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耳在特洛伊城(1 / 1)

当赫克托耳抵达斯开亚城门,走到宙斯的山毛榉下时,特洛伊的妇孺老弱将他团团围住,不安地向他打听丈夫、儿子、兄弟以及亲友的消息。他无法一一给予答复,只是建议她们向神祇请求保佑。很多人都从他那里听出了可怕的消息,哀伤地垂下了头。现在他来到父亲的王宫。这是一座华丽的建筑,四周都围有粗大石柱的宽敞厅堂,里面是五十间用光滑的大理石建成的宫室,一间连着一间。这里是王子及其妻子居住的地方。在内廷的另一侧是十二间相连的大理石宫室,这里是国王的女儿女婿们居住的地方。宫殿由高大的城墙围绕,构成一座坚固的宫堡。赫克托耳在这里遇到了他慈祥的母亲赫卡柏。她正要到她最喜爱也是最漂亮的女儿拉俄狄克那儿去。年迈的王后急切地朝儿子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忧愁而关爱地问他:“你何以离开那血腥的战场归来?想必是希腊人加紧围攻我们,你回来了一定要去祈求宙斯。我去给你带上陈酿的美酒,你好向万神之父宙斯和其他的神祇献上,然后你自己也可以喝一口提提精神!”赫克托耳回答王后说:“亲爱的母亲,我不要酒,以免我失去力量。我也不想用一双不洁之手为万神之父行灌礼。母亲,我请求你,带着特洛伊最高贵的女人们手持熏香到雅典娜神庙,把最华贵的衣服献给她,并献祭十二头肥壮的母牛,祈求她保佑我们。我要去喊我的兄弟帕里斯上战场参加战斗。愿大地把他吞没,我绝不怜悯他,因为他生来是要使我们全城毁灭。”

母亲照儿子吩咐的去做了。她进入内室,取出她最华美的衣服,那正是帕里斯带海伦回来时从西顿带来的。她选出最绚丽的一件,然后由一群高贵的女人陪同登上雅典娜的神庙。安忒诺尔的妻子,即雅典娜在特洛伊的女祭司特阿诺给她们打开女神的圣殿。女人们围着雅典娜的神像,举起双手向她祈祷。特阿诺从王后手里接过那件衣服,献于神像的膝前,并对宙斯的女儿恳求说:“雅典娜,城市的保护神,最庄严而强有力的女神,请折断狄奥墨得斯的矛,让他栽倒在我们的城门下吧!请保佑我们的城市、女人和孩子吧!我们怀着这样的希望,向你献祭十二头肥牛。”然而雅典娜拒绝了他们的祈求。

赫克托耳已经来到帕里斯的宫殿,它紧挨着国王和赫克托耳的宫殿。赫克托耳手执一支长矛,矛长丈余。青铜矛头和矛杆以一枚金环箍住。他看到兄弟帕里斯正在内室检查武器,修理他的硬弓。海伦则坐在一群侍女中间,操持着日常的家事。赫克托耳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帕里斯,同时大声斥责:“你坐在这里闷闷不乐实在是不对。因为你的缘故,士兵们都在城外浴血作战。起来,在城市还没有被敌人攻破并烧毁之前,你要和我们一起来保卫它!”

帕里斯回答他说:“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我坐在这里是因为内心感到悲伤。刚才海伦鼓励我,要我重上战场。我正准备披上战袍,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赫克托耳沉默不语。海伦面有愧色,她说:“噢,我是个不祥之人,是我带来了巨大灾难!我宁愿在跟帕里斯来到这里之前就葬身大海!现在兵临城下,我多么希望我的丈夫能够勇敢一些,多么希望他正视自己所受的羞辱和谴责。可是他没有骨气,他的懦弱一定会带来可怕的后果。而你,赫克托耳,进来吧,先休息一下,我知道你正顶着巨大压力!”

“不,海伦,”赫克托耳回答说:“我不能休息。惨烈的战争正驱使我回到特洛伊人中去。你要劝说帕里斯,让他尽快随我同去参加战斗。现在我还得赶回宫去,看看我的妻子、儿子和仆人。”说着,赫克托耳便转身离去。但他没有在房里看到妻子。女仆告诉他:“当她听说特洛伊人遭到打击,希腊人夺得胜利时,她就着魔般地离开了宫殿,想爬到城楼上去。女佣抱着孩子,只好跟随她而去了。”

赫克托耳飞速跑到特洛伊大街上。当他到达斯开亚城门时,他的妻子安德洛玛克,底比斯国王厄厄提翁的女儿,迎面朝他跑来。跟在她后面的女佣怀中抱着幼小的阿斯提阿那克斯。父亲默默地看着可爱的儿子,脸上慈爱的笑容几乎不为人所察觉。安德洛玛克双眼满含泪水向他走来,温柔地握住丈夫的手说:“不幸的人,你的勇敢肯定会使你丧命。你难道忍心不顾你的幼小的儿子,也不可怜你的妻子让她成为一个不幸的寡妇吗?阿喀琉斯杀害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死于阿耳忒弥斯的箭下,我的七个兄弟也全被阿喀琉斯杀死。除你以外,赫克托耳,我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因此,我请求你留在塔楼上吧!命令军队开往那片长满无花果树的小山丘,那里的城墙没人防守,很容易被敌人攻破。最勇敢的亚各斯人已经向那里发动三次攻击了。或许是预言家给了他们启示,也可能是他们自己发现了这里守卫薄弱。”

赫克托耳亲切地看着他的妻子,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但是亲爱的,如果我只是这样远远地待在这儿观望,那么我会在特洛伊的男女老少面前感到羞愧。我的内心一直驱使自己到最激烈的前线去战斗。虽然我已经预感特洛伊城总有一天将会毁灭,普里阿摩斯和他的人民也将会遭殃。但更使我难过的不是特洛伊城的毁灭,也不是我的父母兄弟将要遭受的苦难。而是想到希腊人将你掠去,让你在亚各斯那边纺纱织布或者挑水浇灌,遭受强迫劳役之苦。当你伤心落泪的时候,有人一定会指着你说道:‘看,这就是赫克托耳的妻子,他曾经是特洛伊人中最英勇的英雄。可是他的妻子现在却在遭受着奴役。’当你悲痛欲绝的时候,呼唤着我却得不到我的回应。唉,想到这些,我宁愿现在就死去!”

沉寂片刻后他伸手抚抱儿子,但孩子却哭着把脸埋进女仆的胸前,十分害怕父亲头上的铁盔和飘动的马鬃盔饰。父亲微笑地看着孩子和母亲,迅速脱下寒气凛然的头盔,把它搁在地上,然后吻着可爱的儿子,抱着儿子摇晃。他仰望苍天,向诸神祈祷:“宙斯和诸位神!让我的儿子跟我一样,成为特洛伊人的榜样吧!让他强大无比,统领特洛伊,使得人们总有一天会说:‘他比他的父亲更勇敢!让他的母亲也为他感到高兴!’说着,他把儿子放在妻子的手上,妻子抱住孩子,含着眼泪微笑。赫克托耳抚摸着妻子的双颊,说:“可怜的妻子,不要悲伤!没有人敢于违背神意将我杀死,但是任何人都难以逃脱自己的命运!”说完这番话,赫克托耳戴上头盔就离开了。安德洛玛克朝宫中走去,不禁悲怆地哭了起来。

帕里斯也带着铮亮的武器从城里穿过,他赶上了哥哥赫克托耳,看到哥哥正在跟他的妻子安德洛玛克告别。“我磨磨蹭蹭把你耽搁了,”帕里斯大声地说,“我来迟了,不是吗?”赫克托耳却亲切地回答说:“好兄弟,不用饶有兴致地跟我讲客套,你总算自愿回来了。特洛伊人为你受尽了苦。当我听到他们鄙夷地议论你时,我就深感痛心。好吧,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等到我们把希腊人赶出特洛伊,把盏共饮,庆祝胜利时我们再来谈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