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1 / 1)

晨六时起床,收拾行装,直等至十二时将近,苏太太才来,立即催促动身,想同齐先生通话,把《战时中国的文艺活动》交给他,也来不及了。仍然是康屈拉雪夫先生用吉普车来迎接的,到了机场已经十二时,有专机在等待着。同行者仍然是约翰孙博士和戴先生,文化协会的副主席卡拉冈诺夫先生,康屈拉雪夫先生,苏太太,和另一位女英文翻译。

三时四十分到达斯大林格勒,机场上有市政府代表、党部执行委员、驻军代表前来欢迎。汽车行四十分钟入市,落宿于唯一的一座宾馆,是由破屋稍加葺缮以作应急之用的。市上已通电车,司机是女性,做清扫工作者也多是女性。沿途所见,一片破残,但街道已经清理得相当整洁了。

五时日蚀,蚀自第一象限起,最后才如新月。街上的人多用玻片着烟,以事观察。

晚饭很丰盛。食后参观宾馆周围的战迹。在一处街角上有一座大厦是以前的合作社,这儿是德军司令部,后来被俘虏了的德国元帅鲍卢士就住在这儿的地下室里。周围有严密的保卫。斜对角上是市立剧场,剧场不用说也残破了,还剩下好些壮丽的雕像拥卫着忠骸。在这剧场背后(西面)的一段空地里面便有一座地底室——是在战时所掘的,深入地下,共有五层,有手摇发电机发电,这是英勇的红军的一个作战中心。我自己用脚步去测量,这儿和合作社相隔,仅有五百步路的距离。

负卫生行政的责任者瓦西列维奇博士,他听说我学过医,便和我特别亲密,一面为我陈述既往,一面又为我指示目前,可惜他所说的我不能够一一记忆。

据他说,自一九四二年九月至一九四三年的二月,那五个月的期间是最危急的时期。单是敌机的轰炸,所投下的炸弹一个月有三十三万个之多。儿童都送走了,老病的有一千人左右住在地下室。此外的人都参加作战,妇女们也同样参加。大夫们一边挂着药囊,右手提着武器也同样参加。不仅是做到逐屋战,而且是做到了逐楼战。就这样一直战到了红军的来援。德国的军队四十万人,战死了十五万,其余部被俘虏了。红军战死者,人数比较少,只有五万人。

学校已首先恢复,工程师宿舍已经建立,在一座学校的比邻。全国有名的大工程师多集中到了这儿,集中精力,要重新建设一座崭新的斯大林城市。要不负“斯大林”的英名。斯大林城市的人现在有一个口号,是“我们保卫了斯大林格勒,我们要再建斯大林格勒”。不错,全斯大林城市的市民都像具有这种精神。他们虽然受了那么空前的浩劫,却好像从火里再生出来的凤凰一样,个个都是那样开心见肠,积极进取。

“伏尔加!伏尔加!我们的美人啊!”

在街上走着,走到望见伏尔加河的时候,执行委员会的主席洛伯钦,举出双手这样叫出。

另外一位委员问我:“伏尔加像不像黄河?”

我说:“更像扬子江。”

“是扬子江大,还是伏尔加河大?”

“扬子江大。”

他表示着失望的神气,说:“不行,不行,一定是伏尔加河大,伏尔加大!伏尔加,伏尔加,我们的‘玛都序卡’呀!”(“玛都序卡”是母亲之意。)

实在的,伏尔加是已经够大了。浩浩汤汤,混混茫茫。水是淡黄的,平铺着,呈出深厚的流动。

木造的码头是完整的,但也并非新造,我很诧异。问明,才知道是由别的城市迁移来的。

乘汽船渡河,在一处沙岸上大家解衣入浴,河水很深,离岸不远即不能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