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有言语伴随古剑清鸣声呼啸而至。
有一剑,由千里外武当山而来。
落于徐脂虎身前。
黄鹤驾临江南湖亭郡,一名年轻道士如流星坠落,瞬间来到报国寺院中。
饶是心智坚韧不拔如袁庭山,才跃下城墙,也顿时目瞪口呆,一柄飞剑诡异悬在空中,再有一个岁数不大的道士出现眼前,这道人却是行事更加匪夷所思,遥望东南,怒道:“赵黄巢,信不信洪洗象一剑斩断你赵氏气运!”
古剑瞬间消失不见。
龙虎山山门前,先有一剑鞘从九天云霄直坠大地。
再有古剑飞来,恰巧回归剑鞘。
古剑入鞘时,整座龙虎山轰然震动。
继而不见仙人踪影,却有仙人传声而来:“赵黄巢,信不信洪洗象一剑斩断你赵氏气运!”
龙池气运莲,刹那间枯萎九朵!
天师府祠堂,众多供奉百年千年的祖师爷牌位跌落于地。
龙虎山一名中年道人怒极,望向斩魔台:“洪洗象,不管你是吕洞玄投胎还是齐玄帧转世,如此逆天行径,就不怕天劫临头?!”
仙人再度言语如九霄天雷降落在斩魔台,遥遥传来:“修道七百年寒暑,区区天劫能奈我何?!”
报国寺中,那年轻道士尚未出手,袁庭山便已是七窍流血,咬牙以后背撞破墙壁,一退再退,肝胆欲裂。
安然无恙的小丫鬟二乔,扯了扯身前女子的袖子,茫然道:“小姐,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徐脂虎红着眼睛,别过头,不去看那位生平第一次动怒的年轻师叔祖,好似小女子赌气道:“什么神仙,武当山来的臭道士。”
骑鹤下江南的年轻道士口口声声连那天劫都不屑,只是这会儿竟然露出让丫鬟二乔疑惑的局促不安,一只大黄鹤停在院中,吹落桂子无数。
是啊,他是天上神仙,就连那百年之前的天门都可不入,这世间无人能拦。
可在他面前,自己还是那个骑牛的道士,她也永远是自己眼中的那个红衣女子。
始终撇过头的徐脂虎沉声问道:“你来江南作甚?”
徐脂虎缓缓转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直被寄予厚望去肩扛天道的年轻道士羞赧嚅喏道:“洪洗象啊。”
徐脂虎重复问道:“你来做什么?”
年轻道士壮着胆子说道:“那年在莲花峰,你说你想骑鹤。”
她背过身,背对着这个胆小鬼。
这个放言要斩断赵氏王朝气运的道人,深呼吸一口,笑道:“徐脂虎,我喜欢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喜欢你七百年。”
“所以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喜欢你更久了。”
“下辈子,我还喜欢你。”
年轻道士伸出手,轻声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这一日,武当年轻掌教骑鹤至江南,与徐脂虎骑鹤远离江湖。
仙人骑鹤下江南,才入江湖,便出江湖。
此刻,东海岸边,徐凤年和老黄在此观看这场天下武道顶尖二人的争锋。
由于有老黄护着,徐凤年自然能看到那些寻常武夫看不到的细节,还有不懂的地方,去问老黄,虽然后者也不怎么清楚,但是好歹境界摆在这呢?
几句话就道出了那些剑招的意境,只不过自己学不来罢了。
天下用剑之人,李淳罡独占鳌头。
这时,两道虹光陡然砸向战场中心,活生生的把正在激战的二人分开。
宋子骞以拳对拳,止住了王仙芝的拳法,邓太阿用剑招让李淳罡闪身。
四人相对而立,王仙芝最先道:“是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还破坏了老夫和李淳罡的打斗,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李淳罡被拦下后,待看清眼前人,立马摆上一副臭脸,“不是小子,你来干嘛?还带着邓太阿,怎么?要我一个打三个?也不是不行!”
邓太阿倒是向来稳重,收剑回身,双手抱拳,行礼道“邓太阿见过老剑神!”
这不提还好,这人是真不会看人下菜碟,这一句老剑神给李淳罡叫的是一脸黑线,内心想,老子还没死呢?什么新老剑神?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竟有些尴尬。
王仙芝这边还是一脸愤愤不平,自己打到一半,被人给搅黄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随后看向邓太阿,“邓太阿,谣传说是你不是不过问江湖之事嘛?,今日与这小子一同前来,难道你也要多管闲事?”
邓太阿缓缓笑道“王仙芝,之前来找你切磋,确实没打尽兴,再加上这个奇怪的小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魄,老夫岁年长,但也被他三言两语说的蠢蠢欲动,于是乎就跟来了。”
宋子骞这时候说道“三位,我今日这么做只是想让这多点意思!”转头看向王仙芝说“王老头,说了上次没打完,我之后还来的,这不!今天就解决了吧!”
面向邓太阿“邓太阿,我知晓你邓太阿习剑只为杀人,今天晚辈想以下犯上,看看你的杀人剑!”
最后向李淳罡抱抱拳,略感歉意,但还是讲到“之前在北凉王府,你施展不开,气势上我压你一头,不过晚辈再一次恳请老剑神赐教!”
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可细细思来,却让人不寒而栗,这小子是要一个人站三个啊!
一个是之前风流江湖,剑术独占鳌头的李淳罡,虽画地为牢二十载,但在徽山大雪坪上解开心结,一声剑来重回陆地神仙境。
另一个是武帝城城主,自称天下第二的王仙芝,以力证道第一人,一双拳头打碎了多少江湖侠士的幻想。
还有一个是吴家剑冢百年的天才,当年在剑冢内,留下名剑“太阿”,独自行走于江湖,手持桃花,倒身骑驴,天下杀人剑招第一人的邓太阿!
在岸边的看客都认为这小子疯了,就连老黄也罕见的露出那惊讶的表情,在一边的徐凤年确是早就被那一番话惊讶的不可言喻。
“这货,本世子可赏不了啊!”
有好信的看客,看着空中那道一对三的身影,思考了半天,好像突然想到些什么,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来。
身边人看到这诡异现象,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大白天的看到鬼了?”
而那人却磕磕巴巴的道“等……等等,那个人你们觉不觉得眼熟?听没听过之前把京城搞的鸡飞狗跳,屠戮钦天监三天师,一怒为红颜,拔剑刻城墙的那位白衣剑仙?”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是啊,自己今天见识的大人物太多了,一不留神就把新崛起的那位白衣剑仙忘了!
下面人都开始庆幸,今天属实是不虚此行,白衣剑仙一人战三人。气势至逼当年吕祖在镇魔台。
宋子骞大声喝到!三位,注意了!
这一日,东海之水皆往天上倒流,九天之云滚滚下垂,与海水交接。
这一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世子殿下一行人归途稍稍作了转折,来到广陵江。
正值八月十八大潮,观潮游客来自天南地北,盛况空前,春秋大定以后,再无先前国界割裂,士子负笈游学与游侠带剑闯**都愈发畅通无阻,顺带着探幽赏景也都风靡愈浓,广陵大潮与峨嵋金顶佛光和武当朝大顶并称当世三大奇观。大燕矶是一线潮最佳观景点,冠绝天下,今日更有广陵水师检阅,藩王赵毅会亲临压阵。广陵巨富与达官显贵都拖家带口前来观潮,与庶族寒士市井百姓相比,前者人数虽少,却自然而然占据十之七八的上好观景位置,摆下几案床榻,放满美酒佳肴瓜果,邀请世代交好的清流名士,一同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世子殿下来得略晚了,江畔适宜观潮的地点早已扎满帐篷或者摆满桌案,而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已经可以猜测到那艘弄潮艨艟马上就要临近,只得弃了马车,让舒羞与杨青风留在原地看守
不过分离前世子殿下笑着提醒两位扈从不妨坐在车顶观景。青鸟手中提有一只小坛,腰间悬了那柄吕钱塘遗物赤霞剑,徐凤年走在最前,慕容梧竹身子骨娇弱,被他牵着,以她那随波逐流的性子,指不定被冲散了都没脸皮喊出求救的话。
徐凤年约莫是沾了身边佳人美眷的光,以他为中心,附近形成一圈真空,到了这里,不需要踮起脚跟去观潮,李老头负手而立,眺望江面上迅如奔雷的一线潮,神情萧索,当年一人一剑睥睨天下,在广陵江上御剑踏潮头而行,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年迈,御剑愈发纯熟,却半点想要去木秀于林的心情都欠奉。
徐凤年不理睬几名广陵世家子的聒噪,走到江畔,恰好一线潮涌过,从青鸟手中接过坛子与赤霞大剑,先将装有吕钱塘骨灰的坛子丢入江水,一剑掷出,击中小坛,骨灰洒落于江水潮水。
对于吕钱塘的阵亡,徐凤年谈不上如何悲恸,只不过既然应承下那名东越剑客的遗愿,总要按约完成才行,徐凤年拍了拍手,蹲下身,望着滚滚前奔的潮头,轻声道:“都说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难怪你临死要破口大骂。”
听到从美人嘴里说出一个杀气-淋漓的宰字,别有韵味,徐凤年大言不惭地哈哈笑道:“你这性子我喜欢,做弟媳妇正好。”
徐凤年笑眯眯问道:“别吓唬我,你跟广陵王赵毅有牵连?”
陈渔脸色如常,没有作声。
徐凤年双手插入袖口,轻声道:“走了,回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