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来看中国近代史学的特点。这里说的“近代”,是指1840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109年的历史。
第一,从关注朝代兴衰到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存亡。
第二,从朴素的进化观念到引进西方的进化论。
中国古代史学中包含着丰富的朴素进化思想,但未形成理论体系。梁启超于1901年发表《中国史叙论》、1902年发表《新史学》,对中国古代史学进行全面的批判。这两篇文章可以视为中国学人希望创建“新史学”的宣言书,这在20世纪的前30年中产生了重大影响。其功绩在于引进西方进化论用以观察历史的理论和方法,其缺陷是完全否定中国古代史学遗产。这两点所产生的影响,在中国近代史学上都是不可忽视的。
第三,从重视史家修养到重视学科建设。
中国古代史学在史家修养方面很受重视,清代史家章学诚在总结唐代史家刘知幾“史才三长”的基础上,提出应重视“史德”的见解,这可以看作对古代史家修养论的总结。1924年,梁启超出版了《中国历史研究法》,李守常(大钊)出版了《史学要论》,这是两部带有近代史学理念和关于历史学学科建设的理论著作。《中国历史研究法》及其续作《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主要讨论对历史材料的处理及各种专史的做法,在历史观上比较混乱。《史学要论》一书以唯物史观为宗旨,阐述历史与史学的区别,讨论了史学自身的体系及其在科学中的地位,研究历史对人生和社会的意义。在此前后,类似著作或评介之书甚多,在学科建设上各有一定的作用。刘泽华教授主编的《近九十年史学理论要籍提要》一书[2],对此有较详细的评介。
第四,从历史考证的繁荣到科学方法的提倡。
中国古代史学自两宋以下,考据之风不断发展,至清朝乾嘉时期走向极盛。钱大昕、王鸣盛、赵翼、崔述等成为著名的考史学家。中国近代史学承此风尚且有新的发展,这就是对“科学方法”的倡导。胡适在近代史学上的贡献,主要之点在于他是首先倡导“科学方法”的学者。胡适认为:
科学的方法,说来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尊重事实,尊重证据”。在应用上,科学的方法只不过“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
在历史上,西洋这三百年的自然科学都是这种方法的成绩;中国这三百年的朴学也都是这种方法的结果。[3]
在过去,史学界对“大胆的假设,小心地求证”曾有严厉的批评,但通观上文,所谓“假设”,是否也有包含“问题意识”的因素,正是在这一点上,近代的科学方法和古代的历史考据有所不同,从而形成了新历史考证学派并取得了重大成就。
第五,近代学校教育和近代学术研究机构的发展,以及近代报刊的创办,极大地推动历史研究的深入和史学的社会化进程。近年来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逐渐多了起来,并成为研究中国近代史学的重要领域。
第六,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外史学交流进入更加活跃的阶段,中国史学加快了吸收外国史学成果的步伐,一些接触过西方史学的史学家在介绍西方史学的同时,也尝试着把中西史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和撰述。在这方面,有一些个案研究,但从大的历史背景做整体上的把握,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