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死在他们面前的屏障, 陡然被打开,连同周围的火势,也一齐减弱了不少。
趁着这当口, 南宫别宴抱着花清染, 瞬间闪身出了那道屏障。
无边火海蔓延叫嚣,遇着那袭白衣,竟也近不得身。
祝眉紧随其后, 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少年,内心惊诧不已。
自从不得已祭出灭尘之后, 南宫别宴似乎便不再可以隐瞒自己的实力。
他眉目间嬉笑不再,行止却依旧从容。从眼前的少年身上, 祝眉再看不到半分昔日闲散模样。
面对这炼狱冥火,即便是自己,也仅能勉强应对。而他看起来,竟仍是游刃有余。
祝眉自认自己的实力在幽明界已是不凡,可这来自凡世的少年,修为还远在她之上。
但以现下的境况来看, 这少年显然还未完全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位朔方世子, 先前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要藏巧于拙,竟将所有人都瞒了个彻底。
可他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来幽明界,究竟有何目的?
因心有所想, 祝眉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个白衣劲装的少年。
南宫别宴对此早有察觉, 待到出了第三重冥火境, 彻底远离了那道火屏, 方才悠悠说道:“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你这么一直盯着我,待会儿染染醒来误会了怎么办?”
祝眉噎了一下,却罕见地收敛起脾性,连忙移开视线,“今日是我有错在先,方才的事,我就当没有看见。”
南宫奇道:“郁轩派你盯着我,不就是为了让你来探探我的底?你这么空手而归,岂不是让他大失所望?”
“原来世子都知道。”
祝眉怔了怔,随即笑道:“此次前来炼狱黄泉,不为别的,只为寻那血曼陀。如今东西已经到手,我自然可以回去复命。”
南宫别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如此甚好。那等待会儿见到了墨先生,还要劳烦红衣使,不要说漏了嘴。”
“这是自然。只是……”
祝眉面露疑色,“我听闻,墨宗主与世子,亦师亦友,您为何,连他也要一并隐瞒?”
“这便不劳红衣使费心了。”
南宫别宴促侠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为此忧虑。我所图之事,不会涉及幽明界的安危,更不会和你师父沾上半点关系。红衣使,大可放心。”
被他猜透心中所想,祝眉心下一窘,眼神变得闪躲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此时,花清染终于徐徐醒转过来。
三人远离了炼狱深处,那迫人的火灼之气也已有所缓解。
花清染方才被抽走了几丝血气,脸色有些苍白。原本饱满的樱唇,现下也有些干裂,仿若即将枯萎的花瓣。
她艰难睁开眼,待视线清晰起来,便看到少年清俊的侧脸。
他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意气风发,有不同于旁人的朝气,似乎正同旁人说着什么。
许是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花清染对那二人的交谈还听不甚清,只模模糊糊听着他的声音,便觉心中安定许多。
恍惚间,她竟情不自禁,抬手抚上他的脸。
南宫正四下探查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再度生变,并未留意怀中的动静。
以至于脸上突然被柔软的指尖触碰了一下,竟让他惊得顿住脚步。
他没有闪躲,只有些不大自然地看向怀中的人,“染染,你醒了?”
花清染恍若未闻,轻轻抚在他脸上的手,也未曾收回。
“染染?”
南宫别宴看着她尚且懵懂的神色,便知道她的神思,还未从混沌中抽离出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失了几丝血气,怎么人还变傻了?”
跟在一旁的祝眉闻言,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只道:“被牵丝吸取血气之人,短时间内极难恢复。在移魂之后,花主的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复原,受到弑杀之符的影响,自然会严重一些。”
她见南宫看过来,忙又解释道:“不过世子不必担心,方才那血线切断得及时,还不至伤及花主心脉,只是需要些时间。待再过些时辰,花主的五感,自可恢复。”
听她如此说,南宫别宴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再多言,将花清染轻轻放在道旁的岩石上坐下,自己蹲下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然而花清染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禁蹙眉道:“染染,看得见吗?”
祝眉道:“被牵丝影响者,如身处混沌,所思所想,皆由心而起。眼中所见,也大多是心中产生的幻象。花主没有反应,也属正常。”
却听花清染道:“我看得见呀。”
听到这话,二人一齐转头看向她。
花清染一脸茫然地看着南宫别宴,歪了歪头,“你看着我做什么啊小宴?”
“呃……”南宫见状,试探着指向身后的红衣女子,问,“你能看到她吗?”
花清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茫然眨了眨眼睛,摇头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闻言,南宫和祝眉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终于相信了祝眉所说的话,不由紧张问道:“染染,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花清染摇了摇头,“没有啊。”她见着南宫的表情,心生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她如此,思及红衣使方才的话,南宫心道:没想到,这小花儿把我看得如此重要,到了这个时候,竟还一心念着我。
见着花清染的模样,除了有些不大清醒,似乎并无其他不妥。
他顿时心情大好,便又生出了逗弄她的念头,便放轻了语气道:“放心,没什么事。只是你方才睡了一觉,还想趁机占我便宜。”
花清染闻言,便知他又在拿自己玩笑。
但此时又蓦地想起,方才自己的确被他抱在怀里,似乎还伸手摸了他的脸……
想至此处,她面上一热,慌忙垂下头,绞着手指局促道:“我、我怎么会睡着了呢?我不知道……可能还在做梦吧!你不要误会,对不起!”
“真是无情。”
南宫轻叹一声,起身摸了摸她的头,“罢了,你没事就好,待会儿等见着墨先生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与此同时,花清染的视线逐渐开阔起来,周围的一切也重新染上一片赤红。
而方才南宫所指的那个位置,正立着红衣使的身影。
“红衣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下身处何地,不由惊呼道,“我想起来了!”
南宫挑眉看着她,似是意料之中。
便听她道:“我们方才,不是被一道火屏封住去路了吗?是怎么逃出来的?”
待看清二人略带诧异的神色,她不免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匆忙站起身,求助般地看向南宫,“小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南宫别宴眼神一顿,被她的眼神一瞧,莫名有些心虚,只讪讪一笑,信口胡诌道:“嗐,你方才使那道保命符箓的时候,用错了法子,反被神佑反噬。幸亏得红衣使及时出手,最后才有惊无险。”
他抬手在花清染鼻尖上一刮,“你这小花儿也是心大,对待那等霸道的符箓,自己一知半解,居然也敢直接上手去用。好在这次没有酿成大祸,否则,你叫红衣使回去后,如何交代?”
他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红衣使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虽心有疑惑,也只接道:“啊,是、是啊,花主下次,务必要谨慎些才是。”
花清染并未觉出二人不妥,只道是自己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大家,便觉心中过意不去,垂下眼眸嗫嚅道:“对不起……”
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使得二人皆是一滞。
南宫自是知晓这小花儿好骗,对她轻信自己一事并不意外,但此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她如此信任自己,他怎能连她也一并欺瞒呢?
但眼下时机未到,还不能将一切都对她和盘托出。
南宫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未开口,便被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
“臭柿子!你快来看看,墨先生的伤势,好像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