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四】 人间佛缘 百年仰望(1 / 1)

《百年佛缘》要出版了,

有人问我今年几岁?

我反问地球:您活了多久?

地老天荒,我在哪里?

万千年的流转,我又在何方?

盘古、女娲,

或许我曾见过,

因为隔阴之迷,

现已无从思量;

嫦娥、玉兔,

只是从故事里飞奔的美丽篇章。

问唐尧虞舜已难知道,

探文武周公也无法端详。

老子骑着青牛西去,

有人说紫气在东方;

庄周一梦,

蝴蝶飞向北方?

如梦幻般的人士,

在我近百年的岁月里,

南北东西已不是地老天荒;

是在六道里流转?

是在法界里流浪?

问往事记载,已一片苍茫;

这八十多年的岁月,

我历尽了多少沧桑。

北伐动**的时代,

我带着懵懂无知的生命

来到世上,

严父慈母的恩惠,令人难忘;

但家徒四壁,

已知道未来前途难有希望。

扶桑的炮火,卢沟桥的烽烟,

亲人的离散,举国的人民,

失去了生命的保障;

到处逃亡,四处流浪,

逃亡到哪里?

流浪到何方?

所幸,佛陀向我招手,

披剃出家,

从穷苦的偏乡,

一下子登上人间天堂。

石头城伴着红叶,

深山古寺的丛林,

寂寞的童心,

虔诚,如梯如崖,

我要不断攀爬,

不断成长向上。

往事历历,桩桩难忘,

三刀六槌的学习,

十八般头陀的苦行,

是我奋发的力量。

师长们的楗槌打骂,

原来是一双慈悲的手掌;

细细地思量,

才能懂得他们一如菩萨的模样。

绵延不断的扬子江,

伴着金焦伽蓝,

诉说世间生灭的无常;

宜兴大觉寺祖庭的师恩,

让我永志心上。

我在自觉之中打开心房,

所有的困难都视为应当;

辛酸的生活里,

信仰始终让我屹立增上。

遗憾的是,

内战的枪响,苦难的降临,

加重了兄弟姐妹的伤亡。

战乱的烽火,流窜南北四方;

是炮弹?是机关枪?

是生死吧!

把我送到台湾“福尔摩沙”。

船行在茫茫海中央,

天色已蒙蒙微亮,

倏然乍醒,

原来我还活在世上。

眼前是一座美丽的宝岛,

但海峡两岸又成为对立的战场;

政治上的冤屈,

让人对未来感到惊慌。

我辈像初生的婴儿,

衣食住行的缺乏,

让我在人海里彷徨;

像飘零的落叶,

只想在草丛里躲藏,

又像一只孤鸟,

需要有树枝作为栖身的地方。

政军以外,

也有许多好心人给我帮忙;

桃园妙果老,

一句“你住下来”,

让我的前途又点燃了希望;

吴鸿麟老先生为我设籍落户,

孙张清扬女士为我补办行装,

从此以后,

台湾成了我的第二个故乡。

但社会的动**,人心的仓皇,

恐怖的岁月,又翻新了花样;

“二二八”的阴影,

治安单位猜疑的眼光,

终于,我被关进了牢房!

所幸,新竹青草湖出现了曙光,

我和青年学僧以佛法为慈航;

台北是十里洋场,

生活是个困难的地方;

几番轮转,

宜兰士绅李决和等向我呼唤,

我徜徉兰阳平原自然人情的风光,

尽管语言不通,生活虽有差异,

但与宜兰人的相处和乐通畅,

社会青年们纷纷加入我的行列。

我开始了传教弘道,

经常和警察捉迷藏。

为了《觉群》周刊,

我说太虚大师不是印光,

佛教教派的执着分歧,

让我几乎又要亡命他方。

名伶演戏伤害佛教,

为了护持正法,

我发出无畏的呼吁,

无视于当时的安危存亡。

我数度环岛、云游四方,

领略宝岛人文风情、自然景观;

我蹽过溪水河川,

也曾在农村睡过猪舍牛房。

我翻越高山峻岭,

到八仙山为砍木的工人说法,

又到太平山和青年们讲道;

神庙前、晒谷场,

都是我布教的地方。

宴会、迎送,不是我的专长,

为了佛法的传扬,

只有南下高雄港湾,

和南部的青年们交流来往。

我在寿山建了第一座道场,

这是青年慧命养成的摇篮,

当然,不会忘记旅居的兰阳,

别人说,

我在宜兰,是福如东海,

我到高雄,又说我寿比南山;

有同参法侣的陪伴,

弘扬佛法并不孤单。

高雄名打狗,阿猴称屏东,

嘉义诸罗山,

埔姜头是台南永康,

这许多县市,甚至于全台湾,

都能让我发心为教争光。

花莲曾普信、彰化林大赓、

南投曾永坤,

云林郭庆文、台中林锦东,

他们是当地佛教会的领导,

都成了我最初的友好,

让我在台湾多了一些乡亲父老。

艺文界的朋友,

郭嗣汾、公孙嬿、朱桥、

司马中原等,

艺文之美,拓展了我的时空。

我举办“回归佛陀时代”,

我推动“把心找回来”,

“慈悲爱心人”已遍布四方;

我又发愿为佛教创办社会大学,

这是我出家以来的愿望;

倡导百万人兴学,

涓滴爱心,

成就了西来、南华、南天

和佛光大学,

这许多人间菩萨,

把大学留在世上,

把智慧留给自己,

把功德留给儿孙。

张大千、李奇茂、马寿华、

王云五、田雨霖、史国良,

许许多多艺术家的书画,

都让我搬进了义卖场,

为社会教育的发展,

大众热心的助长,

成就我办学弘道的愿望;

重新编修大藏经,

只为法的流传;

《觉世》旬刊、《今日佛教》、

《普门学报》,

人间卫视、人间福报,

都让我的理想走向四方。

五大洲的信众,

帮我在各地开辟道场;

慈庄法师在美国协助大法西来,

慈惠法师和依如、

满莲法师在香江启建佛香讲堂,

满彻在柏林购下青年会的楼房,

慈容法师、满谦法师

在欧洲、澳大利亚都建立新的道场;

依来第一个前往南非辟土开疆,

马来西亚的觉诚,

在亚马逊河旁、圣保罗的山上

建设如来的道场,

一批批穷苦的如来之子,

向世界诉说他们衷心的希望。

在伦敦,

我接受了天主教的修道院,

在洛杉矶,也接办了基督教堂,

我倡导世界和平,

我要让普世的宗教同样发光。

我不长于佛教的梵唱,

也没有语言的特长,

靠着优秀的翻译团队给我协助,

慈惠法师的闽南语和日语,

英语有满和、妙西和妙光,

觉梵的粤语、妙慎的泰语,

葡文有觉诚、西文有觉培、

韩文有依恩和慧豪,

还有德语、法语等人才,

都让我周游世界自由自在,

弘扬佛法于十方。

成住坏空的世间,

让人感觉生命如蝼蚁细微,

大自然环境的变化与崩溃,

让我一次次与灾民,

同在无依的生死边缘,

面对屋倒人亡,失怙伤悲。

印尼、南亚的海啸,

印度、孟加拉的水灾、

蜀地汶川的地震,

哥斯达黎加的风灾、

洪都拉斯的水患,

在那满目疮痍、

触目惊心的现场,

我协助他们,

身心安顿、家园重建,

我鼓励他们,

活着就是力量,生存就有希望!

台湾是个美丽的宝岛,

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地震、台风、洪水,

经常造成各地的创伤;

我也因此四处奔走,

号召大家一起赈灾救亡。

从一九五九年的八七水灾,

到一九九九年的九二一大地震,

捐建学校、救济伤患,

就像扛起如来家业一般;

莫拉克八八水灾,

和“原住民”灾民

建立了信任和交往,

多少年来,

在彼此的回馈与帮忙中,

我们的心意都能相通。

在无穷的时光隧道里,

我想人都有老病死生,

想到自己将来之后,

不知有什么缺陷陋习

给人说短论长?

我问徒众,我个人版税有多少?

他们回答“三千多万”,

真让我讶然;

我的一生都像公有的

物品一样,

怎可有那么多私人余款?

二〇〇九年,

我把它送进了银行,

作为捐献社会公益的资粮。

天下文化高希均、王力行,

帮我成立

真善美新闻传播贡献奖;

台湾文学馆馆长李瑞腾博士,

助我推动华文文学的发扬;

佛光大学杨朝祥校长,

为我在台湾的校园里,

让三好运动发光,

并让卓越教师

受到肯定与表扬。

好心人士的捐款,

托钵行脚的助长,

公益善款日渐增长。

我生也没有带来,

未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带去,

百年的岁月,

就像烟火一样,

总是那么刹那匆忙。

弘法一甲子的时间过去了,

台湾是个人和景美的殿堂,

但社会的分裂,

不断让人感到兄弟阋墙的悲伤;

本来都是一家人,

甚至大陆同胞也是同根同源,

仇恨、对立,都不是好的榜样。

余光中先生说,

一湾海洋,

使中国成为两个地方;

我希望我们中华民族国盛家昌,

未来成为一个富而好礼的家邦。

回忆七十五年前,

慈母准许我出家做和尚,

我为《百年佛缘》写下:

“吾母送子入佛门,

要在性海悟法身;

儿今八十有七岁,

弘法利生报亲恩。”

我在心灵的深处诉说着:

天下为心,法界悠然;

尽未来际,耕种心田。

我的心愿是人间佛教的弘扬,

佛说的真理法印,

人要的幸福家庭,

四大菩萨的悲智愿行,

十大弟子各有专长,

要我们都能悟道利生;

我寄望佛光僧信弟子,

人人都要立志,

把人间佛教推展到世界各地,

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房;

寄语诸佛光人,

正派、慈悲、承担、服务,

要把佛光山打造为佛国净土,

佛光永普照,

法水永流长,

这就是我们永世的愿望。

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

二〇一三年二月一日

于佛光山开山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