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国Alfred Tenies作
一
这篇文字是讲述一个出于美丽的国土Magyar[70]的诗人和勇士的。他的一生充满着天才的苦斗,不幸,失意的恋爱和勇敢的战争。
关于彼得斐的幼年,可讲的很少;就是他的生地,也很可以置疑,而且又不如荷马的事件一般,有七个城镇围着他,却并不互相争夺;只是KisKoros和Felegyháza两处都不肯放弃作为这诗人的故乡的光荣。
他生于一八二三年的第一天,他的诞生一方面给他父母以喜悦,而同时也给他们以烦乱。父亲是一个小康的屠户;因此他希望他儿子能继父业,然而他的母亲却不然,她对于她的小宝贝是另有打算的,这位Petrovics[71]夫人预计——她的预计没有错——她的儿子此后应该照着他的天赋去发展,所以在一八二九年的时候,她便叫他别了故家,独自到Keoskemét“学习”去了。不过这年仅七岁的活泼孩子,并没有在那种生疏环境中住得多久,他父母,在一种悲惨的情况之下,也来Keoskemét了。因为他们在老家,财产给“无义之友”骗光,并且天灾继至,洪水,这匈牙利的国灾,又把他们剩余的一部统统毁坏了;命运似乎非使良善人们彻底破落是不息的,深经了忧患的父亲不得已,就把他的山陀尔送到Selmez去;但这地方,对于彼得斐,实在是不幸的穹门呵!
不幸!……这个小小的字儿,里面蕴蓄着多少可怖的气氛呀!有钱的人给与它以冷漠的讥嘲,聪明的人惶恐地视为经常威胁着的灾祸;但贫穷的人们呢,他是被它侵袭着,然只有暗弹悲泪,低声呻吟罢了!
然而彼得斐却很勇敢地把一切的不幸担当起来。他在节制食欲一方面,也用了殉教者的勇气。虽然他的胃肠是不时地发着辘辘的饥鸣,但他却激昂地,迅速地学习了忍饥的方法。这个天赋给德国诗人的本领,也磨练着这匈牙利诗人了。
不久,他十四岁了。现在他灵敏的耳朵上,除了“愚笨的教员”的声音之外,反响着另外一种和谐的音韵了;他幼稚的灵魂张开翼子来,在时空中高高地飞翔着了。在日里,他注视着云朵,那在天空轻盈地漂浮着的云朵;在晚上,他望着牧人的野火;星和月在海样渺茫的原野上闪耀,有如展开于他目前的永久一般!……忧郁地他倾听着流浪人的琴声,铜钹的噪音,跃马迎主时快乐的嘶鸣。他倾听着民众的精神了;他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未来的有灵感的申诉者呵!纺织机旁的故事,牧童队中的歌唱,都是十分的美丽的!……
坠在他脚下的落叶,能引起他精细的静观,还有那烟霭,也被他同情的碧眼,视为小小的爱人!苏格兰人Burns[72]歌咏营巢的田鼠,彼得斐却歌颂忧伤的鹳鹤,称他为牧场的守者,运命的象征。在诗歌里,他礼赞她同发亮的“金甲虫儿”。
当一个“逍遥的”剧团来到Selmez献艺的时候,他热烈的幻想又获得新的食料了。这些优俳,这些“生命的浮浪者”(此处引用Ada Christen的形容词),完全是别一种人,不同于山陀尔所习见的。他们日里穿着破碎的衣服在各处跑,但一到晚上,他们却穿起丽都的衣服,戴起眩耀的珠饰,加上武士的头盔或皇冠朝帽来了。只要魔术似的一霎,男人变成了武士和贵胄,原来扮皇女的女子便变成王后或牧羊女郎了!这一时令人悲泣,一时引入发噱的神话般的梦境,虽然是装扮的,虽然是串演的,但对于他的脑,这些都是何等的真实呵。也难怪他每天不再上学校,而专往戏场;把古典的书籍抛开,而到“女艺员”的那么美丽,清醒,迷人的秋波中去读古代的悲剧了。也难怪他羞避了他死用功的同学们,而愿去和一般梨园的情人和武士称兄道弟,说亲昵的“你”(du)字了!
诗人也想到过他自己的前途;不过这和他同住在Selmez的好人的想法是不同的。那位好人曾写短信给他父亲Petrovics说,山陀尔不但是一个懒学生,并且是一个夜游神了。不久,父亲来了回信,非常严重的谴责他。这使这自尊的,热血的,开始要自己估量前途的青年觉得不能忍耐,他终于在一个冷的二月的早晨,逃出Selmez,而走向“广的,广的世界”去了。
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得到首都。那时的美丽的Pest[73]呀——空气的海,光辉地浮涌着;在他的周遭,每处都是,辉耀,富丽,奢华和尊严。然而他在这一切之中,所能占有的,只是最末的一部分,这就是全匈牙利民族的特性。可怜的他,在这里,试练遍了自然给与他的才能。最先的一次,他加入了“艺员竞技团”,于是我们的诗人,就成为一个优伶了。他在国家剧院担任了“哑剧员”的职务,这却是他不幸的开始,并且和先前忍耐着的不幸一比较,还更显得黑暗了。多回的抑郁和失败,不过,使他得到许多知识。以后,他得了一个Pest的亲戚的援助,走向Aszzonfa去。在这小地方受些小苦之后,他血脉中的大冒险的精神刺激他,有一天他终于走到Komorn去投名入伍,作为常备军中的一员了。
这时——照Jokai(育珂)的想象——他只好成了一个真的滑稽的兵士,一个兵士Schiller[74]的诗而加以头盔,Horaz[75]的歌交以药袋。他在站岗的时候,袋里也藏着一本“荷马”,这很足使人想起卓绝的Seume,到Syrakus去的勇敢的“闲行者”的图画来。
然而我们的诗人的“穿王家制服”时期并不长,只继续了两年,在一八四〇年他就退出队伍了。但这短短的包两色布的一段时间里,却很够他向生活的真相投以深邃的观察,对自己的民众,也下个正常的批评,正如他后来在诗中痛苦地叫喊着的:
“Magyar,不要注视未来的憧憬吧,
你枯坐暗中,微小又且悲沉——
不要看民众尊严的伟大罢,
你无力的眼睛或将失明。”
从此以后,他自称为“petofi”。只有几首在十五岁时所作的诗,是署着Petrovics的。
以后呢,我们也要叫他那爱着的,信仰的,不朽的新姓名了:
“Pet?fi Sándor”
二
同以前一样,他还是在许多的地方流宕,不安定的,冒险的,充着愁苦的。到后来,他心中觉醒了“学习”的要求,就到Pápa去。在那里不久,他为了面包的关系,又加入了一个流浪的剧团,一同漂泊了两个月。他似乎很配合得上各村的公众,因为在他诗的一首里,记载了他第一次的成功。
到了第七十一天,他别了舞台,依旧回到Pápa来,过他“交友”,“学习”和“诗歌”的生涯。并且为了生活的缘故,他交到了两个朋友:Moritz Jokai[76]和Samuel Orlai。这两人,在当时也和他一般的,是不被尊敬,注意的穷青年。他们都很快活,为了生活的需要,努力作诗,画画,朗诵。他们每人都有一种天才,一种足以引致财富,幸运,不朽的天才——Orlai自拟于莎士比亚,Jokai自拟为如神的拉斐尔,彼得斐却自拟于伟大的Jalma。我们能看到,这些精明的人们对自己的审察是如何的错误,幻想是如何地狂背——因为Jokai成为次于E?tv?s[77]的最好的小说家,Orlai成为驰名的画家,而彼得斐又成为他所谓“神的冠上的花丛”的故国的大抒情诗人了。
彼得斐还是常常想起他的父母来。他觉得,他只要能够去看看他们,即使是徒步,走到二十哩以上的长途,也是情愿的。后来,他毕竟和他朋友Orlai一起走到Duna-Vecse去访他的老家去了。父母更形得衰老,但他父亲开的一家供平民饮玩的茶馆里,却已回响着他的诗歌了。——他的诗歌已有一部流入民众的心坎了。他在家住了一礼拜。
他的诗《家中的一晚》,《可爱的老茶馆》和特别感人的《黑面包》就是表白诗人在当时感到的,体验到的家乡的夜的世界。
大概就在这“Donan水滨的小屋”中决定的罢,他后来又回到了Pápa,对于“烛光灯影”的旧趣,使他重上舞台;但这次当他小心翼翼地,十二分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面的时候,他却给人家嘲弄了;就这在刹间,他美丽的“除下假面!”怕已在他灵魂中种下根苗了罢。
一八四二年来了,跟着就是在Pressburg举行的匈牙利国庆典礼。冒险家,旅行的贵妇人,学生,闲汉,juraten的趾高气扬,佩剑铿锵的青年们,赌徒,以及放重利的恶商贾,各种人都向这古旧的皇都而来了。
彼得斐也将他拉杂的幻想告一结束;他一切对幸福追逐的结果却只是一笔债务而已。要是当时这位志气冲天的诗人没有容纳Lissnvay的忠告,那么,凭他有怎样不屈不挠的精力,也非心身交惫地颓落了不可罢。他从Pressburg跑到Pest,决心以文学为生,这就是……就是以他那富于诗底创造力的,最有天禀的头脑,来翻译一种外国的不很动人的小说为匈牙利文。
但这对于一个十九岁的青年是太利害了:求名的狂热和严重的失望终于将他推到病**去,直到他用书籍,方才拯救了他,因为是“书中自有一女妖,既诡智亦娇娆”的。他到后日,在诗中曾狂叫过:“父哟!你为什么不使我留在犁边,为什么指示给我这些书籍?——这从地狱带到天堂的,这从星球上抛掷下来的书籍呢?”
好了,舞台又引诱了他,但是在Debreczin地方,他还是一样地遇着早年的失败;他就别了这个城镇,很苦的漂泊开去了。于是:
“唉,唉,可怜的优俳,
疲乏地到处漂泊,——
没有汗衫,也没外衣,
只有饥饿他很富足!”
他就在他第一次扮演主人公的小剧团里做一个十分可怜的角色。但他不久又离去了,依然象福音书上的失掉了的儿子一样,赤着脚,穿着破衣,没有慰藉的流浪下去。
虽然他沉浸在上述的苦恼里,但他大半的醉歌却正在这时候,在Debreczin最末的屋子里写下的。
终于,在一八四三年,那个有势有力的法朗堪堡的伯爵记起这孤寂,怀疑世界的诗人了。他邀他到Pest去。彼得斐答应了他的邀请。并且,在不久之后,他又从一位可敬的能诗的公爵Vorosmaity那儿得到了父亲一般的爱;获得一个博学著名的团体“Remzeti K?r”作为他诗歌大量的出版者了。
这些诗歌所得的成功是很伟大的,出人意外的。它们有如亲昵的故人,野中的鲜花——赐与力量的,馥郁芬芳的,眩人眼目的;有十分的生命在它们中间喷涌,Tokay葡萄所沸腾的热情,梵阿林弦上流滑下的悲哀,奢逸的匈牙利舞的肉感的狂欢,月光银辉浸浴牧原的朦胧,渔夫天真的歌吟,Betryaren人狡恶的作乐,贵族的无天无法的傲态,——这一切都象一个集成千万声音的和韵一般在这位“自然诗人”(如一个嫉妒的批评者蔑称的)的诗歌里回响出来。
Kertbeny用很有力的文字尽力给彼得斐颂扬,说他是第一个使下层民众走入文学领域的匈牙利作家;是第一个在诗歌中歌唱民主精神的诗人;是一个用血肉来复活希腊美丽而冷硬的大理石神像的匠手;是一个实现了挽救衰颓乐园的希望的神人;是一个对“贵族之国”鼓舞自由精神的煽动者。这果真是对的,到了后来,就是他最初的制作也被视为“民众”的盾甲——抵抗一切危险,沉沦和灭亡的盾甲了。民众唱着他的歌,便鼓舞起精神来了。他的诗歌,他的智慧,都和磁石矿一般地显出伟大的作用来。于是,这位饱尝失败的彼得斐,也和拜伦一样,过了一夜便闻名了。
现在,他歌颂葡萄和桂冠,他得意,如他母亲的意,于他的荣誉;所以他只要求一件东西了,这是:
“自身的黄金的欢乐。”
而在这一切胜利之中,他的青年的爱人,Etelka却死去了。
他说她“……不是凡母所生,有如在五旬节的黎明时微风嘘开的玫瑰一样”。
他依着风俗,只好虔诚地将她放进棺里去。
三
Etelka死后,他厌恨了Pest,就到Debreczin去;那里人家要他参加的事情,也没有使他愉快,只徒然勾起他痛苦的想念来。“1843—44那个冬天,我也就将光阴花费在这个丰腴的城里……受饥挨渴,贫病交加的依着一个良善的老妇过日,呵,愿上帝祝福她!要不是她可怜我,那我现在怕是在另一世界给你写信了。我在那时,是一个孤独潦倒的青年伶人,谁曾注意过我呢?谁曾睬理过我呢?而如今就在三年半前我曾扮过一个可怜角色的剧院里,博得很高的采声,观众雷一般地叫:‘彼得斐·山陀尔万岁!’但我再过几年重来,谁还会想到他曾给我编过花圈呢?所以这就是所谓荣誉——来来,又去了!而且这也就是世界——给你捧场,转瞬却已忘了你啦!匈牙利人是善于遗忘的人们,我的声名也难垂永久的。”……
岁月鼓着翅膀,卷向前去,差不多每年都能从彼得斐笔下,拿得一本新的作品。出版家和新闻纸争着要他的诗,所给的酬报是空前地高的。并且他的荣誉不限于国内,外国也开始翻译他的诗歌,最先就是Adolf Dux德译本的出现;彼得斐是名闻世界的了。但这一切的荣誉和成功依然不足使这诗人幸福,因为他想着祖国的未来,心里比想念Etelka还要痛苦。这“世界自由”梦者的天才预知将来的暴乱,匈牙利是必要流血的。他时时警惕着去想着民众!
那直至一八四八年还存立的可笑的匈牙利贵族的特权时常激怒了他,他这样写:
“你们到刑台上去高傲罢,你们贼,强盗们,人家要把你们挂上绞架去的!”
对于“外国的匈牙利人”他叫道:
“你们祖国的疮疣,
——我这样称呼你们,多么战栗—一
愿我,我是一团烈火,
得烧掉你们的罪恶,你们的血!”
“你们要在外国浪费你们的财产,难道祖国是了不起的富有吗?天将不收你们的魂,地难容你们的骨呵!”……
不过彼得斐是太愤怒了;匈牙利的贵族,由Stephan Szechényi伯爵指导,也曾在Pest建立了那迄今还存在的,在Franz Pulssky[78]精密管理之下的匈牙利国民博物院等等的。
在这样的暴怒和预感之中,他似乎已先知了他早年的,流血的天殇了。
“我可以知道……
当我死且冷僵,
在刑台或在战场,
谁会在我身旁,
静静的守着祈祷?”
然而彼得斐,以他那么强烈的爱和憎,虽然他没有,完全没有享受了人生的幸福,荣誉和尊敬,但他毕竟是有精力,有灵感的人。当他第一章画像出现时,他觉得喜欢,这喜欢是表现在他给雕刻家Tyroler的那封德文信里的。他之关心他自己的髭须,甚于“该撤”(Kaiser)[79],他不愿遗下一根毫毛。不过他之对于桂冠,却又不那么小气,……他很愿让给另外的天才,——当时继他而起的诗人Johann Arany[80]。
“你知道——他写给一个朋友——Johann Arany,那作‘Toldi’的诗人,是我的朋友吗?要是你没有读这部作品,那么我也徒然称赞它的价值,要是你读过了,那我也无庸多说了。这诗是纯朴的村人写的,在一间五尺长,差不多三步阔的小房子里,然而,这却是很整齐的诗篇!诗神现在不再贵妇似的,她要顺从地接受这时代的进步和口号:‘民众万岁’了。她是要从崇高的Helikon降到简陋的村舍里来了。唉,我也生在一个村舍里,这是我的快乐哟!……”
可是彼得斐也遇到过天才的误解,一如哥德和席勒似的。有一部以迁居伦敦的Zerffi为首的批评家,恭维陨星一闪似的Hiador(原名Pául Jámbor)远在彼得斐之上。
固然,那个摇着灼热的诗的Jámbor,在“一个贵妇人”看来,也不能不谓是一个天才,但他毕竟是被青年所遗忘的,因为彼得斐的光是永久清朗朗地在闪耀。但这里也有使彼得斐醉饱的“新的爱光”。当女诗人Julie Szendrey[81]一近了他时,他什么都忘了,什么荣誉,毁辱,都置之度外了。
“这是夜,一个静穆的,繁星灿烂的,月辉清耀的夜——没有一些细响或高声,只有一个夜莺在歌唱,这,就是我的心哪!……美的女郎哟,在我青春的曙光中,我就在追求你了。我踏尽了天下,走遍了世界,但总是失望着,总只有向一个幻影祈祷,而如今你是这个幻影了!”……
这次,他的爱是幸福的,他的诗响得如同百灵的赞歌,直冲九霄。他在一个寂寞荒凉的农村里举行了婚礼,并且为了Julie的关系,决心放弃了他长久打算好的计划不再去访莎士比亚的故乡(他当时正译他的Coriolan[82])和他所爱好诗人Béranger[83]的热情的法兰西了。
要是这个后者,是被称为“有魔爪的夜莺”,那么彼得斐就是“有莺喉的鹫鸟”了。有人比他为Heine[84],但这是多么不相称的比拟呵!
现日的匈牙利不消说,不是一八四八年前的匈牙利,也不复是革命后四年的匈牙利了。谁若要知道一八五二年前的匈牙利,他该读彼得斐,Arauy,V?r?smarty,和原出匈族,以德文作诗的Karl Beck[85]及Nicolaus Lenan。若他要知道现在的,那他该读Joseph Kiss,他虽不是最民众化的,但也算是现时最普遍的匈牙利抒情诗人了。
回到彼得斐来!……他现在是过一种安乐的幽居生活了,以前那么暴怒着的人,也终于有一天安静了下来,他以前在诗里那么徒然地憧憬着的目的,也终有一日给达到了,——现在是,他有一颗专为他而跳的爱的心了!
过后,他又变了一个儿子的父亲,这使他喜悦,叫他为“灵魂的稚芽”。
然而,“正如麦轻摆着”欢迎游人一般的,突然地,一八四八年的三月十三早晨,血红的,然而号召幸福的早晨来了;这便使彼得斐由一个诗的和梦的人,一变而为实行的男子。
在三月十五那天,他就救出了Tánsics,他是匈牙利第一个社会主义者,宣传者,为了共产主义的活动,被收在Pest的新监里的。
彼得斐马上捉住这次天启,他将他第一次为自由而呼号的诗“Talpra Magyar”送到群众里去。这声战争的口号“开步走,匈牙利人!”后来虽给长久地禁止了,在其原稿时代,却真简直和Rouge de Lislé[86]的《马赛曲》一般地煽动了群众的热情。他是和Tyrt?ns[87]的七弦琴般的狂暴起来了。这首歌将匈牙利革命的**,激得异常猛烈,整个故乡痛苦地呼喊它的孩子了。他们答他的问:
“什么,什么时候,
喇叭会雷样的发吼?”
是用哄然的喊声:
“武装起来!”
四
我不愿把这些悲惨的故事同许多的错误,失败,延宕,在此费了时间来写;只关于这跟着自由的圣光而去的诗人,我是要讲一些的。——他执着剑,冲入战士的队伍,去实行他的格言了:
“爱比生命更可贵,
但为自由尽该抛!”
在Perczels的上部匈牙利的Siebenburger,他在有才干的Bem身旁,用剑和语言打着仗。
在一八四九年的开头,“自由”是宣布了,他也和十二个重要的革命领袖共享这次欢乐,他的诗歌就是他最好的告白者。不过随着民众给他创造的旋律而来的,却是Houveds的大队,于是,在三色旗下,又激起了一个新的战争。
无论如何,命运是不能轻减这世界给一个最有力的灵魂,一个为自由,正义,祖国而跳的心所预备下的绞架底凌辱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光荣的,他所切盼着的死——死于为故乡的斗争之中了。他们将他被哥萨克马兵所踏死的地方作为圣地,这或许是他的痛苦;但无论如何,Világor节日的莫可名言的恐怖,和俄将Paskiewitsch[88]的傲慢,他可以不经验着了;他也可不再闻到这位将军对俄皇尼古拉的声音:
“匈牙利躺在陛下的脚下!”
他做着Bem的副官,死于一八四九年七月三十一日Schássburg(Szegesvár)[89]之战了。
“没有谁杀他,没有谁见他的尸身,”他的朋友Jokai这样说,匈牙利和全世界也都同样的说。
死后,人们还闹了他显灵的故事,有时一个说看见他,有时另一个说看见他,那样闹了好久,直至个个人相信他死了的时候为止。这种显灵一部是虔诚的错觉,一部是故意的捏造,一部是无理的欺骗罢了。
“什么是荣誉?——虹之一现,
泪中闪烁的日光……”
他的国人每一想到他们这二十七岁的,将很大贡献给他们的,为他们殉难的诗人时,常不禁脱口念出这两句诗来。
在他那个“年青的,美丽的妻,生命的华饰”,那等待是太久了。所以在一八五二那年,彼得斐还在当作失踪而追寻着的时候,官报却依了“他的夫人之请”宣告了他的死耗,于是彼得斐夫人就不久嫁给了别人。
这就是世事的姿态!……
五
而现在呵!……Julie Szendrey——Pet?fi是死了,诗人的儿子也死了,Zoltán没有实现他父亲的遗志;匈牙利也变得不同了,这是更好了呢,更有幸了呢,还是更坏了呢?——那只有待来日为之解答。但在这美丽的大地之上,却总浮动着一种罗曼谛克的神奇。
一八八二年十月十五那天,彼得斐的铜像,在Buda-Pest竖立起来了。在一个寺院之前的广场上,立着这田园的诗人。足下展开一个市场。渔人们会来谛视他,娼妇们会向这“太阳神”眨着奇怪的眼。
以下我要抄一首Heinrich Gluckmann做的咏他铜像的诗:
迷雾下降,星光明亮,
挺立着诗人的铜像,
庄严的花圈围在周身,
他的精神尚由花的热情,沸腾。
千颗泪珠中发微音:
和匈牙利过早,过早离分,——
还在青春可爱的时节,
火的情感充着豪气,臂充着力!
洪涛的年分,大的时代,
你是最美的涌出的花瓣,
你的歌是**者的死耗,
你的歌是我们自由的灵鹊赞文!
你是我们的旗,我们的旌,
火的柱石,伟大的首领,
你导我们跃出奴从的昏雾,
走向光明烁闪的自由皇土。
你用宝剑砍断我们的锁链,
你用火舌熔烧了钢刚铁坚,
你的声如洪雷,响动大陆,
如闪电的光,在穹宇互逐!
下界的心都已燃烧,
寸火也瞬息集成狂熛,
我们又觉得如同胞般密接,
我们滋生了无限的大力!
如今哟!……无论自由有否获得,
你点燃的熛火总不熄灭,
以无限的奋勇往前燃烧,
终有一日实现——你的遗教。
你的语言鼓动未来的青年,
它的精神培养了多少后辈,
你现在休息罢,你匈牙利的守兵,
把铜睛注视你美丽的故境!……
我们此后也可以引用Dranmors的话,“歌者又是战士,”于我们的大诗人
“Pet?fi Sándor!”
译后小志:——这是一篇旧译稿,从一本由旧书摊买到的德译彼得斐诗集里译出来的。这篇文章并不好,经了坏的译笔之后,更加一塌糊涂,但我因为很敬仰彼得斐的为人,又见中国尽有介绍拜伦的文章,却从没有讲过彼得斐的,所以就贸然的把这不好的文章来和世人见见面。将来有机会,我希望能由自己来作篇介绍,比这更有系统一些,更详细一些。并且,我现今正在译他的诗,或者有机会也可供诸位一读。——再,我译文里写了很多外国字,这是我疏懒的结果,不肯费力将他译出,希读者原谅。
(原载1929年12月20日《奔流》第2卷第5期《译文专号》,署名白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