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圣保罗如来寺(1 / 1)

说到我与南美洲的结缘,就要从巴西说起。巴西是拉丁美洲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过去由于历经多次移民潮,曾是一个混血的民族,也是日本移民聚居的国家。四季如春的巴西,没有种族歧视的问题,人民热情善良,尤其喜好运动,爱好足球的程度,几乎在每一个城镇都设有足球场,并且组织有足球队。目前在南美洲不少国家当中,官方语言以西班牙语为主,唯独巴西使用葡萄牙语。

设于巴西圣保罗的佛光山如来寺

一九九二年,我人在台北,听说一位南美洲的企业家许叠先生要找我,并有要事相托,虽然弘法忙碌,为了给人欢喜,我们还是相约见面。会面当天,他告诉我他在巴西圣保罗兴建了一间观音寺,希望能邀请我前往主持开光落成典礼。

当时我问他:“寺里面有出家人吗?”他告诉我:“南美洲没有出家人。”那么大的一块土地,怎么会没有出家人呢?一听他这样说,我当即就问:“听说元亨寺在阿根廷建有寺院,一位普献法师还在那里推行断食修行,不是吗?”但是据他说,普献法师并没有长住当地,只是短暂居留。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便动了念头,决定到南美洲一行,也为他兴建的观音寺主持开光落成典礼。不久,我们就组织了一个小团队,准备前往南美洲进行弘法考察。

首抵南美洲巴西弘法,张胜凯居士(二排右一)将静心精舍献给佛光山,作为南美洲弘法布教的道场(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九日)

当然,人在异乡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吃和住的问题,但是久住饭店总也不很适当。正当大家在为食宿问题发愁时,有一位张胜凯居士(一九四一年生,台湾台北人)传来消息说,他在圣保罗郊区有一栋花园别墅,平日作为修持之用,名为“静心精舍”,容纳二三十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如果我们不嫌弃,就可以到那里挂单。大家听了之后,当然是非常高兴。

张胜凯居士是华人之光,当年年轻有为的他,在巴西发展企业,就有非常突出的表现,被推为世界台湾商会联合总会会长。他是台湾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负笈日本东京大学,进入营养化学研究所攻读学位,后来成为台湾声宝公司创办人陈茂榜先生的女婿。

张胜凯居士茹素,以弘扬佛法自居,是一位有修有德的人士,他不但在巴西乐善好施,也曾捐赠五千万元给母校台湾大学,是一位轻财重义的居士。一九七三年,他们全家移民巴西之后,据闻他不仅提供自家佛堂作为共修之所,梵呗更是唱得好,举凡大磬、木鱼、铃鼓、铛、铪等法器,样样都熟悉;在南美洲没有一个出家人的情况下,他还组成了一个梵呗教学班,听说有三五十人向他学习佛教的五堂功课,并且与友人筹建了“中观寺”,发行《中观》月刊,弘扬正法。

我们住进了他的别墅之后,慢慢地,对许叠居士的观音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据悉,观音寺是一间神佛不分的香火寺庙,当初是许叠居士为了将来供给南美洲人士礼拜、也能收取一点香火利润而建。我听了以后,忽然犹豫起来,觉得佛教不能这么商业化,不得已只有推托,请别人前去参加法会,我也就不去了;实在说,这并不是失信,为了弘扬正法,我总要维护佛教的水平。张胜凯居士对我的决定也表示赞成。

那么,在张胜凯居士的别墅里住不到两三天,他就对我说:“大师!如果您肯到南美洲来弘法,或者派弟子来驻锡,我就把这一间花园别墅送给佛光山,将来可以在这里建立道场。”对于张胜凯居士舍宅为寺的发心,同时想到南美洲很需要佛教的普照,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也就接受下来了;并且,我跟他说,届时我们在巴西成立佛光会,邀请他担任会长,他也直下承担地就答应了。

很快的,巴西佛光协会就成立了。但是,有一次,这许多会员集合开会的时候,却对张胜凯居士说:“这一栋别墅最好不要送给佛光山,只要作为佛光会在圣保罗的会址就好。”张居士不愧是个有远见的佛教徒,他说:“不可以!假如让别墅成为佛光会的会址,将来佛光会人事改选以后,就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了;送给佛光山,佛光山是寺院,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来他们的出家人在这里一代一代地、前仆后继地主持寺院,才不会走样。”他心意已决,就把这一幢别墅交给佛光山管理了。

至于佛光会,他就把会址设立在距离别墅不远、走路不到三五分钟的地方。这里有六座网球场、两座篮球场,是一个休闲运动的场地。但是自从佛光会成立以后,张胜凯居士便公告一项讯息:凡是佛光会会员到此打网球,一律免费。顿时之间,圣保罗爱好网球的三百余人都加入了佛光会做会员。

张胜凯居士自从捐出别墅之后,便不再干预我们所做的任何决定,包括寺院名称也可以自由定名。当时我心里想,我们一个出家人,可以如如而来,也可以如如而去,所以就将“静心精舍”更名为“如来寺”。不久,佛光山派了觉诚、觉圣法师前往驻锡,未几,巴西协会也成为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下有名的五大协会之一:一是台湾,二是马来西亚,三是香港,四是洛杉矶,第五就是巴西协会了。

再过了一段时日,从台湾运来了佛像,南美洲的巴西,有了如来寺的佛、佛光会的法、常住的僧,一下子,三宝俱全了;之后,我们就把别墅旁的民间土地也承购了下来,总共二十六公顷,并且开始请人绘制设计图,扩建如来寺。

二〇〇三年十月五日,如来寺终于克服万难落成了,我再度踏上巴西的土地,主持佛光山在南美洲的第一座寺院的开光启用典礼。这时候的如来寺已经成为南美洲第一大寺,启用当天,巴西总统卢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特别发出贺函,圣保罗州州长奥克明(Geraldo Alckmin)、科蒂亚(Cotia)市市长佩德罗索(Quinzinho Pedroso)及议员等也都亲临道贺。

巴西是一个讲葡萄牙文的地方,为了让佛教在巴西顺利发展,语言甚为重要,因此,虽然觉诚法师早已从马来西亚大学毕业,我还是请她再到圣保罗大学去修葡萄牙文学分,同时教授佛学课程。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日后圣保罗大学邀请我去讲演、天主教福曼斯(Dom Claudio Hummes)枢机主教和我展开宗教对话,甚至距离巴西不远的阿根廷、巴拉圭也都纷纷要我去建寺弘法。就这样,里约、亚松森、海习飞、智利等地都陆续设立了道场,一下子,南美洲在短期间内就有了多所寺院;可以说,这就是南美洲佛教的起跑开始了!

主持巴西如来寺落成开光典礼(二〇〇三年十月五日)

其后,张居士创办了一所学校,虽也很乐意交给如来寺管理,但是如来寺人丁单薄,实在难以接受美意。幸好他后继有人,便由他刚从大学毕业的女儿张雅菁小姐接掌校务。张居士热心推动人间佛教,视弘法利生为己任,然而正当英年,有一次外地出差,却传来噩耗,让我们非常震惊。他的夫人张陈淑丽女士,只有抱着悲伤的心情,继承他的事业。

佛光会在圣保罗的发展,除了张胜凯居士的支助,还要感谢他的搭档斯子林居士。他一九二二年生,浙江人,一九四九年来台后落脚台中。之后移民巴西定居创业,从事石油、纺织、银行等业,是巴西商界闻人,也是一位虔诚的佛教护法。由于为人谦虚,与人相处和谐,从不轻易拒绝别人,在巴西佛光协会初成立时,大众一致公推他为首任会长。只是后来因为他高龄七十余岁,加之在台湾、美国都有事业,难以兼顾,在卸任会长一职后,便由年轻的洪慈和居士负起会务运作。

洪慈和居士,一九四五年生,台湾台中人,一九六四年全家移民巴西。他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每天固定在家做完早课后才到公司上班,尤其和太太洪吕丽月女士每逢周六、周日就到如来寺当义工。

如来寺为如来之子成立一支足球队,给予密集的训练,希望未来能代表佛教参加世界杯足球赛

视道场如家、佛光会如命的洪居士,既出钱又出力,不但捐赠道场“如来禅园”土地,帮助禅园工程募款,也协助觉诚法师兴办巴西儿童教育,推动“如来之子”计划,为二百余名巴西贫民窟儿童,提供各项生活技能、才艺课程的学习,以及每周一袋米粮和一些蔬菜等生活所需,同时也鼓励他们到如来寺踢足球。

出席于巴西召开的“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第三届第三次理事会议”,左二为洪慈和居士(叶明亮摄,二〇〇三年十月三日)

巴西的足球是世界闻名,我也很希望他们当中能踢出几个明日之星,只是教练难求,巴西儿童虽然对足球有兴趣,一般也是游戏而已,并没有想要当成终身职业。尽管如此,为了孩童的身心健康,如来寺还是积极培养他们的运动爱好。在美国的赵宗仪小姐,即休斯敦佛光协会赵辜怀箴会长的女公子,当她得知巴西“如来之子”的计划时,十分感动,还发心前往如来寺做义工,在那里服务了很长一段时期。

在“如来之子”计划开办之后,最初每期招生名额只限一百人,却来了四五百人,在场地不敷使用的情况下,二〇〇六年,政府提供了一块可以使用三十年的土地,让我们兴建“光明教育中心”,从此也就扩大了如来之子的学习空间。

近四百名如来之子返回巴西如来寺大会师,经过两年的佛法熏陶后,更懂事更有礼貌。图中为觉诚法师(二〇〇四年十二月十三日)

十年下来,“如来之子”计划已经培养了三千多位巴西的儿童、青少年,由于觉诚法师在当地弘法的成就,加之该计划受到当地政府和居民的肯定,科蒂亚市政府还特别颁发给她“荣誉市民奖”,这也是巴西首次有比丘尼获得这个奖项。

谈及“如来之子”的计划,就免不了要提觉诚法师在巴西六次遇贼抢夺财物,甚至几次遭遇小偷开枪的险境;由于她的临危不乱,终得逃过一劫。尤其是她的慈悲心使然,小偷临走前,觉诚还送了几本我的葡萄牙文版著作给他们,希望他们日后改过向善。自此,她也默默在心里发下一个愿望:“我度不了你们这些贼,但一定要度你们的孩子!”因为这样的因缘,促成了“如来之子”的成立,也帮助改善了当地的治安问题。

可以说,巴西如来寺以及佛光会的成长,觉诚法师是重要的推手,她离乡背井,从马来西亚来到台湾佛光山出家,之后接受常住调派到巴西服务,一安住就是十几年。为了让佛教于巴西普遍弘扬,她与洪慈和居士等人还成立了葡萄牙语翻译中心,目前已翻译有二十一类佛学著作;《传灯》这本书的葡文译作,更成为巴西出版界的畅销书。现在佛光山派驻在巴西的法师,有些是当地发心出家的青年,语文不是问题,非常希望巴西佛光会继续传承这种“佛教本土化”的优良传统。

巴西人和佛教有缘,我们初到巴西时,当地已经有一百多万的佛教徒。二〇〇三年,我到巴西主持“国际佛光会第三届第三次理事会议”,还和巴西圣保罗州联邦警察总监弗朗西斯科(Dr. Francisco)结下友谊。活动结束后,他问我:“佛法这么好,为什么佛教这么迟才传到巴西来?”我一听,很自然地回答:“巴西人很有佛性。”他说:“我们巴西没有人,没有所谓的‘巴西人’!”乍闻此言,我大为讶异,弗朗西斯科进而解释:“巴西的一亿六千万人口,大多是外来移民,全世界的人,谁到巴西来,谁就是巴西人。”这番深有见地的话让我体会到:我们来到台湾,就是台湾人;对全世界移民人口的认同,就是对人民的尊重。

二〇〇四年春节,弗朗西斯科和他的夫人路易萨(D ra.Maria Luiza)特地到佛光山皈依三宝,我为他们分别提取“普智”和“普慧”的皈依法名,并鼓励两人退休后担任檀讲师。弗朗西斯科问我:“巴西有许多吸毒者,怎么帮助他们?我好像手中握有种子,却一直找不到好的土壤可以让种子发芽。”我看着他,回答说:“中国人有一句话说: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当时,弗朗西斯科点点头,似有所悟,未来想必有更多人会因他而受益吧。

现在,如来寺僧信大众无不积极推动佛光山的四大宗旨:“以文化弘扬佛法”,出版葡文佛教图书译著;“以教育培养人才”,创办佛学院,培育弘法人才;“以慈善福利社会”,推广“如来之子”计划;在“以共修净化人心”方面,则有每周举行的共修会,采取华语及葡萄牙语双语进行,以实践佛教本土化的理念等等。

巴西警察总监弗朗西斯科和他的夫人路易萨拜访佛光山,身着修道服请益佛法(觉念法师摄)

过去,巴西民众普遍信仰天主教,但近年根据巴西民调显示,学历越高者,对佛教的认同度也就越高。特别是二〇一二年,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Dilma Rousseff)还特别颁布每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为国定“佛陀日”,最是振奋人心。

甚至科蒂亚市副市长莫伊塞斯赫(Moisezinho)在出席在如来寺举行的庆祝佛诞节浴佛法会暨三好作文诗歌比赛颁奖典礼时,还向在场的近四千位贵宾及信众说:“据统计,如来寺的参访人数已经超过胜地波尼托镇(巴西著名的生态小镇),使得如来寺所在地科蒂亚市更广为人知,不但活络了城市的经济,也带动了社区的繁荣。”语末并表示:“如来寺是科蒂亚市的一块大福地,欢迎大家经常前来参访,广种福田!”副市长的一席话,令所有在场人士无不感到振奋;综观佛教净化人心、改善社会风气的作用,在巴西是获得政府和人民的肯定了。

当然,这许多弘法的成就,不仅有赖第一任住持觉诚法师的开荒拓土、第二任住持妙多法师的务实发展、现任住持妙远法师的勤奋耕耘,以及所有在南美洲弘法的徒众们奋斗打拼,还需要热心佛教事业的信徒护持。长久以来,像斯子林、张胜凯、洪慈和、谢昌远、刘学琳、刘学德、陈森振、伍季麟、刘素花、斯碧瑶、石晓云、洪吕丽月、吴耀宙等众多信徒的发心,我们无以为报,只有以努力推展巴西佛教的发展作为回馈了。

与巴西圣保罗当地华裔青少年合影(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