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见(1 / 1)

Lucky和Star:

见信如面。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成见。

我不喜欢单身旅行的男人,总感觉他们不太靠谱。说实话,从前的我也不怎么喜欢美国人,觉得他们总是自负得鼻孔向上。

直到这次旅行,我们“土豆四人组”遇见马可。

在博卡拉便宜的家庭旅馆中安顿好,我们四个女人狂想念家乡的川菜,于是去菜市场买回各种蔬菜,开始做正宗的中国食物。

我削的土豆被肖肖狂批为“猪不吃”,但我还是有信心能做出好吃的土豆泥。经过半天的折腾,我们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拿手菜。

火火阿姨做的是白菜鸡蛋汤,肖肖阿姨做的是烘丝瓜,婷婷阿姨做的是凉拌洋葱,我做的土豆泥出人意料的特别好吃,这让我得意无比。

我们四个女人在绿色的草坪上摆好了白色的花园椅,然后准备大开动—肚子太饿啦!

就在这时候,我们听到二楼传来一声问候:“哈罗,你们在做什么吃的?是中国菜吗?”

抬起头,是一位穿着黑色背心、短裤,却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红艳艳领带的美国男子,一下子分辨不出年龄,只觉得这身搭配有些嬉皮。

我使出了典型的中国式客套,哈哈了两声,假装邀请他:“是中国菜,要不要下来一起分享?”

马可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们中间。婷婷的英文非常好,她主要负责沟通,我却有些敌意地拿着筷子盯着他的盘子,心里盘算着我们的食物分配计划会不会被他打乱。

四个女人的战斗力很强大,我们在十五分钟内就扫光了所有的食物,最早被解决的是我做的土豆泥。

Lucky和Star,我真高兴,做的菜会得到这样的“礼遇”。

马可只是简单地动了几下筷子,他一直在讲自己的素食主义,后来,他只分到了几片洋葱。

马可喜欢突发奇想,在湖边时,他突然去请湖边洗衣服的女子帮忙洗他的衣服。结果旁边跳出来一个男人,向他宣布这是自己的老婆。

后来我们才知道,在这里,请人洗衣服,就是求婚的意思。

他的美国式大大咧咧就这样碰了一个钉子。

后来,马可说要回请我们,我们相信了,结果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同行的火火冒起无名火,要知道,根据尼泊尔和中国的两小时十五分时差,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是很容易生气的,特别是肚子饿的时候!”这句名言成为我们后来在餐馆点餐时常常说的话,只是为了提醒厨师能够早些考虑到我们这群女人的需求,上菜快些。

马可为我们选了几样他认为不错的尼泊尔餐,然后他建议我们把套餐摆在一起,像在中国那样大家分享。

我们有些拘束,尼泊尔特有的萨朗琴声从外面的街道飘来,这小调有些忧伤的美丽,于是不知道是谁先唱起了一首来自中国的小调,也许是一首儿歌。

在这样的异国他乡,听到这样的儿歌,让人心中温暖。

后来,我们一起唱起了《乡村路带我回家》。

无比熟悉的旋律—唤起乡愁的旋律,马可一句一句地唱给我们听,他给我们讲解每一句歌词的含义。

他是有着曲折经历的男人,曾在年轻时重重“跌倒”,后来重新站了起来,他就选择在世界各地漂泊、画画,一年回一次美国。那时候,负责教古代文学的肖肖阿姨,念出了一首中国古诗:“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音乐,可以让我们不再彼此设限,因我们可以唱出同一个旋律。抛开语言或者种族,在人类的心中,总有一个温暖的、可以触碰的角落让我们可以共鸣。

在遥远国度的小饭馆中,我们听着歌曲,感叹旅途的未知。不过,我仍没有放下对马可的排斥,直到我们去尝试滑翔伞运动。我因为心中恐惧,一直在一旁发抖,马可突然说出了那句“难道你小时候没有过飞翔的梦吗?”

我看到了马可嬉皮外表下那颗带着童真的心,还有他对人心的洞察,这让我真是感动。

Lucky和Star,我发现,原来无论是何种肤色和种族,无论是嬉皮或是主流,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能够和他人产生共鸣的角落。我们需要倾听,需要了解,需要彼此对话。

在马可之前,我不曾认识过美国的朋友,所以会有这样的成见;在马可之后,我想我会对世界更多一些接纳与包容,这才是一种正确的人生态度。

我们不该给自己固设牢笼,带着自己的栅栏去看这个世界。这样,我们会限制住自己的视野。不妨打开笼子,从里面走出来,再回头看这个笼子,你会觉得自己从前的“角度”很好笑。

Lucky和Star,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你们在未来一定会遇见不同个性,甚至一开始会让你们感觉和自己互不相容的人。但是请不要让成见束缚住彼此的目光,做一个可以打开自己视野牢笼的人吧,这样,你们才能够看到一个足够完整的世界。

后来,我们“土豆四人组”和马可联诗,在下着暴雨的旅馆屋檐下,写成了一首不规则的诗句:“风吹云动骤雨降,水波山色共徜徉;惊雷一声心悸动,云淡风轻悄入眠。”马可给全诗用中文写了三个字的题目:“有木有”。

我想,那也是关于博卡拉很难忘的记忆了。

娘亲 2013年7月29日于博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