在讲述创办西来大学之前,我应该先说一说中国文化大学印度研究所。
一九六七年,我在佛光山开山建寺以后,致力推动弘法利生的事业。在那个时候,兴办大学的念头,一直在我心中酝酿着。
我没有教育背景,也谈不上什么知名度,要办一所大学谈何容易?但最早请我参与大学教育,也是第一位与我有缘的大学校长,不容讳言,就是中国文化大学创办人张其昀先生了。
张其昀先生,一九〇一年出生,宁波人。他的学问很好,是教育家、史学家,也是地理学家。他曾担任过“教育部长”、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在那时的体制里,有他一定的地位,但筹办中国文化大学,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因为“教育部长”和“党部秘书长”的职务,都有国民党做背景,但中国文化大学是独资创办,光在经费上,就不是那么简单一下子就能成功的。
在一九八〇年,中国文化大学创校十八周年的时候,张创办人邀请我到文化大学担任“印度文化研究所”的所长,并且邀请慈惠法师担任“日文”和“原始佛教”课程的教授。他曾比喻:学术是一座五重塔,依次而上是人文、艺术和哲学,最上一层是宗教,居学术界的顶点。因此,必须为社会培养这样的人才,于是成立了“印度文化研究所”,成为台湾第一个有关宗教文化的研究所。
我敬佩于他的宏观,但我交不出完整的学历来担任所长,承蒙他对我也不计较,后来就以美国东方大学(Eastem University)颁赠给我的荣誉博士学位,当作是我的学历,在文化大学担任研究所的所长,甚至也是“教育部”博士学位的审查人。
还记得当我准时赴约上华冈的时候,他把校内的一级主管都安排在礼堂欢迎我,并且在致词的时候说:“中国文化大学办在华冈,华冈就是一所丛林寺院,我们今天欢迎丛林的方丈大和尚回来。”
后来,他又聘任我做文化大学的董事,加入董事会。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对大学的教育事务还没有接触,也还不懂。所谓“董事”者,真是不懂事也。
但是,不知道是与张创办人宿世的因缘,还是他的独具慧眼,总是要帮助我、成就我。他曾经拿了一张他写的纸条给我看,他说,要向“教育部”申请设立“宗教学院”,请我做中国文化大学第一任宗教学院的院长,并且请慈惠法师担任佛学系的系主任。
受中国文化大学创办人张其昀(右二)礼聘为该校首任“印度文化研究所”所长。图为与诺贝尔奖审查人桑德士(右一)、潘维和校长(左一)、李瑞爽教授(左二)在一起(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一日)
那时,他已卧病在床,我去探望他,他把那张纸条掏出来想要交给我,意思就等于一张聘书的证明一样。我明白他的心意,但安慰他说:“张创办人,您的好意等以后再说吧。”所以也就没有接下他的那张纸条。也因为他到底年老了,在生病之后,就无力经管学校的事务,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那同时,他最后对我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我在文化大学能设立一个以玄奘大师之名而建的“玄奘馆”,将来宗教学院就设在“玄奘馆”。他说,文化大学要帮助“玄奘馆”募集基金。
但我知道,当时文化大学已经负债累累。当然,张创办人有心要在大学里成立宗教学院,我也要义不容辞尽心尽力去完成。
说来,佛教界的信徒也真热忱可爱,在一九八一年初左右,他们知道我要在文化大学设立“玄奘馆”,便筹集基金七百余万元,光是碧山岩的比丘尼如学法师就捐了一百万元,那时应该是足以筹设一所“玄奘馆”了。
可惜,张创办人一病不起,后来在一九八五年八月,以八十四岁之龄过世,文化大学就由他的公子张镜湖先生从美国回来继任。那时,我把募集“玄奘馆”的基金,全都交给文化大学,但经过一二年,一直还不见动静,我去函向张镜湖先生询问“玄奘馆”的筹建事宜。他和他的夫人穆闽珠二人到台北来探望我,说明没有办法建设“玄奘馆”,而且钱已经用掉了,也还不出这笔款项,希望我就把这笔钱捐给文化大学吧!
事情到这个程度,为了表示对教育的热忱,也只有允认。只是,对那些向我与大学校长们出资许多的功德主,实在感到无限的抱歉。
张其昀先生是一个有魄力的政治家,他和蒋中正先生同是浙江人,也是蒋先生得力的左右手、身边的红人。只是那时陈辞修先生担任“行政院长”,彼此性格、处事风格有所不同,大开大合的张其昀先生,就不能那么随意施展。后来,他刚好有意办一所中华文化的学校,就辞去“教育部长”的职务,转而去办大学了。
现在回想起来,感谢张创办人的爱护提拔,让我因为担任“文化大学印度文化研究所所长”而提升了知名度,好似这是经过“‘教育部长’张其昀”认定的,各个学术界、教育界对我就另眼相看了。
由于张其昀先生对佛教的友善,以及和我的这一番结缘,我在离开文化大学后,东海大学校长梅可望先生也请我担任客座教授,授课了六年。这种种的因缘,让我想要兴办大学的志愿就更加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