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琢大吃一惊。张铁一没事。
“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小琢忽然想到了老元头给自己讲过的这段话,地之德为安静,种之则生五谷,掘之则得清泉,长而不有,为而不恃,正是安静之妙。人能如此,心无妄念,身不妄动,意不妄思,事不妄为,不正为静之真体之妙?天道高明湛寂,四时顺序不违。故地法天;道无形无臭,至虚至妙,故天法道;自然者无假运用,无假作为,无一法可增,无一法可减,道之生阴阳,育五行,正是自然之妙。故道法自然。人能忘声色,弃空有,离名离相,去泰去奢,一性圆明,万缘放下,不正是顺其自然。是大解脱,大自在,破零壁,真无极,碎虚空的状态了。
而张铁一此时突然出此一语,看来是深有所悟了,那就并非是他因受李四平的打击而失魂落魄了,相反,这倒让他悟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了,那便是道,何小琢为他讲诉的修炼之法,他已然顿悟的如此之快。对,这才是张铁一,一点悲伤就能把他打倒的那就不是久经江湖磨练出的张铁一了。
性海翻波鼓浪高,陷人无底水滔滔;孤舟独坐飘然去,一把赤心把舵牢;
何小琢突然明白,李四平给张铁一的遗诗,原来正是劝他修道啊。性海翻波鼓浪高,陷人无底水滔滔,不正是劝他不要贪恋红尘性海,那本是陷人无底之滔滔渊薮?孤舟独坐飘然去,一把赤心把舵牢,正是劝他离去这滔滔渊薮,潜心修炼,一心向道,把握身心,不再心猿意马,游走江湖。而此时的张铁一看来也已是理解了这一层,所以也才会有此举,那么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既是多余的担心,那么再留下来,也就没有意义了。张铁一已一心向道,那就让他顺其自然吧,那样才是他的大自在,大方便,自己再留下来,就只能算是打扰了。
何上琢尽管年岁不大,但由于他的确是慧根深厚,因此在修道的体认上也就绝对异于常人了。
看着张铁一远去的背影,何小琢抓住了也要跟去的傻子,“兄弟,现在也是我们该离去的时候了。”
离去该是寻找常小青的时候了,茫茫江湖,常小青又身在何方?但不论常小青是在天涯海角,自己也要找到她,亲口叫声娘。何小琢想到这里,不觉眼中湿润,一股悲情涌上心头。一个人流浪江湖以来,处处陷阱处处险恶的世界,唯一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两个人就是常小青和张铁一了,如今张铁一已然“孤舟独坐飘然去”,那么常小青呢?干娘,你在何方,小琢想你。何小琢第一次从心底发出了对常小青的呼唤,而放眼四顾,四周除了空旷的山野,竟是再无别物了。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他已经记不清了,离开张铁一,离开那个令自己伤心和痛苦的城市,他已忘却了自己已经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如今陪伴自己的只有傻子,还有孤独。幼小的心灵,让他真正感受到了身处无边江湖的孤独,尽管这个词汇还不该属于自己这个年龄,但它却是坦然地降到了自己的双肩。而今既已无以摆脱,那就负重前行。
一个人挡在了前面。
确切地说是一个瘦削的背影,抱着夹立在道路中央。
这是一条普通的山路,一米多宽,那人站在那里似乎很久了,但却象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而且一股逼人的阴寒之气封闭了前进的道路,一堵墙一样挡在何小琢的面前。
何小琢之所以选择山路,一是因为他喜欢练功时吸收山地的灵气,一是因为山上的野果正可以充饥。但他丝毫不知道,他这么做反而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以往平静的江湖,如今已是蠢蠢欲动,各路人物都在寻找一个流落江湖的十岁男孩,既是流浪儿,故而人们把目光都放在了城市,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小琢一直流浪在山间荒野,故而只能在城市瞎折腾了。
但眼前这个人却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寻找者,他本是信心满满地欲挑战那个自信满满的错不能,但最终的结局让他的自信心第一次大受挫伤。他把自己关在山野,反复清理着经历的每个细节。错不能淡泊平静,毫无破绽。那又是哪里不对呢?直觉告诉他,他找的方向并没有错,一丝毫芒闪现,终于一个细节还是被他过滤了出来:
“我来算一件事情。”
“你说。”
“一个小孩。十岁。”
对,就是在自己提到一个小孩的时候,李四平的徒弟四海突然间抖了一下身子。那应该就是线索了。而只要有线索,就逃不过阴无血的追踪。
李四平----四海----张铁一----张铁一身边的男孩,脉络很清楚。他一路追踪而下,但他没有出手,他要判断清了才出手,鬼剑出手结果却抓错了人,那肯定会成为鬼阴*门的笑柄,所以,他不能错出手。出手就不能错。
此刻,是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你叫何小琢。”声音冰冷而死寂。傻子下意识地躲到了何小琢的身后,头也贴在何小琢的后背上,只从何小琢的腋下偷看着来人,看来他是被来人的气势吓住了。
何小琢把傻子向后边推了推,意思让他靠后,凭感觉他知道来者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谁?”何小琢挺起胸膛。
“我有问你!你就该回答。”阴无血依然冰冷地说着,身体没有动,但一股寒气已直透过来。
“你以为你是谁?”何小琢正气凛然。丹田之气已经涌动起来。
阴无血慢慢转过身来,依然抱着夹。
何小琢看到来人一脸冷峻,浓眉,大眼,单眼皮把眼睛遮住了一半,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却隐隐透出一股寒气。鹰勾鼻,如弓的薄嘴唇,高大突兀的喉结,瘦削的身体,但却是硬朗敏捷。
“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阴无血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几个字挤出来。
“是你在和我说话,我没想和你说话。”何小琢把脸向旁边一扭,一副傲然之色。江湖历练使他已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了。
“信不信我会杀了你?”阴无血的单眼皮终于撩开了,两道刺眼的毫芒冷冷地向何小琢射来。
何小琢感到一阵阴冷的气体如同两个冰柱一样袭过来,不禁也提高了体内真气,这才抵住那两束毫光。
“信。”何小琢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又说:“信不信我不怕你的话?”
“你想试试?”
“如果你让开路的话,我还没兴趣去试你。”
“嘿嘿,小崽子还挺伶牙利齿。但那不管用,实力才是硬道理。”阴无血难得一笑,但这一笑却更显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挡道?要知道好狗不挡道的。”
“你敢骂我?”阴无血有些愠怒了。
“谁让你挡道了?”何小琢把脖一梗,头又歪向了一边。
“嘿嘿,”阴无血又是阴森一笑,他今天心情不错,不错是因为找到了何小琢,那回到师门可是有重奖的。要在往日他是很少会和对手说过十句话的,也就是十句话之内,他早已会让对手不是身首异处,也是血溅当场了。
“听说你有两下子,这样吧,我站在这里双脚不离地,你可以尽力使出你的手段,如果你能冲过去,我便不再挡道。”阴无血自信地说道。
“否则你就会一直挡着道了?”
“不错。不但挡着道,我还要把你带走。”阴无血还是一字一顿地说着。
何小琢也不由得怒火中烧,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我没惹你偏来犯我呢?双掌一挥,欺身直进。但马上发觉,对面一道无形的气墙阻在了那里,冰冷阴寒,隐隐有凄惨阴号之音。何小琢不知道,冷无血修炼的本是用人血为引修炼的功法,每次闭关练功,都是用大量人血引入万年冰窟的冰池之内,他再裸*身深入冰池,将全身浸润其中,寒阴剑也同时插入冰池,运功潜修。而他选择的人血也是很有讲究,那就是鲜血,而且是冤怨仇深之人的鲜血,鬼剑有得是方法弄到这些人血,因为这个世界的冤怨情仇每天都在发生,不用自己出手,这些廉价的冤怨情仇便可信手拈来,但如果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情况,那便是上品了,而他鬼剑要的,也都是上品。如此无数怨魂冤鬼鲜血浸润而出的鬼剑阴无血,本身已经超越冷血成为一个无血的噬人恶魔了,所以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无不透露着怨魂野鬼的哀号。
伴随何小琢的出手,鬼剑也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