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真像曾国藩希望的那样——正当曾国藩盘算如何重振湘军、如何向朝廷上报自己的罪过时,一直守护着他的曾国葆慌忙而入,他一脸喜色,大喊着:“好消息,好消息,湘潭大胜,塔齐布大胜!”这个消息让曾国藩振奋不已,所有的疲劳、委屈、失望,总之一切不好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真的?”为了进一步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他又问了曾国葆一遍。
“千真万确,太平军首领林绍璋逃脱,其他人全被歼灭,这是塔齐布的亲笔信。”曾国藩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曾国葆递上的信,一边读着,一边流下了眼泪。这位硬汉从小到大也没流过几次眼泪,此时,他看到一年多的努力在经过两次风雨之后终于开花结果,那种喜极而泣的感动是可以理解的。
湘潭之战被称为一场大仗,也是一场硬仗。
太平天国的这次失败主要原因在于将领林绍璋指挥有误。起初林绍璋率兵占领湘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从南北两路围攻长沙。可是从长沙出师的湘军却截断了林绍璋的后援,导致他所率领的军队成了孤军。由于林绍璋缺乏战斗经验,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他不知所措了。他手下的将领纷纷献策,但都认为自己说得对,相持不下之时甚至发生了争吵及打斗。太平军自乱阵脚后,湘军前锋塔齐布抓住时机,率队攻至城外。随后林绍璋派兵堵住塔齐布,而他自己却慌忙退入城内,置城外弟兄于不顾。正在塔齐布和城外的太平军进行战斗时,湘军水师彭玉麟、杨载福等人也来到城下,太平军水师慌忙迎战。湘军水师所用的炮都是来自英国和美国的洋炮,其威力远远超出了太平军水师的大炮。湘军水师的火力猛攻太平军,一时间,太平军的木船纷纷着起大火,人员或被炸死或被烧死,损失惨重。湘军水师击败太平军水师之后,便与湘军陆师联合起来攻城。炮声隆隆,城内的太平军被炸得人仰马翻。在湘军水陆两师的联合作战下,太平军只好弃城而逃。
湘潭之战共持续了六天,这六天中,太平军是十战十败,而湘军是每战必胜。这一次是太平军自广西出战以来损伤最大的一次,共阵亡万余人,逃跑万余人,被湘军毁坏和夺取的船只约两千只,使太平军的元气大伤。对于曾国藩的湘军来说,这一次战斗是出师以来取得的第一次胜利,扭转了局面,成为战事的一大转折点。湘军的士气自然大振,而曾国藩的名望也随之提高。
正是因为这次胜利引起了朝廷对曾国藩和湘军的刮目相看。当湘潭之战湘军大胜的消息传至京城时,京城里一片沸腾。要知道,这可是自清军与太平军作战以来取得的首次胜利,因此曾国藩和他所率领的湘军一下子得到了皇帝的重视。以前清军和太平军作战,屡战屡败,失败对于皇帝和朝中大臣们来说早已不再陌生,好像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而这一次湘潭的胜利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罕见的消息实在太让人激动了。随着湘潭之战的胜利,皇帝不仅大加赞扬了这支军队,更提高了曾国藩的政治地位,给予了他更大的权限。史书记载:“湘军初练,某大学士言于朝,以为曾氏回籍自练军队,一呼数万,志不在小,非朝廷之福。而湘潭战后,皇帝特召编修袁方英(湘潭人)问所破贼状,皇帝大悦,当日授袁为松江知府,曾国藩之志方得以明。”大清朝终于赢得了一次胜利,这让皇帝高兴了好多天。他发出上谕,对湘军勇士们进行嘉奖;对鲍起豹严厉责备,将其革职拿办;同时提升了塔齐布的官职,将其任命为湖南提督。而曾国藩也因湘潭之胜而被皇帝重用,准他单衔奏事,并且根据军务需要有权调遣湖南的文武百官(除巡抚一人之外)为他所用。
皇帝的这道上谕让曾国藩从备受冷落的可怜之人一下子变成了红得发紫的大红人,把他的政治地位从地上抬高到了天上。这道上谕一到巡抚衙门,巡抚骆秉章接旨之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知道现在曾国藩就是大清的救星、皇帝的红人,不能有丝毫差错,可是这位了不起的人物现在还住在城外的战船上呢。想到这,他马上命人备好绿呢空轿,亲自带着身边的两司及众官员,一起去迎接曾国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位事关朝廷命脉及万千长沙百姓安危的人住在船上了。
当曾国藩看到这些人的嘴脸时,心里十分生气,心想我落难时你们不但不好言相劝反而恶语中伤,连连打击,现在我打了胜仗,你们就这番低三下四的模样来讨好我,真让人恶心。可是现在曾国藩深知不能得罪这些官员,况且还有巡抚大人,以后还得靠他们办事呢。想到这里,曾国藩强装欢笑,与在座的各级官员客套了一番,以前骂曾国藩的官员们此时都是好话连篇,对曾国藩一阵狂赞。骆秉章让曾国藩住进巡抚衙门,刚开始曾国藩不愿意,可耐不住骆秉章等人的推让,最终便被这群官吏连推带抬地送进了轿子里。曾国藩见状也只好如此了,如果他再一味地坚持,势必会招来众官吏的流言飞语。于是曾国藩就和郭嵩焘、刘蓉、陈士杰等一些军事参谋住进了原来的湖南审案局。当天晚上,以前大骂过曾国藩的湖南布政使徐有壬在众人离去之后,悄悄来到曾国藩的住处,对过去不当的言行表示道歉。一番检讨之后,他表示当年湘军在衡州向陆知府借调的十万银两,由他拨还,还说湘军以后的军饷由他尽力筹集。
可以说,此时的曾国藩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至极。他在一番思索之后,认为要想保持住这种高高在上的政治地位,免受冷嘲热讽,必须要打胜仗,最好能一举消灭太平军。想到这些,他便想起前两次与太平军交战的失败。于是,他和湘军参谋们一起着手总结岳州、靖港、湘潭三次作战的经验教训,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作准备。
他认为重中之重必须要重整湘军,在作战中,有的奋不顾身,勇敢杀敌,而有的却像绿营兵那样不堪一击,临阵脱逃。湘军一向强调“不怕死”的精神,而偏偏有的湘兵树不起这种精神,这样的兵只能裁撤。经过一番调查,塔齐布、彭玉麟、杨载福所率之营能战能防,临败不溃,三次战斗中都表现出色,志气可嘉。对于这样的将和兵,曾国藩大加奖励,而且他还特别奖励了鲍超和申名标,因为他们在战斗中面对强敌仍能勇敢奋战,所以他们被提升为营官。而对于那些一触即溃、贪生怕死的将和兵,曾国藩也给予了严厉的制裁,特别是在靖港之战中,那些不服从命令,不听从指挥,只知道逃命的官兵,无论级别大小一律不用,命其回家。其中,曾国葆所带的一营就在被裁范围之内,而曾国葆本人也被撤职赶回了老家。当他听到这个命令时,在曾国藩面前跪下来,哭着求曾国藩把他留下,但曾国藩告诉他,军令如山,必须服从,更何况正人必先正己,必须这样做才能让别人信服,并让曾国葆回去告诉曾国荃和曾国华,让他们在家乡再招乡勇五百名,日日进行操练,待机而用。
这次整顿共裁三千余人。而塔齐布、彭玉麟、杨载福、罗泽南四部则大量增募,其中塔齐布一部高达七千人,罗泽南一部增至一万余人。整顿后的湘军共有四十营,其中水陆两师各二十营。水陆两师均设统领两人,塔齐布、罗泽南统领陆师,彭玉麟、杨载福统领水师。
整军之后,湘军按照以往的军事训练内容,刻苦训练。曾国藩每天亲临视察、训话,他还把自己编写的《得胜歌》谱上曲,让湘军每天都唱一遍,以鼓舞士气。
这便是湘军历史上有名的“长沙整军”。可以说,湘军以后的英勇善战以及后来取得消灭太平天国的胜利,都与这次整军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