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1 / 1)

晨起时,天雨,未几雨霁。

十时顷齐先生来,共同译述《战时中国的文艺活动》。正译述间,胡济邦小姐来,塔斯社记者来,苏太太来,齐先生遂先去。塔斯社记者问我游斯城和塔什干的感想,我又得到机会把我的感想整理了一次。

这是两座对照的城市。斯城受战祸最为剧烈,塔什干则未受战争的直接影响。但斯城的伟大胜利是有无数塔什干的伟大建设以为后援的。我很感谢对外文化协会的凯缅诺夫先生,他特别选择了这两座城市给我们看。我们看到苏联红军的英勇,而同时也看到了苏联人民和苏联学者的英勇。尤其在我自己,因为是中国人,更增加了无限的景仰和勇气。中国还在日寇的铁蹄下,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像保卫斯大林格勒的英雄们一样,把祖国解放出来?中国也建设了三十多年,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像乌兹白克的人民一样,把祖国建设成和平幸福的国家?能够的!但需要一个前提,便是国家要真正成为人民的国家,人民然后才能拿出自己的真力。

午后本来是打算去参观革命博物馆的,苏太太说,博物馆今天休息,须得改变计划。

胡济邦小姐便提议往参观农奴村。这也是一种博物馆,系就农奴时代的地主庄园改成,其中一切陈设可以看出农奴时代的面貌。但乘车前往时,馆正在修葺中,也不能参观。我们便在馆外的园林里散步了一会,算好,我因牙根发炎,头部正感觉着闷痛,经那林中新鲜空气的**涤,便渐就平复了。

三时半回寓,在食堂中用食时,复遇在德黑兰同机的那对老外交官夫妇,他们仍是笑容可掬。

写就《苏联印象》以备广播。

傍晚,朱庆永君来,邀出散步,经过红场,走到克里姆林宫外的河边。步道十分清洁,岸上有石堤可供凭倚。谈到了中国历史上的人物,朱君提出王安石,王莽和秦始皇。我对于秦始皇加以否认。秦始皇收到了统一中国的功劳,实在是他的幸运。中国自己本来要趋于统一的时候,秦始皇袭六世的余威,收到了水到渠成的功效。但他是属于过去的反动人物,论开创的勋业当数商鞅,论思想的启承当数吕不韦。

朱君说,苏联的学者也有人赞扬秦始皇,更有人主张两汉也还是奴隶制的。卓文君的父亲有家僮万余,程郑亦有家僮数千,足见当时还是奴隶生产。有名的“张安世有家僮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遂富于大将军霍光”,这奴隶生产的证据似乎更见确凿了。

秦始皇的问题,我相信就是苏联的一部分学者似乎也并没有做到深入的研究。从表面上看来,他有点像彼得大帝,所以引起了同情,但那是比拟的错误。彼得大帝是前进的统一,使当时的俄国趋向了资本主义化;秦始皇是后退的统一,使当时中国退回到大规模的奴隶统制去了。就因为这样,所以赢秦的统一结果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要作比拟的话,秦始皇的地位倒有点像十月革命前的克伦斯基。

中国的奴隶生产在春秋末年已经开始扬弃,经过陈吴革命之后便来了彻底的蜕变。卓氏程郑的例子只是边鄙的现象。张安世的例子只是前时代的残余。汉代如还是奴隶制,那么大将军霍光的奴隶应该比张安世的还要多,而且都应该是有手技作事的,张安世纵有家僮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断不会便富于大将军霍光了。故张安世的例子不仅不能证明汉代是奴隶制,而真实适证其反。

缓步,绕克里姆林宫一周,在北面草园中略坐片时,已经七点钟了,管园的人吹出哨子,游人均退出草园。

回寓后接到大使馆的电话,明日星期,傅大使约往乡间游玩,十时半将有汽车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