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讨平突厥(1 / 1)

开皇九年(589),隋廷挥师江南之际,塞北东西突厥之间正连兵不已,东突厥都兰可汗继承其父沙钵略、叔父处罗侯的遗业,继续向西征讨,企图统一东西突厥。西突厥达头可汗因这时还受波斯大军攻略,难以两面应付,只好对东线采取守势,而全力向西对付波斯。因此,都兰的西征一度取得重大胜利,其前锋推进到高昌、于阗一线。均势的打破,意味着对隋朝的不利。

开皇十七年(597),东西突厥达头、都兰两大势力再次合为一体,达头可汗进入漠北,成为突厥大可汗,都兰则沦为他麾下的小可汗,二人连兵大规模侵袭隋边境。至此,隋廷与突厥的大规模战事重新开始了。是年正是封泰山的第二年,突厥达头可汗已在漠南与隋朝朔州总管赵仲卿交兵,双方在族蠡山大战七日,突厥败去,降者万余家。

东北方面,附属于突厥的契丹、奚也在都兰可汗的煽动下蠢蠢欲动。开皇十七年(597),又出现高句丽国王高元率靺鞨之众万余人入寇辽西之事,因此,隋王朝北部边疆出现了全面紧张的局势。二月,隋文帝命刚上任不久的并州总管汉王杨谅和王世积二人为行军元帅,左仆射高颍为汉王长史,发水陆三十万大军,大举征伐高句丽。隋马军总管为李景,水军总管为周罗联,这是自灭陈战役结束后隋出兵最多的一次,宰相高颍虽又挂名汉王长史,但仍是实际统帅,他曾向隋文帝“固谏”,认为不可轻易举兵,但隋文帝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六月,汉王杨谅军由陆路师出临渝关(今河北抚宁),到达辽水,行军总管元褒从杨谅到达了柳城(今辽宁朝阳)。结果遇“霜潦疾疫”,士兵在大雨天饥寒得病, “王师不振”。水路周罗联军自东莱(治今山东掖县)趋平壤,也遇大风,船多漂没。九月,隋军不得不罢兵回师,此次用兵伤亡惨重,这是隋建国以来打的第一次大败仗,也是后来隋炀帝反复再三征讨高句丽的先声。

高句丽国王高元虽因天时地利击退隋军,却惶惧万分,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隋文帝也没有恼羞成怒一再动武,而是待之如初,恢复了和平朝贡关系。

伐辽失败时,汉王杨谅年幼,隋文帝“专委军”于高频,和当年灭陈以晋王杨广为名誉统帅,实权操之于元帅长史高颍的情况完全一样。不同的是灭陈之役高颖是促进派,长年准备,有取胜把握,而这次征伐高句丽则事起仓促,缺乏战前准备,高颖初以为不便行,但被任为元帅长史负起统率全军的实际责任后又义无反顾。高颍心怀至公,因而隋文帝寄予厚望,也就没有自避嫌疑,但他却又一次没有处理好和皇子的关系,对杨谅所言,“多不用”,引起汉王衔恨。兵败回京后,杨谅竟向母后独孤氏哭诉: “儿幸免高颖所杀。”独孤氏更是把失败的责任推给高颖,对隋文帝说:“颖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隋文帝听后也愤愤不平,自此后对高颖的信用大打折扣。初出茅庐的汉王杨谅也蒙受了败将之名,这些都对杨广有利。

自此以后,隋文帝转而任用年长的皇子,开皇十八年(598),隋文帝诏蜀王杨秀出灵州道进击突厥。在任高颖统军的同时,也任用杨素。开皇十九年(599),染干可汗向长孙晟报告,都兰制作攻城战具,将进攻大同城,隋文帝又遣汉王杨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颖率将军王答、上柱国赵仲卿并出朔州(治今山西朔县)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治今宁夏灵武),上柱国燕荣出幽州(治今北京市), “发六总管,并取汉王节度”,分道出塞以讨突厥。

都兰大惧,遂引来达头大军,合力掩杀染干,双方大战于长城之下。由于担任总指挥的汉王杨谅“竟不临戎”,没有亲临前线,隋军没有赶到,染干大败,部落散亡,其兄弟子侄尽被都兰杀死。染干与长孙晟仅率五骑乘夜南走,渡河入蔚州(治今山西灵丘),收得散败数百骑,遂率部悉入隋境,于四月来到长安。时都兰之弟郁速六也因内部矛盾弃妻子部众投奔长安,隋文帝大喜过望,赐予大量珍宝,以示抚慰,并任长孙晟为左勋卫尉骑将军,持节护突厥。

这时高颖、杨素率军在塞外与突厥达头、都兰大军激战,隋出动了全部精锐,其中蜀王杨秀的司马行军总管段文振遇达头可汗于沃野(今内蒙古河套地区),曾挫败达头军。史万岁也与达头接战,结果突厥大败,达头可汗受重创逃遁。另一路高颍也击破突厥都兰可汗,突厥于是败退。

开皇十九年(599)十月甲午(初二),隋文帝拜染干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其意为“意智健”。启民上表谢恩: “臣既蒙竖立,复改官名,昔日奸心,今悉除去,奉事至尊,不敢违法。”隋文帝于是令长孙晟率兵五万,于朔州筑大利城(今内蒙古清水河县),安置启民及其部属。这时安义公主已死于战乱,隋文帝又以宗女义成公主下嫁启民可汗,派散骑常侍柳謇之和将军杨纪、李景送到启民帐中。启民感激万分,穷其所有,赠给隋和亲使柳謇之等大批马匹和杂物。

但都兰可汗仍侵略不已,启民势弱难以抵抗。长孙晟奏请将启民所部徙五原,黄河以南夏州、胜州之间(今陕西靖边县及内蒙古准噶尔旗一带),以河为固,发徒“掘横堑”数百里,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尽为启民畜牧之地。

又派朔州总管赵仲卿屯兵两万保护启民。督徒筑金河(故址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南)、定襄(今山西大同市南旧怀仁县西南)二城,让启民居住,加强了对启民的保护。

开皇十九年(599)年底,隋文帝又发兵数万,兵分几路合击都兰。师未出塞,十二月乙未(初四),都兰可汗竟被其部下所杀,于是,境内大乱,部众纷纷投归启民。都兰可汗死后,达头自称步迦可汗,统领东西突厥全境,继续与隋为敌,从碛东进攻启民,并南下侵扰隋边境,但其势已弱,内部分崩,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什么大的威胁。

历史又一次给杨广以成就功名的机会,就在突厥已趋崩溃之时,隋文帝调晋王杨广参加了对突厥的反击战。开皇二十年(600)夏四月壬戌(初四),突厥步迦可汗南下犯塞,隋文帝令晋王杨广为行军元帅,出师反击。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反击战,隋军分数路出击,晋王杨广与杨素出灵武道(今宁夏灵武),汉王杨谅与史万岁出马邑道(今山西朔县)。晋王杨广实际上仍是挂名的空头元帅,他和汉王杨谅各统一军,实际统帅是杨素和史万岁。随杨广出击的有左领军将军史祥。大军来到黄河边,杨广设祭,祭祀轩辕黄帝。晋王率军继续北进,步迦可汗逃走,晋王没有遇到强劲敌手。时长孙晟率突厥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杨广节度,长孙晟在突厥人饮水的小河溪上流下毒,使下游饮此水的突厥人畜多死,突厥人不知缘故,十分畏惧,说“天雨恶水,甚亡我乎!”于是连夜逃跑,长孙晟乘势追击,歼敌千余人。

出马邑道的汉王杨谅军在名将史万岁统领下,率柱国张定和、大将军李药王、杨义臣等出塞,至大斤山,与突厥相遇。步迦可汗得知是名将史万岁,未战先退,史万岁率军穷追数百里,追上后纵兵横击,斩首数千级,又向北追逐数百里,取得重大胜利。但杨素妒忌史万岁的战功,竟向隋文帝奏报说: “步迦可汗本要投降,起初不想为寇,只想于塞上畜牧。”因此,史万岁的战功竟被抹杀,史万岁几次上表陈述,但隋文帝没有领悟。

后步迦可汗又遣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隋文帝又发兵助启民据守要路,俟利伐只好退回,启民可汗向隋文帝上表陈谢: “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文帝),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也,如地无不载也,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并将部落投圣人可汗来也。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人民羊马,遍满山谷。染干譬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突厥启民可汗至此已死心塌地臣服于隋廷,隋文帝因而被尊称为“圣人可汗”。

隋文帝君臣将帅对突厥采取和战相间,和亲与离间并行的战略,变被动为主动,终于取得了巨大胜利,制伏了突厥。

对突厥反击作战的胜利主要应归功于隋文帝、长孙晟、高颖、杨素、史万岁等君臣将帅,晋王杨广在其中并没有什么建树,也没有什么功劳。但他参加了对突厥的最后一击,也没有犯什么差错。因为他身为皇子,所以“北破突厥”的声名又加到了他头上,较之小弟杨谅征辽失败,更显出了他的威名。真可谓不费工夫,坐收名利,使他声名籍甚,冠于诸王。

出塞对突厥反击作战的将帅也留下了描述塞北和战争的瑰丽诗篇,特别是领兵统帅杨素,能文能武,作有《出塞二首》,并与薛道衡、虞世基相唱和。《出塞》是当时诗人最常歌咏的主题,晋王杨广出塞参加了反击突厥作战,他写了两首反映边塞的诗,题《锦石祷流黄》二首:

(一)

汉使出燕然,愁闲夜不眠。

易制残灯下,鸣砧秋月前。

(二)

今夜长城下,云昏月应暗。

谁见娼楼前,心悲不成惨。

令人惊奇的是,杨广所述竟是征人思妇两地相思之事,其辞凄楚动人,委婉曲折,亦当为上乘之作。

边塞征战烽火连天,青年杨广渴望建功立业,血战沙场。但他年轻的心和壮志长期受到了压抑,他并不能随心所欲指麾千军万马,事事处处要听命于父皇,甚至要听父皇指派的实际统帅的命令。每次征战,他只能当名誉统帅。杨广于心不服,所以写相思诗寄托情思。两首相思诗照见的是杨广长期受压制、深深刺痛的血淋淋的心。此时杨广所思不在塞北,而是朝廷,他眼睛直盯着最高皇权,一旦他获得皇位,真的能指挥千军万马,他将写出更加豪迈的边塞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