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闻蒋经国先生有所改变,陆续开放大陆探亲、解除戒严,并且有人告诉我:“你一个和尚,都希望如此,他当然有所裁决。”我们知道蒋经国先生不容易听信部下的建议,因为我是一个和尚,不是他的什么部下、官员。当然,和大陆往来,我不敢居功,也非我个人的能力所及。
之后,国民党成立了“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组织,我被推为常务委员,记得和前海基会董事长辜振甫先生,还曾经一同开过圆桌会议。后来,对贫僧被“誉为”“政治和尚”一词,在报章杂志上就屡见不鲜了。当然是誉少谤多,批评我的人都说,你是和尚还要参与政治吗?我对于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不以为然。因为政治我们可以不参与,但是对于社会的关怀、人民的富乐,我们佛教徒不能置之度外。
太虚大师在抗战胜利初期,据闻蒋介石曾经要求他组党,他推辞以后,提出一个佛教今后对政治的主张:“问政不干治。”我对太虚大师的高见,举双手赞成。因为我们出家人做官,当警察局长、当什么县市长,这就不便了。不过,一些“民意代表”,如“立法委员”、“国大代表”、“监察委员”等,这个应该要义不容辞地参与。对有关人民幸福的事,不能不问,所以这“问政不干治”的理想,大概就在此吧!
太虚大师
甚至后来我到高雄寿山寺的时候,已经一九六一年了。在国民党高雄市党部担任主任委员的季履科先生,曾经要我竞选高雄市的“立法委员”。当时,我已经看出台湾的选举,不是选贤与能,完全是谩骂。我想到,假如我个人参与选举,祖宗八代拿出来被人羞辱也还罢了,把我的教主佛陀释迦牟尼佛,也拿出来被人辱骂,实在是划不来。因此,我就敬谢不敏了。
虽然如此,贫僧这一生,虽不想做官,也不想做“民意代表”,但对于社会的公平公义,有时候不能不参与意见。
我是一个普爱世人的出家人,不应该对这个世间有党派的观念;我做和尚,终生不悔;我做了国民党党员,也是终生不悔。虽然国民党对过去政治犯的残忍屠杀、对异议分子的冤屈,践踏人的生命,我是深不以为然,但是,国民党对我的宽容,虽有白色恐怖时期,我还能在那个乱世时代保住小命,也算不容易。
但贫僧对于台湾媒体的一些人士,动不动就批评说:“出家人还要干预社会?还要参与政治?还要表达意见?”对于他们这种说法,我深表不认同。出家人要当兵,也缴税,出家为什么不可以关心国事呢?至少说,我是一个没有犯法的公民,我不是被褫夺公权的受刑人,我不能关心政治吗?我不能对社会人民的福祉表达意见吗?那贫僧作为出家人,普爱世人的责任,究竟在哪里呢?
我想到,我没有被褫夺公权,我们的媒体和民间的一些人士,你们就这样残忍的剥夺贫僧公民的权利吗?是你们无知,还是你们不懂得民主自由的真义呢?
皇帝与僧人(高尔泰/蒲小雨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