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是精彩绝伦(1 / 1)

鸽王 岩波 6022 字 17天前

转年春天,信鸽协会举办千公里大赛的时候,黄淑玲的肚子已经开始显形,便告诉刘一卓,她将到南方旅游一些日子,散散心。刘一卓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便一口应允,还给她一张银行卡。黄淑玲便到江南的南兴市近郊租了一间屋住下来,慢慢养肚子。十月怀胎期满以后,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胖闺女。起名刘小玲。此时,她仍然不回蓝海,又住了一年,才领着一周岁的漂亮的小姑娘来到蓝海,径直找到信鸽协会,冷不丁把孩子推到刘一卓面前。

一岁的小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正是可爱的时候,小嘴也刚刚开始学话。她看着刘一卓,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嘿!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爸爸有随便叫的吗?”刘一卓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通红,指令黄淑玲赶紧把孩子带走。

黄淑玲把孩子抱在怀里,十分冷静地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你——你——”刘一卓想说,你到南方去,是为了生孩子?但他说不出口。这个小姑娘非常可爱,非常漂亮。尤其眉眼鼻口与刘一卓毫无二致,只是长得更秀气,这一点刘一卓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想赖账只怕是赖不掉的。但这个问题太严重了。自己弄不好会因此折戟沉沙,滚出信鸽协会。

“咱们商量一个对策,然后你远远离开蓝海,不要给我添乱,行不行?”

“那要看你的表现。你自己的亲骨肉,总不能当外人推出去吧?”

“我给你一百万,你20年不要打扰我。可以吗?”

“你难道不想经常见到自己的孩子吗?”

“你可以在网上给我发照片。”

两个人握手拥抱,签字画押。黄淑玲对这笔交易十分满意。一百万,20年,意味着她带着女儿每个月4000块钱生活费。这个数额在蓝海市不算富裕,但在南兴近郊,已经足够了。儿子的奶奶是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手里有十万块钱,加之自己每月有两千多块钱退休金,有医保,足以支撑到齐志国放出来。黄淑玲和奶奶讲出了实情,让奶奶于无奈中五味杂陈,她则带着小女儿远走南兴了。

临走以前,她把邹长军约到了麦当劳,做了长谈。她说,她早已真心爱慕邹长军了,从刘一卓嘴里已经多次听出他对你的嫉妒,他不光嫉妒你的文采,还嫉妒你的人品,更嫉妒你有个风姿卓约的王格格。老实告诉你,刘一卓这辈子的最大愿望和目标就是要和王格格睡一次。我说这话你也别生气。我现在就想和你睡,身体已经有了膨胀感。但你是个洁身自好目标远大的好男人,我也不应该再拉你下水,让你变成不洁之人。所以,我压下欲望,消消停停和你说话。我此次去南兴,要打进他们的信鸽协会,要成为他们的理事,要推动蓝海市与南兴市的信鸽界之间的交往。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彼此两个城市举办往返的各种赛事?我在网上查过,蓝海市至南兴市2000公里左右。举办这个距离的超远程信鸽大赛,不是对我们信鸽界的新的挑战吗?

听说你和裴教授都在春天的千公里大赛中取得了金奖,也就是说,千公里大赛这个目标,你已经实现了。赚到一大笔钱,固然重要,做为你,可以用来还债。但是,人生不能在半截腰戛然而止,对不对?二战时欧洲的鸽子还有飞过一万公里而成功归巢的,也就是说,信鸽长途跋涉的极限,我们还远远没有抵达。我要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我也希望你有这个愿望。说一千道一万,我要讲出今天找你的目的,即,我想请你送我一对雏鸽,杨阿腾或李种鸽都行。我要带到南兴,把鸽子养大,明年我回来时,在蓝海市放飞,看它们能不能成功返还。长军,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邹长军现在的杨阿腾雏鸽,可以卖到2000一对,李种鸽也卖到了1800。说实在话,他对黄淑玲有恨有爱。他恨黄淑玲勾引过自己,差一点破了自己从一而终的纯洁金身;但也爱黄淑玲敢于勾引自己这一点。黄淑玲的身体确实对他形成了巨大吸引。那种女性的性感、性符号、性魅力,是王格格一类女人所没有的,甚至是王格格所憎恨的。他通过黄淑玲,真切意识到了,男人骨子里其实喜欢“放得开”的女人。而这种放得开只能针对他一个人,再有其他人加入,人尽可夫,就不是可爱,而是可憎了。界限就在这里。他感谢黄淑玲教他看明白了这一点,看明白了自己,看明白了男人。是黄淑玲给自己上了人性的生动一课。于是,他答应了黄淑玲的请求。

黄淑玲激动万分,说,我为什么不要别人的鸽子?因为我最相信你。我花重金买了别人的鸽子,钱是花了,鸽子却未必真是好鸽子。我以前和马小六一起倒腾鸽子,欺诈蒙世是家常便饭。为避免上当,我首选你的鸽子。我也不白要,我要到旅馆开个房间,咱们尽情倾诉衷肠,也算你给我送行。你难道不想在我身上留个纪念吗?

邹长军腼腆地笑了。谢谢你黄淑玲。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不要在这方面高抬我。我渴望女人的身体,但我有一个王格格已经足够。上次险些破例,我已经十分内疚。我要为王格格守节。当然,如果王格格意外去世,我有可能会考虑娶你。问题是你本来还有老公的。你必须办理离婚才是。而且,我也劝你,婚外情的事尽量不做。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好了,你在这里耐心等候,我去家里给你取一对杨阿腾来。肯定是我家里最优秀的雏鸽。

邹长军快步走了。黄淑玲心情愉快地吃着冷食等候着。一会儿工夫,邹长军就回来了。果然拎着一个透孔的鸽笼,里面有一对不断发出嘤嘤之声的雏鸽。黄淑玲抱住邹长军做了长吻。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黄淑玲有可能属于滥情之人,但也未必动的不是真情。邹长军走在路上,一边回味黄淑玲的吻,嘴里残留着黄淑玲的酸酸甜甜的唾液,一边思忖,感觉黄淑玲属于“泛爱”。敢于超越道德范畴去爱婚姻以外的人。他猜想,黄淑玲凭借这种“精神”和“手法”,说不定很快会打开南兴的局面。因为,喜欢她这种人的男人不会是少数。

……

一年以后,黄淑玲果然出现在邹长军面前。她手里拎着当年邹长军给她的那个透孔鸽笼,说,我的亲,今天我就把这对鸽子放给你看。请你在它们身上做上记号吧。邹长军从口袋里掏出日常备用的脚环,用小刀刻上邹长军三个字,用手机拍了照,然后箍在鸽子腿上。说,你可以放飞了。

一对身体茁壮的杨阿腾灰斑子扑啦啦地飞向天空,在头顶盘旋了一圈,立即辨清了方向,朝着南方迅疾飞去。黄淑玲道:“长军,我必须立即赶回南兴,要接待它们。”

“我祝福你如愿以偿!”

两个人再次拥吻而别。黄淑玲坐飞机回南兴了。邹长军从这一刻开始,计算起时间。每天在日历牌上画一笔。天天等候黄淑玲的消息。一周以后黄淑玲的微信来了。告知:两只鸽子顺利归巢。用时,六天半。顺便发过来两张照片。一张是两只鸽子的英姿(其实已经有些蓬头垢面了,而且明显消瘦),另一张照片,是从两只鸽子腿上褪下来的脚环,上面刻着邹长军三个字。

邹长军把这张照片扩大了仔细观看,确实是自己刻的刀迹,这一点确定无疑。如此说来,在蓝海市与南兴市之间举办2000公里超长距离大赛,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把这个情况向裴教授做了汇报。裴教授在沙龙上把问题提出来了,请大家讨论。为了争取赞助,增强可操作性,这次讨论特邀了吴其瞻和贝·阿基德。

这段时间以来,贝·阿基德已经为吴其瞻生了一个儿子。这个男孩黑头发黑眼睛,却白皮肤高鼻梁,身材颀长。已经两岁,绊绊磕磕地会说中国和荷兰两国的日常用语。十分聪明可爱。吴其瞻爱不释手。到裴教授这里来开会,也把小儿子扛在肩膀上。

最后会议一致通过,要开通蓝海市至南兴市这条比赛航线。南兴那边的工作,请黄淑玲做先期运作。为此,需要吴其瞻给黄淑玲打过一笔钱去。起初吴其瞻不想这么干,感觉八字没一撇的事,先要钱,让人不爽。裴教授说:“老弟,我理解你。但我劝你不要短视。那黄淑玲何许人也?她的办事能力非你我所能比。她使用什么方法和手段,我们暂且不去研究,先说办事的成功率。”裴教授尽己所知,把黄淑玲这几年的情况对吴其瞻和盘托出。

吴其瞻看看贝·阿基德,感觉黄淑玲和自己是一类人。都是敢于开拓,敢于出圈的人。他倒是很想见见黄淑玲了。于是,他说,他要去一趟南兴。贝·阿基德立即接茬:“我必须跟着!”她现在已经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华语,对吴其瞻的很多画外音也能听出“字儿”“闷儿”了。大家对此全都意会,便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吴其瞻带着贝·阿基德去南兴了。因为吴其瞻死了老婆不到三年,所以,他与贝·阿基德属于事实婚姻,而没有结婚证。他们在南兴租住旅馆的当天,旅馆发生了盗窃案,警察来办案,顺便检查了所有住店的人。于是,吴其瞻与贝·阿基德被请进了派出所。

此前吴其瞻早已有了儿子,现在都已成家立业了。现在又冒出一个儿子,而且没有户口,这件事就必须说道说道了。警察要先拘留他们三个人,然后由蓝海市公安局出面领回去。吴其瞻见势不妙,急忙给黄淑玲发短信,说现在我们身陷囹圄,你赶紧想办法来救援。

现在黄淑玲已经和南兴市信鸽协会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她的女儿就是南兴市信鸽协会帮助上的户口,她自己仍旧是蓝海市户口,那她是不在乎的,在乎的只是女儿。也因为给女儿上户口,结识了南兴市公安口的几个警察,彼此变成了“哥们”的关系。于是,黄淑玲就给警察哥们打电话求救。一个时辰之后,吴其瞻一家就被送回了旅馆。

吴其瞻自然要感谢黄淑玲,于是,首先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这是补贴生活的;再给一张银行卡,这是用于两个城市的信鸽协会建立关系的。黄淑玲为了把事情干在明处,就亲自带着吴其瞻会见了南兴市信鸽协会的有关人员。

双方见面以后,相谈甚欢,达成了一致意见。但因为蓝海市信鸽协会没来人,吴其瞻只能代表裴教授公棚。于是,吴其瞻与南兴市信鸽协会草签了这个初步的尝试性合作的协议。

事情办完,按说吴其瞻可以带着贝·阿基德打道回府了,但他却对黄淑玲动了心思。就约黄淑玲谈了一次。他劝黄淑玲与齐志国离婚,然后他娶她。黄淑玲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已经有了贝·阿基德这么好的预备队,就不要打小妹的主意了吧。吴其瞻有些难为情地说,她太强了,我招架不了。黄淑玲陷入深思。最后,问:“你的这个混血的小儿子怎么办?”

“她们荷兰人对孩子似乎是无所谓的,所以,我打算弄过来养着。”

“给我一周时间,容我权衡一下。”

一周以后,吴其瞻宣布与贝·阿基德分手。孩子归他。贝·阿基德表示同意。因为,吴其瞻一个人不能满足她的欲望,而吴其瞻又把她管束得很紧,她早已牢骚满腹了。时间不长,贝·阿基德就回荷兰了。吴其瞻把黄淑玲接回了蓝海市。又过了半年,老婆的三周年祭日已逾,黄淑玲也离完了婚,他便郑重其事把黄淑玲娶进了门。

吴其瞻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蓝海市信鸽界的很多鸽友被请来赴宴。南兴方面,信鸽协会的人和一些鸽友也来了,还来了好几个警察。黄淑玲在婚礼上一时兴起,给大家唱了一首歌,歌喉高亢嘹亮,引来热烈掌声——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

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哎,

九十九道湾上,九十九只船哎,

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根竿哎,

九十九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唱到结尾的时候,吴其瞻加入了进来,并亲热地搂住了黄淑玲,当众亲了黄淑玲的嘴。

坐在来宾席里的刘一卓听了这首歌,稍一思忖,一下子就面红耳赤了。感觉自己就是那九十九个艄公之一。这些年来在撑黄淑玲这条船。他希望吴其瞻疼爱黄淑玲,让她有钱花,因为她身后还站着自己的女儿刘小玲。但看到吴其瞻大腹便便的蠢样子,心里又一阵阵发酸。自己这么中意的情人只怕永远不会和自己**了。

做为来宾的邹长军则一脸严肃。他一直在和身边的南兴市鸽友交流,探讨2000公里大赛的可行性。对方说,黄淑玲的事例说明,杨阿腾鸽种飞这种距离毫无问题,但并不代表其他鸽种也没问题。这需要多次尝试。

婚礼散席以后,大家都进入情况,开始了鸽种超远程放飞的尝试。实践证明,飞2000公里这样的长距离,杨阿腾的成绩最好,李种鸽和其他鸽种则差强人意。

对于这一点,在裴教授的沙龙上,有一位研究鸽子的老教授指出:“杨阿腾”鸽子就它的品系特点和在中国的表现而言,是属于中长距离的鸽子。最适宜1000公里左右距离的比赛。那么,“杨阿腾”鸽短距离夺冠的奥秒何在?因素自然很多,但关键还在于以下两点:一是杂交出优势。许多鸽友在“杨阿腾”中掺进了外籍短距离快速鸽(血),或掺进了本地的优秀赛绩鸽(血)。二是坏天气帮了“杨阿腾”的忙。众所周知,包括“詹森”鸽在内的许多短距离快速鸽,中国人送给它们一个外号叫“太阳鸟”,这类鸽只有碰上好天气才能有出色的表现发挥,遇上恶劣气候非但快不了,有时连归巢都难。而“杨阿腾”的鸽种便在这样的坏天气中趁虚而入。因为“杨阿腾”鸽种体质好,能吃苦,有极强的归巢欲望。据不完全统计,“杨阿腾”冠军鸽中,有70%以上的是在下雨天或坏天气中夺冠的。

得到这样的信息以后,吴其瞻立即与荷兰的贝·阿基德取得联系,让她倒腾一批杨阿腾到中国来。中国国内有吴其瞻接应,这样的生意贝·阿基德自然十分喜欢。于是,一场快速策划的阳谋开始了。

银行家于家图在一次酒会上听说了吴其瞻手里有一笔杨阿腾鸽子的大生意,便在酒会以后打上门去。他走进轴承销售公司以后,径直去找吴其瞻。却被一楼服务台小姐拦住。问他:“你找谁?”他说:“我找吴其瞻。”小姐说:“有预约吗?”他说:“没有。”小姐当即回答:“请你预约以后再来。现在恕不接待。”于家图一下子愣了十秒钟。他几乎反应不过来。他穿着LV的T恤,那可是5万多块钱一件的;腿上是中国最高档的人造毛裤子,夏天透气性极好,3万多块钱一条;脚上是从泰国买来的鳄鱼皮凉鞋,同样5万多块钱一双。这样的行头不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穿得起呢?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于家图十分不屑地看着服务台小姐。

“我们老板要求我们按规定办事,不看身份。”

“我给你钱,300。”于家图就要掏口袋。

“我以为你出手多大方呢,才300呀。”

“你想要多少?”

“我想看你会出多少。”

“两千。”

“别只是嘴上说,把钱放到我的桌子上。”

“妈了个X的!”于家图骂了一句,掏出钱包,数了二十张百元钞,摔在服务台上。小姐急忙拉开抽屉,将钱划拉进抽屉,随手把抽屉锁上了。

“请上楼吧,三楼左手第三间屋子。请走好。”小姐伸手示意。

于家图心里那个气呀。你们不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卖轴承的吗,至于这么牛X吗?他气哼哼地爬上了三楼,其实他看到了电梯间,可以继续摆谱坐电梯的,但考虑到爬楼可以调节一下心情,缓解一下被死X丫头挡喝的烦躁心情。

但于家图来到三楼以后,敲了吴其瞻房间的木门,并没有回声。又敲了一阵,还是没有回声。他便挨间屋敲门。敲到最外面一间的时候,出来一个小伙子,开口就骂:“你使这么大劲敲门干什么?吃饱撑的?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在办公吗?”

嗨!于家图真想破口大骂,但猛然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面上。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是?便矮下身段,小声问:“吴其瞻老板在吗?我有要事找他。”

“带名片了吗?”

于家图急忙从口袋掏出皮夹子,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小伙子。小伙子简单看了一眼,还给于家图:“谢谢你来我们公司推行贷款,我们现在不缺资金。几时缺了,我们找你。好不好?”一副马上就让于家图请便的架势。

于家图忍了这么半天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你们不就是因为举办信鸽大赛才赚钱的吗?有什么了不起?裴文中、邹长军这些鸽王还找我贷款呐!”

小伙子一句话也不让他:“那好,你还去找他们吧!”说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于家图连进屋都没捞到,只是站在楼道里与小伙子对了几句话。他是蓝海市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几时遇到过这种冷遇?心说,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把2000块钱退给我。否则,我就告你们诈骗!但他来到一楼服务台的时候,那个小姐早已不见了人影。他站在服务台前“哎——哎——”地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理他。最后,只得一个人讪讪地离去。

于家图走到外面传达室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喊他:“哎,你找谁?”

“我找谁有你什么事?”

“当然有我的事,我是老板!”

“你是老板,我就是老爸他爸!”

传达室说话的人一步就蹿了出来,此人正是吴其瞻,他大腹便便地三两步跨出屋子,一把揪住于家图的衣领,抬手就要打。于家图急忙喝止:“嗨嗨,别动手,我是银行家于家图!开两会的时候我见过你!”

吴其瞻放下了手,两眼冒火星,怒气冲冲地盯着于家图。

“我有要事找你谈,可是,楼上楼下跑了一个溜够,就是找不到你。”

“到传达室来谈。”

“怎么不去办公室?”

“我正替传达室大爷值班呢。”

王格格加入裴教授的信鸽沙龙以后,跟随裴教授召开了一系列座谈会。本来她在家里陪伴邹长军养鸽子,就积累了很多常识,现在,与有理论的高手在一起,就视野更加开阔,知识更加丰富了。裴教授会同蓝海市信鸽协会,准备召开一次大型讲座,为下一步“蓝海——南兴2000公里大赛”做准备。这可是深谋远虑和大举措啊。

首先,王格格按照裴教授的布署,在报纸上登广告,招人报名参加这次讲座,地点在蓝海市大会堂。这个大会堂非同小可,是蓝海市开两会的地方,能够容纳3000人。讲座对号入座,不收费。现在就开始领票,发完为止。讲座在一个星期以后举行。

于是乎,蓝海市信鸽界一下子掀起一个抢票的热潮。大会堂的发票处,用电脑登记,凭身份证和信鸽协会会员证,一人只限一张。这里就有起哄架秧子的,他本来不想参赛,但也领一张,转手再卖,而且价格很高。最高卖到2000元一张。

蓝海市共有2万名信鸽协会会员,现在只发3000张票,显然不能满足大家的要求。于是,讲座开始那天,大会堂门前的两个五十平米的电视宽屏同时开动,屋里讲着,外面放着,结果,外面席地而坐听讲座的人比屋里的人要多得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分会场。因为事先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也没通知公安局。结果那天把交通全堵了。分会场的人太多,延伸到了马路上,来往的车里过不去了。喇叭、汽笛“嘟嘟嘟”、“嘀嘀嘀”的声音响成一片。马上就有人打了110,于是,跑来十几位交通警,方才算是把道路疏通了。

那么,大会堂里,讲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吸引人呢?

大会堂的主席台上,坐了一排专家教授,邹长军和王者兴(特邀,可见裴教授深谋远虑之用心)、信鸽协会的刘一卓忝列其中,裴教授坐在中间。王格格站在主席台边缘的讲台后面,在侃侃而谈。却原来,是裴教授搭台,王格格唱戏。本来,裴教授想让邹长军讲,但试了一下,不行,邹长军不善谈,语言十分贫乏。可见,善写的人不一定善谈。而善谈的人也不一定善写。那王格格就是个善谈的人,当然,她写得也不错,应该算多面手和复合型人才。

王格格在讲述此次“蓝海——南兴2000公里大赛”的具体设想与安排过程中,讲到大赛的金奖获得者将获得二百万现金时,会场上一下子**起来,人人都在和身边的人说话、议论,整个会场全是“嗡嗡嗡”的声音。间或夹杂一两声尖锐的口哨声。接着,就是热烈的鼓掌声。鸽友们亢奋的情绪达到了顶点。此时,有人向她递上一个纸条,说:“我打算参加此次大赛,但考虑路途太远,担心鸽子会丢,请讲讲选择哪种赛鸽有保证。”

王格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这个问题提得好,我们的信鸽沙龙曾经研讨过这个问题,下面,我就向大家谈谈研讨形成的一致意见。”话音刚落,会场又响起欢迎的掌声。可见,鸽友们对这个问题是非常渴望了解的。

“超远程赛鸽的选择,首先说,我们主张杨阿腾鸽种。当然,你感觉你的李种鸽有夺冠的实力,那么,也不是不行。刚才说的是‘种问题’,现在说说‘属问题’。在选择鸽子的时候,首先从整体外观的感觉上,赛鸽的气质应该与普通的鸽子不太一样。对于一只赛鸽来说,翅膀形状的不同将决定它在比赛中会取得怎样的成绩。因此,对翅膀的选择最有讲究。无论是羽毛的排列形状,还是翅型的弧度,每样都马虎不得。尾羽可以说是赛鸽的舵了。但尾羽究竟是长点好还是短点好,赛鸽界还没有一个定论,只能以赛鸽的实际成绩判断。大家都知道,好赛鸽不一定能成为好的种鸽,反之一只貌不惊人,十分不显眼的无记录鸽,却能成为有名的育种王牌鸽。所以用一般性的眼光去选择好的鸽子,也不能分清种鸽和赛鸽的微小差别。其微妙之处在于,表面现象和内在的潜质根本不一回事,下面我要谈一谈好的鸽子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以免鸽友钻了‘死胡同’,走进选鸽的误区。”

此时,会场内鸦雀无声,安静得有人喝了一口矿泉水都能被听到。而室外那个庞大的露天会场,鸽友们头顶烈日,热汗淋漓,用各种扇子、本子扇着风,也都一声不响地静静地盯视着两个大屏幕,聆听着王格格的演讲。

“我们的意见,选择有实力的赛鸽,首先要看头颈部,要选择头大的鸽子,头部要和身体有一定的比例,后脑要拖且要饱满,头顶部越宽越好,前脑也要丰满顺延,以不挡视线为准。公鸽头部方形也可,雌鸽头略小一点也行。其次,要看鼻形,很多养鸽者,不重视这个问题,其实鼻形决不能忽视,老派系的鸽子常见大鼻瘤,新品系的鸽子改良成小鼻瘤,小鼻瘤的鸽子不影响视线,飞速快,不管大鼻小鼻,要注意鼻孔的开缝,太小了激烈飞行时肺气不足而易张开吸气影响耐力。开缝太长太大雨天容易灌水。合格的应是顺畅紧缩,大而不开为好。其三要看脖颈,脖子粗大的鸽子平时肺活量也大些,这是优点。如脖子又粗又长,配合好的腰身,在翻山爬高时会力量十足。其四要看眼睛和眼砂,这是深层次的研究课题,最难谈论,目前还没有绝对的论据和答案。鸽眼是鸽子头部的重要器官,不能过于看重,因为没有哪种是全天候型的鸽眼,只能根据气候、距离来选择比赛适合的分类眼参加比赛,这才符合科学规律,否则会效果不佳。眼砂,砂粒必须浓重,排列有序,砂型平均,看时必须清透油亮虹彩彩面占整个眼珠距眼眶二分之一,这才合格,适应参赛。而彩面狭窄者,表示单关有力,但不属稳定型,虹彩连着瞳孔表示耐力佳,长距离稳定,油彩深的砂型表示阴雨雾天较能发挥,浅色素砂型表示天气良好的情况下较能发挥其速度。瞳孔,瞳孔小,伸缩度自如,适应全天候的变化,强烈的光线下速度极快。瞳孔较大者对阴暗光线弱的天气适应力强,能摸黑归巢。太死板没有伸缩度的瞳孔,气候一变就不归巢了。幼鸽在哺育期,眼色尚没有变化。如现察发现瞳内深浅二色黑环清晰度好越亮越紧者,代表价值越高。如发现二环暗淡无光,应淘汰,不要留。如鸽子成熟后,观察其瞳内有黄点、绿点及线状物、粒点或多组,应叫‘点眼丛’,是万物难寻之宝,能遗传但其他条件也必须好,一定要将这样的鸽子留下做种,这是最高级的育种鸽。眼砂和瞳孔有种牵动的关系,好似眼砂向瞳孔射动,此种鸽子眼力强,长时间飞行没有疲劳感。眼志,长距离眼志和短距离眼志是有区别的,距离越长需用眼志时间就越长,大多数长距离归巢鸽都有一个圆形全圈眼志,渗出面积又黑又亮,又宽又糙,这种长距离眼志在短距离内决不能和弱眼志短距离鸽抢奖。长距离眼志常表现为‘黄眼志’、‘绿眼志’、‘圆眼志’和齿形眼志。我们参赛要区别长距离和短距离的鸽子,把它们区分成各种类型的分型参赛。关于膀羽,……”

热烈的掌声暴风雨般响了起来。会场上除了掌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王格格的演讲时而紧凑,时而舒展,时而高声,时而低语。抑扬顿挫。错落有致。效果奇佳。她在走下讲台的时候,会场上所有听会的人蓦然间都站了起来,把更加热烈的掌声送给她。那火炽的气氛像要将房盖顶翻了。主席台上的专家教授也都站立起来,一同鼓掌,祝贺王格格演讲成功。王格格则站到了邹长军身边。隔着邹长军就是王者兴。王者兴在倾听王格格讲述时一直大张着嘴,非常吃惊,并且非常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王格格讲的每一句话都是金钱,她现在就在向鸽友们撒钱。谁会这么做?傻子才这么做!但是,傻归傻,就是这个曾经的门外汉,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威吓,只为讨要《养鸽秘笈》。现如今,她已经掌握了远比《养鸽秘笈》更为重要、更为关键的诸多知识与元素。王格格不一定能拿冠军,但她无疑已经成为专家。这一点,王者兴自愧弗如。尤其2000公里大赛,在蓝海市信鸽界是新鲜事,王者兴也从来没参加过,使这次讲座极具实用性和含金量。看不到这一点,同样是傻子!散会后,自己必须打上门去请教妹妹。可能妹妹会揶揄我“乾坤颠倒”,也罢,那就“乾坤颠倒”。

主持大会的裴教授最后说,请打算参赛的各位鸽友明天上午到信鸽协会报名,然后宣布散会。

但鸽友们迟迟不走,站在座位里还是一个劲鼓掌。邹长军便推王格格,让她出来谢幕。王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鸽友们频频鞠躬。但鸽友们还是不走,还是一个劲鼓掌。没办法,裴教授率领所有专家教授及主席台上的人一起向鸽友们鞠躬致意,方才止住大家的掌声。但鸽友们还是不走,直到眼看着专家教授们离去,他们才走。

吴其瞻和黄淑玲都坐在座位里,他们为这次讲座的成功而兴高采烈。因为,王格格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非常关键地说了一句话:“超远程大赛首选的鸽子是杨阿腾。”这一点太重要了。吴其瞻是企业家,黄淑玲是鸽贩子,他们都有十分敏锐的商业嗅觉。他们从王格格的这句话里嗅出了金钱的甜味儿。

此前,吴其瞻已经与银行家于家图做了商谈,吴其瞻以帮于家图的忙为名,贷款两千万,用于购买贝·阿基德的荷兰杨阿腾。年利率为10%。但于家图看到吴其瞻他们大把大把地赚钱,有点眼红,遂提出,合同上利率只签8%,另外2%打到他自己的账上。那么,如果吴其瞻不能兑现怎么办?怎么监督?只能听天由命。这种事是没法监督的。涉及这2%的部分在任何书面上都不能落一个字。落了,下场就是监狱招呼。

贝·阿基德已经又找了荷兰丈夫,重新结婚。他们夫妻先于货轮两个月到达蓝海市。按照一般规律,集装箱的货轮从荷兰阿姆斯特丹港出发,需要25天到达蓝海;而散杂货则需要50天才能到达蓝海。贝·阿基德的这批杨阿腾,就走的是散杂货。因此,她不得不提前两个月来到蓝海。她要先和吴其瞻签合同,由吴其瞻缴纳30% 的预付金,这是国际贸易的通例。如果吴其瞻不能立即缴纳预付金,那么,荷兰那边就停止发货。

贝·阿基德在港口的小旅馆给吴其瞻打手机,告知她已到来。吴其瞻便急忙带黄淑玲前来接洽。但他们来了以后却扑个空。贝·阿基德下榻的小旅馆根本没有她们。而小旅馆的登记薄上有很多外国人的名字,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等等,眼花缭乱,加之吴其瞻一点外文基础也没有,黄淑玲懂点英文,却不懂英文以外的其他文字。问吧台服务员,服务员说她是今早刚换上班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上一班的服务员没有向她交待。

吴其瞻继续给贝·阿基德打手机。好半天,才有人接听。但这个人不是贝·阿基德,而是一名警察。只听警察说道:“贝·阿基德扰乱社会治安,被公安局拘留了。”

啊?吴其瞻十分吃惊。再问对方人拘在哪里,对方已经把手机关了。

吴其瞻这就不明白了。你来中国是做生意,怎么还有心思招惹是非?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有招惹是非的闲心?

站在吴其瞻身边的黄淑玲毕竟上过大学,脑筋比吴其瞻灵活,想象力也更丰富,加之她自己做为走过弯路的女人,旁门左道的社会经验也多,便猜想贝·阿基德有可能招男妓被抓了。这种事在中国属于违法,在国外十分普遍。之所以她这么想,吴其瞻也能够相信,是因为贝·阿基德没告诉他们,其实她是带着丈夫一起来的。

黄淑玲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思考,最后决定找港口公安分局打听一下。于是,他们来到分局。向警察询问是不是抓住了荷兰女人。警察说是啊,你们是她的亲戚?

黄淑玲立即喜上眉梢,说我们不是亲戚,但我们有业务关系,一笔很大国际贸易正在办交割。而且,时令不等人,下一步要举办2000公里信鸽大赛,货物迟一天运到,鸽友们就多一分担忧和风险。

警察说,这个贝·阿基德态度恶劣,还动手打人,至少要拘她三天,打打她的威风,要让她知道,这是在中国,不是在荷兰。

哎呦喂!黄淑玲捶胸顿足,抓耳挠腮。吴其瞻也急得转磨磨,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黄淑玲想起了刘一卓,他虽不是什么官员,毕竟也算管理机构人员,尤其贝·阿基德的这笔业务也与信鸽协会工作有关系。这样联系起来,有可能把警察说动。

她便给刘一卓打了手机。刘一卓本来想与黄淑玲切断联系,不再走动,但眼下黄淑玲急得火烧眉毛,还说你只要肯帮这个忙,以后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这句话勾住了刘一卓的腮帮子,他想暂且帮她一把,过后要那个一次,因为现在的黄淑玲已经别有风采,换了韵味,更像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学老师,而不再是以往那种不讲底线的风尘之女了。

刘一卓亲自到港口分局疏通这件事来了。由吴其瞻出钱,罚款五千,算是了结了。领出贝·阿基德以后,方才得知,贝·阿基德是两口子一块来的。他们在晚上**时毫无顾忌地大呼小叫,被隔壁举报打了110,警察来了以后她们又拿不出婚姻证明(他们根本没领结婚证),便被当做卖**嫖娼处理,本来想罚了款就释放他们,但他们拒不交款,贝·阿基德还动手打了警察一个耳光。于是,两个人被拘了起来。如此说来,还有一个荷兰男子被拘着,吴其瞻不得已继续出钱,又将这名男子老外领了出来。

吴其瞻向贝·阿基德缴纳了预付款,双方签了合同,50天后,一大批荷兰杨阿腾将运抵蓝海市。吴其瞻摩拳擦掌,与黄淑玲额手相庆。但站在一旁的刘一卓却眼睛发红,妒火中烧。他有些后悔当初放走了黄淑玲,否则黄淑玲还会是他的**玩物。于是,他看着黄淑玲兴高采烈的样子,微微撇了撇嘴。

转过天来,黄淑玲接到刘一卓的电话,说昨天的业务缺少一个环节,他在旅馆开了房间,请黄淑玲前来详谈。黄淑玲提出请吴其瞻一起来,刘一卓道:“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他知道。”便搪塞过去。人总是这样,自己心态是灰色的,会想象到别人也不白;自己心态是橙色的,便想象到别人也黄。眼下,黄淑玲感觉自己已经走上正轨,那刘一卓自然也会言归正传,至少收敛很多。但实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