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心有迟疑,不知是否可以派张辽前去当说客。这个时候,一旁的程昱突然开了口:“文远虽与云长有旧时情意,但是我听闻云长义薄云天,并非轻易能被言语所打动之人。我倒有一计,可以让他进退无路,最后再用文远来当作说客,到时候一定可以叫云长心甘情愿归顺丞相。”
程昱计策,乃是差遣刘备处投降而来的军队,让他们先回下邳,见过关羽以后,只说自己是逃回来的,埋伏在城中作为内应;紧接着故意引出关羽出城来作战,假装战败逃跑,把他引到别处,再用精兵截断他的归路,届时上天入地皆无门,关羽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生天。此时便可差遣张辽前去说服。
众人听了他的谋略,很是赞同,曹操也没有迟疑,当下下令,让手底下的徐州降兵,回下邳诱降关羽。
果不其然,待徐州降兵回到下邳以后,关羽并没有起疑,径自把他们收入城中。第二天,曹操派出夏侯惇作为先锋,领兵五千前来挑战。关羽坚持守城不出城门,夏侯惇故意让人在城下辱骂,最终惹得关羽大怒,亲自率着三千人马出了城,与夏侯惇交战。
两人约战了十多个回合,夏侯惇突然回马逃走,关羽紧跟其后追赶,大约追出二十里地,由于害怕下邳有闪失,关羽想要带兵返回,结果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两队人马,拦截住自己的去路。
关羽归心似箭,哪里想到两边还有伏兵,很快大乱阵脚。再加上夏侯惇又回身厮杀,战到傍晚,最终无路可归,只得退上一座土山。此时曹军紧追着将土山团团围住,关羽在山上远远地望着下邳城的方向,心中正想着应该如何应对眼下局面,却突然看到下邳城内火光冲天,一时间心中不由得惊慌,夜里好几次想冲下山回城一探究竟,奈何曹军围困太紧,每次都被乱箭挡回来了。
这一招原是曹操的计谋,他故意让降兵偷开城门,然后自领大军杀入城内,却只让他们举着火把在城中走动,用以迷惑关羽,让他自乱阵脚,方便之后行事。
好容易等到天光破晓,关羽打算再次整顿,然后下山冲出重围,结果还不待有其他的动作,忽然看到一个人骑着快马跑上山来。
关羽远远一望,看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辽。左右正要有动作,立刻被关羽制止住了。
此次张辽来山上迎关羽,心中更多的是激动之心,想他二人自白门楼辞别后,辗转之间,竟也有数年未曾碰过面了,再加上两人过往各为其主,自然也是没有机缘见面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这里见旧友,心中的澎湃之情溢于言表。
“云长兄……”张辽一下马,立刻朝关羽快步迈过去,来到跟前,行抱拳之礼。
关羽回礼后,并没有急着与他寒暄,相反,他心中更多的是疑虑,他问道:“文远此番前来,莫不是想要与关某为敌?”
张辽自知关羽肯定会对自己疑心,但是为了自己的主公,也为了解救此刻故友的困境,张辽又冲着对面的人行礼,紧跟着回了一句:“云长兄哪里的话,我今日来此,乃是念着旧日之情,特地来和你相见。”
言毕,张辽立刻把手中提着的剑扔到了一旁,然后与关羽一同在山顶坐了下来。
关羽明白,他此番来此,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他为曹操之臣,来见自己,就是想破局,只是不知他是要杀了自己,还是会招降。
想到这里,关羽不由得迟疑了,他偏过头看了身旁的旧友一眼,旋即开口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文远来这里,莫不是特地来劝说我,以便招降之事?”
听到这话,张辽不由得感叹一声,紧跟着回应道:“自然不是这样,昔日若不是云长兄出手救我,我又怎么会有今天?正是因为念着旧日恩情,故而今天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救兄长你啊!”
关羽听完直接问了一句:“莫非文远来此,是想要帮助我,一起突围的?”张辽不由得心中感喟,旋即摇了摇头:“也不是。”
见状,关羽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既然不是来帮我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辽看如今的形势,也知晓关羽是不会轻易降服了,唯有对他痛陈利害,使他归降,方能于重重包围之中护佑他周全。
“现在玄德公不知生死,翼德亦是。”张辽正色道,“昨天夜里曹公已经攻破下邳,不过兄长尽管放心,军民都没有受到伤害,曹公特地派了护卫保护玄德公的家眷,不许旁人惊扰。唯恐兄长担心,因此特来告知……”
没等张辽把话说完,关羽冷笑一声,语气也不善起来:“听文远兄的意思,就是劝我归降的吧?我告诉你,关某今日虽然身处绝地,但是亦是视死如归之人,你现在赶紧走,我马上就率兵下山迎战!”
张辽心下焦急,顾不上斟酌,不由脱口而出道:“兄长这样说,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吗?”
关羽闻言一愣:“我是为了秉持内心的忠义二字而死,又怎么会被天下人笑话?”
张辽叹叹气,语重心长道:“兄长不知,兄长今日赴死,其罪有三。”
关羽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张辽,淡淡道:“好啊,那你就说说,我身上到底有哪三罪?”
张辽在原地来回踱步,口中犹自沉吟道:“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之时,誓同生死,现在使君刚打了败仗,兄长就要战死,倘使使君再度复出,想要求兄长相助也不可复得了!岂不辜负了当年的盟誓?这是罪一。刘使君把家眷托付给兄长,今日若兄长战死,两位夫人无所依赖,岂不辜负了使君的托付?这是罪二。兄长武艺超群,兼通经史,不想着和刘使君一起匡扶汉室,却想要赴死来成全自己的匹夫之勇,这是为人忠义吗?这是罪三。”
张辽说罢,郑重向着关羽抱拳行礼:“兄长有这三大罪过,弟不得不告之!”
关羽闻言,不由得沉吟片刻,片刻后方问道:“你说我有三罪,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办?”
张辽紧跟着应声道:“现在四面都是曹公之军,兄长若不归降,注定一死。就这么死了,对兄长的身后名声没有半点益处。眼下倒不如先归降曹公,然后打听刘使君的消息,看他现在何处,再徐徐图之。如此作为,一来可以保住两位夫人,二来也不违背桃园之约,三来也可以留下可用之身,有此三便,兄长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关羽听了张辽的话,思虑了一会儿,提出来一个条件:“既然文远已将身前身后之事尽数阐明,劝我归降丞相,关某这里也有三个约定。如果丞相能够从我,我立刻卸甲归降,否则,关某宁受三罪而死,也不愿归顺。”
“兄长但说无妨,我必代为转达。”张辽严肃回道。
关羽略一斟酌,朗声说道:“一来,我和皇叔设誓,共扶汉室,我现在只降汉帝,不降曹操;二来,两位嫂嫂处请按皇叔俸禄赡养,上下人等皆不许上门骚扰;三来,只要我知道兄长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找寻:三者缺一,断不肯降。望文远急急回报。”
张辽记下关羽的要求,飞马奔至曹操帐前,将前因后果细细阐明,曹操惜关羽之才,迟疑片刻还是一一应允了。
待张辽回报关羽之后,关羽长叹一口气,向着徐州放向遥遥抱拳,这才率领残余的将士走入曹军营寨,跪拜于曹操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