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双双学成(1 / 1)

蓝色星球 燕书瞳 3940 字 6天前

(壹)

眼见南海区的比赛日期逐渐临近,嘟嘟和刀仔的学习也进入了尾声。

这天,海龟爷爷蜷缩在他通常睡觉的那处角落,聆听嘟嘟演奏他教授的所有曲目,这些曲子不仅蕴含了大海的音律,也不单单是海洋动物的内在心声,这自然包括海龟爷爷、嘟嘟、刀仔、点点,还有广袤的天空、想象中的外太空、无边无际的宇宙……所有一切声音的气象万千及律动的总和。

嘟嘟正在展现自己的学习成果,她演奏龟鼓时而和风细雨,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春光明媚,时而烈焰如火……总之,嘟嘟尽情用自己的理解表达对这些曲目和韵律的内心感受,海龟爷爷不停地纠正她的问题所在。

“这里的1重了,要轻柔舒缓……错了!那是高音4,不是低音4……还有滑音一定要稳定。”海龟爷爷耐心道:“滑音并不代表偷奸耍滑,而是代表了一种更加自由、更加技巧,也是更为娴熟的演奏巧思。特别是转滑音的运用,倘若转音太过突出,会给外界突兀的印象,让听众一下子就抓住了演奏者炫技的心思,所谓‘大巧若拙’——这是身为一名演奏者最为重要的修养和境界。”

嘟嘟一口气演奏了十来首曲目,在她喘气休息的空档,便回头望向海龟爷爷,老师仿佛大巧若拙,将自己隐身于暗影,但他指出学生的每个问题皆是一针见血。

嘟嘟忍不住赞叹:“海龟爷爷,您的耳朵真好使。”

“专心注意力,不许分神!”海龟爷爷继续贯口般指出学生的演奏问题:“35762——这是一组连音,所以情绪一定要饱满、高昂,把听众的耳朵调动起来,这才是你刚才最后演奏的那首曲目最大的动感与魅力。”

嘟嘟老实地回答:“但每次遇到这些长线符的连音,我感觉我的胸鳍手忙脚乱,根本就不够用。”

“这是因为你还不够娴熟。”海龟爷爷和悦地启发:“嘟嘟,你想象那些连音线内的若干音符时,连接它们的线条就像是连绵起伏的波浪,最初,我之所以对你进行近乎严苛的体能训练,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游刃有余,在这些连绵起伏的波浪间自由穿梭,自在地享受演奏的乐趣。”

嘟嘟奇怪道:“您对我进行体能训练——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能搬动龟鼓?”

“不许顶嘴!”海龟爷爷像是阴谋得逞了那般偷乐:“继续演奏!”

就在嘟嘟接下来的演奏氛围,海龟爷爷面趴在柔软的沙地,他将脖子尽可能拉长,四肢也都伸出了龟壳,摆出极尽放松的样子,全身心沉浸在学生演奏乐曲的动感当中。

好半天,嘟嘟都没听到老师纠正的问题,整个乐器行共振着龟鼓带动的潮汐,就像她第一次在这里守候了一整天,海龟爷爷发出着轻轻的鼾声。

嘟嘟的表情一惊,从那只演奏的龟鼓游到海龟爷爷的身边,她眼见老者闭目安详的睡姿,便将飘带似的胸鳍趴在沙地,学对方惬意入梦的样子。

这天,海龟爷爷没有睡到夕阳下沉,大概在下午四点左右,他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绿豆的目光虚虚对焦,眼见学生以同款睡姿趴在自己面前,惊得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哈哈!”嘟嘟开心地鲤鱼跃龙门:“海龟爷爷,您教我的曲目,我都已经演奏完了。”

“好好好!”海龟爷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这让嘟嘟感到有些担心。

“海龟爷爷,您最近老犯困,是不是教我太累了?”

海龟爷爷摇了摇头:“我是被你的演奏催眠了。”

“啊?!”嘟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到底是我演奏得好听还是难听?”

海龟爷爷笑道:“你猜!”

嘟嘟想了想摇头:“我猜不出来。”

海龟爷爷温和地问道:“你跟我学习了这么久,难道——对自己都没有一个鉴赏或是评判的标准?”

嘟嘟认真地回复:“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演奏得还不错;但有时候,又对自己感到信心不足。”

“我们每一个生命个体往往正是在这种自我怀疑和反省中不断成长及壮大。”海龟爷爷颔首鼓励学生:“嘟嘟,只要你把我说的那些要点记住,勤加练习,成百上千遍地反复演练,我保证你在未来的一个月肯定能突飞猛进。”

“海龟爷爷,”突然,嘟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您该不会是让我今天就出师吧?”

海龟爷爷答非所问:“南海区的比赛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啊!”嘟嘟点头:“正好还有一个月。”

海龟爷爷拍打前肢,慢慢地升腾了起来,他像是一只学会飞翔的鸟儿,在学生的头顶游若展翅高飞,嘟嘟也像一只鸟儿那般振翅到老师的身边。

“嘟嘟——”海龟爷爷极目远眺向梦想所在:“这段时间,我把所有的技艺和曲目都传授给了你,唯独只剩下一首。”

“只剩下一首?”嘟嘟皱眉明白道:“就是您写给您老伴的那首情歌?”

“是啊!”海龟爷爷点头:“你不是问我那歌词写的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但要从我和我老伴的爱情故事开始讲起。”

海龟爷爷与海龟奶奶从小便是邻居,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次,海龟奶奶藏身在回乡壁的石缝间,不小心被松动的石头砸伤了前掌,行动不便。

嘟嘟着急地担心道:“那怎么办?”

海龟爷爷不急不慌地讲述:“你知道我们海龟用肺呼吸,尽管可以在水下待五六个小时,但还是要定时浮上海面换气。”

“对!”相处了这么久,嘟嘟自然清楚海龟家族的这个习性:“所以您教我时,每隔五六个小时都会浮出海面透气。”

于是在那段时间,海龟爷爷每隔五六个小时,就驮着海龟奶奶露出水面;并且,无论海龟爷爷去哪儿,也都会驮着海龟奶奶,他们一起看晨出日落,一起游到附近的海滩,仰望夜色烂漫的星辰……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慢慢地相互爱慕,决定终生厮守在一起。

“就这样——”海龟爷爷幸福地讲述道:“我们相伴了整整一个世纪。”

“整整一个世纪?!”嘟嘟实在不敢相信:“这对于我们神仙鱼家族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世纪会不会很漫长?”

海龟爷爷轻柔地摇头:“跟你相爱的伴侣在一起,就不会觉得漫长,只有满满的幸福。”

嘟嘟愈发羡慕道:“海龟爷爷,您跟海龟奶奶的故事好美啊!”

“明天,我就教你演奏——我给我老伴写的这首情歌《世纪》。”海龟爷爷的面容略有伤感,似乎是要将最心爱的物品和盘托出,这让他感到既期待又有些依依不舍。

一抹明橘色的落阳**漾水面,好似打在海龟奶奶的龟鼓背上,照着其黛青色的龟壳熠熠闪光。

(贰)

清晨的阳光照进潮汐乐器行,但只溜了一两米就定住不动,它就像是在驻足欣赏着这世间最美好的诗意风景:可见爷俩就着上午的太阳正好,既不热也不燥,将洞口的海水温吞得暖烘烘,拢在海龟爷爷与嘟嘟的身上,这对师徒的两者之间则是摆放着那只用海龟奶奶制作而成的龟鼓。

海龟爷爷正一边弹奏着龟鼓,一边高亢地引颈歌唱,其声音朴拙但又不失深情,因而令嘟嘟听得如痴如醉——

你我携手遨游,犹如翱翔天宇,

听闻风声的呼啸,那是海浪的音律;

你伏在我背上,随心四处安家,

就像云朵在蓝天游**;

我驮你在后背,一路四海为居,

就像游鱼在水中自在;

带着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一起坐看晨出日落,

就算每天如此恬淡平静,日子过得周而复始,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

但你也是我心中那块最为珍贵,也是最为闪耀明亮的无价之宝

……

阳光将洞口的海水淘得波光澹澹,犹似在为这优美的琴声和唱腔,配上了带有水波纹的跳跃与律动,就像是在帮忙押韵着抒情的音域,这让整个曲目更加散发出了温馨浪漫的迷醉色彩。

嘟嘟忍不住用飘带般的胸鳍鼓掌喝彩:“这首《世纪》真是送给爱人最美好的一首情诗。”

“所以——”海龟爷爷鞭策地激励学生:“你要将这曲目好好地学习演绎,最终消化成为你自己的理解,传达给听众。”

通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嘟嘟不仅学会了一切相关的乐理知识,她也熟练掌握了龟鼓的各种弹奏方法,对于音乐的鉴赏水平更是有了一个从量到质的飞跃,所以她对自己的演奏能力也有了一个更客观的评估,因而信心十足道:“海龟爷爷,我一定努力!”

海龟爷爷像是放下了好大一桩心事:“那就谢谢你了,嘟嘟!”

经过一天的学习,特别是海龟爷爷细致入微的教学方式,如同他给这曲目所付出了同等的心力,嘟嘟已然将《世纪》的五线谱熟稔于心。

趁着教学闲暇的休息时,嘟嘟询问这曲目的来历:“海龟爷爷,您什么时候给海龟奶奶写的这首情歌啊?”

海龟爷爷面现惆怅的遗憾:“去年的这个时候。”

“什么?”嘟嘟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那时候,海龟奶奶她——”

他们师徒俩相处了这么久,嘟嘟听了不少有关海龟爷爷跟亡妻之间的故事,所以她没能忍心说完后话:那时候,海龟奶奶她该是已经去世了吧?

海龟爷爷轻轻颔首:“这是我此生最遗憾之事。”他郑重地盯向自己的学生:“所以——嘟嘟,我想让你把这首歌带到比赛现场,让更多的海洋生物听到我们的故事。”

“海龟爷爷,您放心!”嘟嘟点头保证:“我一定把它带到总决赛的舞台,让整个海洋世界都听到你写给海龟奶奶的这首情歌。”

半讲述半学习,这日已到落阳,师徒俩始终在洞口的位置,这也方便海龟爷爷定时游到海面换气。

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最佳时刻,嘟嘟跟海龟爷爷守望在洞口,一起欣赏太阳西沉时的壮美景观,这也恰是嘟嘟在此学习的这些天,第一次于这个角度欣赏美丽的日落。太阳仿佛将内在最华彩的色泽喷薄而出,将四周层峦叠嶂的云层映照得灿美非凡,宛如仙境。

“海龟爷爷,你们这儿真是风水宝地,游到洞穴门口,一抬头就能看到如此瑰丽的落日胜景。”

“是啊!”海龟爷爷颔首:“我老伴在世时,每天的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海龟爷爷,经过一天的学习,我已经完全学会这首曲目。”嘟嘟望向落阳,流露出困惑道:“但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它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您就多给我讲一些您和海龟奶奶的故事吧?”

“那好吧!”海龟爷爷认真地想了想:“我就讲讲我跟你海龟奶奶是如何在这个洞穴里定居。”

每年春末夏初的夜晚,海龟家族便成群结队上岸繁衍后代,这像是一个盛大的仪式,充满了生命欢快的庆祝,同时也充满了对生命继承的那份荣耀及渴望。通常雌海龟到海滩产卵,她们的丈夫一般不会跟在妻子的身边,所以只有海龟爷爷守护在爱妻的身侧,一起将孕育了两者爱情结晶的海龟卵,埋在温度与湿度皆合适的理想沙层当中。

小生命的孵化需要两个月左右,他们夫妇没办法时时一直守着,因而每隔三四天来到孩子的诞生地,查看沙地是否平坦,温湿度也是否合宜,从而表明他们的孩子很安全。

“通常,我们海龟在沙滩上产完卵,两年之内都不会回到那片海岸线,但那是我和老伴第一次当父母,心中充满了兴奋之情,恨不得无时无刻都能守护在孩子们的身边,寄予他们最大的保护。”

“当你们的孩子真幸福啊!”果然,嘟嘟一副艳羡的表情。

岂料,海龟爷爷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但就在我们预计孩子们即将破壳而出的那个夜晚,我和老伴兴冲冲地游到沙滩,却发现满目疮痍,整个沙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白色的蛋壳。”

一些海鸟正将破壳的小海龟叼起,他们将长长的脖子一抻,就将食物给送进了肚子。除此之外,另外一些趁火打劫的动物,如一只沙蟹正将一只挣扎中的小海龟,拖入进了自己的巢穴。

那些逃过了海鸟和螃蟹的小海龟,靠着本能的意志力,正用力扑腾着前肢,拼命朝大海的方向赶去。

四面八方都是落荒逃难的小海龟,海龟奶奶着急地大声呼喊孩子们,但头顶传来了海鸟吊丧般的叫声,是在享受如此难得的狂欢盛宴,以及乌泱泱乱糟糟的逃命场面,所以没有小海龟回答海龟奶奶的呼叫。

就算那些扑进水里的小海龟,也会遭遇藏匿在浅滩附近、加入狂欢盛宴的猛兽的袭击,能活下来的小海龟只剩下了一小半。

嘟嘟沉默半晌道:“海龟奶奶一定很难过吧?”

毕竟活了一个世纪,海龟爷爷见惯生死,早已对世事无常平心静气:“这就是大自然的选择吧!大浪淘沙,能活下来的,便都是强者。也正是经历了这场浩劫,我发誓一定要给妻子一个安稳的家,所以我们就在这个洞穴安定了下来。”

隔着水面仰望日落的太阳,就像喷薄的岩浆落回火山口,那轮红日也逐渐落回水平面,薄雾般的暮色正笼罩着四野,周围安静极了。

静默了好半天,嘟嘟低声询问:“那她离开时,您痛苦吗?”

“你是说海龟奶奶?”海龟爷爷露出宽厚的笑容摇了摇头:“她走得很安详,也感到很满足。”

嘟嘟微微颔首,好像明白双方夫妻之间那种超越了平凡的深厚情感,这让她十分动容:“那是因为您一直陪伴守护在海龟奶奶身边的缘故吧!”

海龟爷爷笑了笑,他用力滑动着一对前肢,露出水面猛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说:活着真好啊!

(叁)

夜幕降临,在海龟爷爷的陪伴下,嘟嘟游往回家的方向,他们爷俩也难得如此相伴同游。

“海龟爷爷,您今天怎么想起送我回家呀?”

海龟爷爷居然在担心刀仔的情况:“马上就要南海区比赛了,我想看看你那个好朋友的舞艺研习得究竟如何,他还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表演?”

嘟嘟也是一脸担心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还只能在我面前展现。”

“这可不行啊!”海龟爷爷抚了抚胡须:“他这样怎么能参加比赛?”

“我也很担心!”

前方可见夜光草照亮的范围,大概由于夜色正暗沉得厉害,像是灌入进海水的黑气,将刀仔的舞姿倒映沙地,跟随荧光流动的水波纹,竟是有种翩翩叠舞的效果,四周皆是落落融动的舞姿,所以不像是刀仔在跳独舞,而是领着四面八方的影子,大家同跳齐舞的视觉效果,这令嘟嘟感觉到眼花缭乱,她居然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甚至颇为壮观的舞影场面。

“跳得很不错嘛!”海龟爷爷对刀仔的舞蹈由衷赞叹道:“这比起刀片鱼家族万年不变的齐舞,可是变化多端,好看多了。”

哈哈!嘟嘟笑了起来:刀片鱼家族年年参加才艺比赛,实在因为海洋动物的齐舞不济,比不过其家族的整齐度,因而也就回回摘得桂冠,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家族的齐舞有多少创新的含金量。

嘟嘟和海龟爷爷正悄悄游向刀仔的“舞蹈室”,突然她的眼角余光一花,可见一道银光的黑影正藏身在附近的牡蛎礁背后,嘟嘟本以为是刀母像往常一样偷看儿子练习,却不想其定睛一瞧,竟是刀锋正在偷窥。

嘟嘟心急,以为刀锋如前两次那样是来找麻烦,便正准备冲过去,但随即面色一愕,她瞧出刀锋并非找茬,满面的嫉妒转而艳羡,正专注地欣赏刀仔的表演。嘟嘟的心中猝然一愣:难道果真如父亲所言,刀锋用挑衅的方式——实则羡慕刀仔拥有这份独舞的勇气?

“怎么了?”海龟爷爷察觉学生的脸色有异。

“啊!”嘟嘟回神道:“这就是那个欺负刀仔的家伙。”

海龟爷爷好奇地询问:“他叫什么名字?”

“刀锋!”

“这倒是个好机会。”海龟爷爷轻轻一笑:“说不定我们能借此时机,帮你这第二个最要好的朋友彻底克服他的心理障碍。”

“您什么意思?”

嘟嘟正奇怪时,见海龟爷爷没下身子,形似一块沉默的石头,他正借那片牡蛎礁遮挡视线的角度,面冲刀锋轻松地游了过去。

“刀锋,你怎么在这儿?”

刀锋转身,先是看到了海龟爷爷,但他根本来不及吃惊,就见嘟嘟紧随其后,他的脸色略显微红,便正准备绕身离开,却是被海龟爷爷用庞大的身躯堵住了去路。

“是啊!”嘟嘟从心底奇怪道:“刀锋,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素来瞧不起刀仔的平衡感?”

“我——我——”刀锋着急地面红耳赤,简直恨不得挖条地道,将自己隐匿不见。

这让海龟爷爷更加笃定,便一语中的地直戳要害:“你是憎恨自己没有刀仔这般跳独舞的勇气吧?”

果然,刀锋面现汗颜:看似懦弱的刀仔拥有这般勇敢无畏,而他自己表面是家族中的横行霸王,则无忤逆长者的那份气魄,这不免让他感到实在惭愧,更为自己的怯懦羞耻不已。

这令海龟爷爷越发信心十足地刺激对方:“与其躲在这里憎恨自己,倒不如冲过去,跟刀仔一起练舞。”

“不行,不行!”刀锋像是被这个提议给吓坏了,其倒立的身体连连后退,犹若一把银刀错光乱闪,一下子便撞在其身后的嘟嘟,由此形成了双面的夹攻之势,这令他面现颓色:“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海龟爷爷已经将对方逼到退无可退。

原本,刀锋笔挺如针的身子,在对方咄咄的逼视下,失去了往日间的平衡,更是丢失掉其心中那份坚定的信念。刀锋的身体随水流的波纹悠悠****,他宛如从枝头飘下一片枯萎的落叶,银针般的背鳍正瑟瑟后退。

“不!”刀锋似乎无法面对且接受自己对家族齐舞所存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背叛的心思:“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摆脱家族齐舞,我做不到孤零零独自练习舞蹈,我做不到被自己的刀片鱼家族所抛弃。”

“这就是你们刀片鱼家族的齐舞精神?”海龟爷爷一针见血道:“所谓整齐划一,不过是从众心理罢了!一旦由于一些身体的原因,比如:没有大家那样的平衡感,就会受到家族的排挤,是这样吧?”

在海龟爷爷的步步威逼,刀锋退出牡蛎礁的护佑,他们三个便一下子暴露在了刀仔的面前。

嘟嘟的心头“咯噔”一惊,她以为小伙伴会受到惊吓,但就像她之前鬼魅般冒出,吓唬刀仔时的那番情景,刀仔依然认认真真地专注练习;与此同时,她也顺而明白海龟爷爷刚才那句“这倒是个好机会”的真实含义,他是要让刀锋进一步打碎刀仔的心理障碍。

显然,海龟爷爷的办法起到了效果,刀仔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蹈当中。

“刀仔——”嘟嘟开心地大叫:“你克服心理障碍了,你不仅可以在我面前表演,也当着海龟爷爷和刀锋的面儿练习,你真是太棒了!”

刀仔恍惚的神色,望向嘟嘟一行突然冒出,自己全然不觉,恍若犹在梦中,因而有些不太敢相信道:“难道,我真的克服了表演障碍?”

“是啊!”嘟嘟欢呼地鲤鱼跃龙门:“刀仔,就凭你刚才的舞蹈,在我们南海赛区出线肯定没问题。”

刀仔还没完全从恍惚的梦境中惊醒:“嘟嘟,你就这么相信我?”

“那当然了!”嘟嘟望向自己的老师:“海龟爷爷最有发言权了,不然你问他。”

“是啊!刀仔,你刚才跳得很好。”海龟爷爷满意地点头:“这说明你心无二用,完全专注在自己的舞蹈,所以只要你在比赛时,同样专注自己的表演,就不会害怕外人的在场了。”

由于得到了海龟爷爷的肯定,刀仔对自己的表演有了底气,他不小心回眼一望,瞧见刀锋居然也在,表情一愕:“刀——刀锋,你怎么在这儿?”

“啊!”因突然被点名,刀锋语态诺诺,脸色难看道:“我路过这儿,所以就来看看。”

嘟嘟鄙夷地望向对方:“刀锋,你这分明就是嫉妒,专门来看刀仔跳舞,干嘛不敢承认?”

“刀锋怎么会嫉妒我?”刀仔面现卑微的不自信:“像我这种连最基本的平衡感都无法掌握,根本无法参加家族齐舞,刀锋怎么会嫉妒我?”

“对!我怎么会嫉妒你这个笨蛋?我才不会嫉妒你这个大笨蛋!”刀锋显是遭到冒犯,更像是丢脸丢大了,他转身扭动地朝暗影处游去。

刀仔吃惊地诧异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海龟爷爷见多识广,明白刀锋是在生自己的气,气恼自身表面看起来霸道,但其实就是一孬种。

由于刀仔停止了跳舞,那株夜光草犹若熄灯,身形逐渐黯淡了下去,看似昏昏欲睡的样子,表明时间已经不早了。

“好了!”海龟爷爷望向两个孩子:“刀仔,看到你克服了心理障碍,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区赛在即,你们两个都不要太过辛苦,而是储备力量,随时准备迎战,所以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嘟嘟望向自己的老师:“那海龟爷爷您呢?”

海龟爷爷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也该回潮汐乐器行,陪我的老伴了。”

“海龟爷爷晚安!”嘟嘟和刀仔双双向老者告别。

海龟爷爷转身,仍是那块沉默的石头,朝往回家的方向游去,很快便隐没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