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红衣使虽有掩月轮在手,但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面对南宫的无声询问,她的眼神轻微飘忽。在看清抵在自己喉间的长剑时, 却又忽然笑起来。
“世子这是做什么?”
南宫别宴低叱:“少废话, 让那道破符停下来!”
她将那道符箓视若珍宝,他却语气如此不敬。
红衣使冷冷睨了他一眼,笑道:“祝眉学艺不精, 不知该如何停下。要不,世子自己想想办法?”
祝眉说着, 眼神落到悬浮在半空的花清染身上。
赤色的烈焰卷裹着她,让白皙娇嫩的肌肤微微透红, 恰如一朵娇花浴火。
原本鲜活的生命力,仿佛就要这样一点一点在烈焰中枯萎。
见着此情此景,祝眉不禁恍惚了一下。
“赤焰火,比不过柔骨花。”
比不过柔骨花……
这个声音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令她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看向花清染的眼神里, 也逐渐被嫉妒和恨意填满。
南宫别宴瞥见她的神色, 眉心一蹙。
“别在这儿装傻!你既然能在那符箓上做手脚,就一定有解开它的办法。”
他说着,手中的剑又往前近了半寸,“我不管你对染染有何成见, 但郁轩派你来护她,若她在这里出了事, 郁轩定不会放过你, 孤阙祭司也难辞其咎!”
听到他提起师父的名讳, 祝眉愣了片刻, 眼中的妒火却愈燃愈盛,竟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一层诡异的殷红。
南宫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心下一紧。
而下一瞬,祝眉突然大笑起来。
“比不过又如何?赤焰火焚尽万物,区区一朵柔骨花,在漫天烈焰之下,也终将化为灰烬!”
“她逃不掉的。”
“她该死!”
“杀了她……”
这一刻,那个一直藏匿在祝眉灵台深处的声音,忽然与她说出的话重合起来。
祝眉笑得花枝乱颤,状若疯癫,竟对紧贴在颈项上的长剑视而不见,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清染。
幸而南宫及时收手,才没叫那利刃一下割断她的喉咙。
可那雪白的颈子上,仍是留下了一丝血痕。
“莫名其妙。”
南宫骂了一声。
以他的立场,还不能轻易对红衣使动手。
他心知祝眉有异,看她现下的状态,显然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而这红衣使疯癫的程度,他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可眼下已顾不得回想那些细枝末节,他随手摸出一道清心符,趁其不备,“啪”地一下拍在祝眉脑门上。便由她在那处继续发疯,自己则立刻收剑,上前查看花清染的情况。
被光华笼罩的女子,已然不省人事,好在呼吸还算平稳,紧皱的眉心也舒展开来,看起来似乎已没那么痛苦。
神佑之符洒下的光辉,如同一道屏障,将她牢牢包裹起来,周边那些烈焰,竟也近不得前。
南宫见状,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便敏锐察觉到那符箓的异样。
花清染方才划破的指尖,仍在不停冒着血珠。
而那血珠暴露在空气中,却似被无形之力吸收了一般,融进那光柱里。
符箓散出的光华,沾染的血色愈发明显。
只这一瞬间,便分散出无数纤细的血线,千丝万缕,如同触手般缠缚在花清染身上。
“不好,是牵丝!”南宫别宴神色一凛,“染染!”
他立刻挥剑斩向那光柱,却被一道强劲之力反弹回来,震得虎口发麻。
而这时,只听身后“锵”地一声,似有金器落地。
南宫蓦地警觉起来,回头一看,却见祝眉恍然瘫坐在地,看向他们的眼神中似有惊恐。
掩月轮银辉不再,如死物般跌落在她手边。
祝眉仿佛失力似的大口喘着气,缓了片刻,才一把扯下自己额头上的清心符,涩声开口:“没用的,花主的血,恰好滴在那符箓上的逆转区域,现下神佑已被篡改,成了弑杀之符。”
她眼眸中的血色渐次消褪,已然重回清明,此刻正低着头,不敢看被困在符光之中的人。
南宫别宴神色凛然,睥睨着她,冷声道:“你还不打算说么?”
祝眉摇了摇头,道:“弑杀之符一旦触发,不吸干一个活人的血,是不会停下的。除非师父在场,兴许还能以圣灵之力压制。”
她眸光黯淡下来,指尖紧紧抠着地面,“我的能力远不及师父,也未曾习得那圣灵之力。抱歉世子,我……我救不了她。”
听到这话,南宫别宴却轻嗤了一声:“早说啊,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师父一人,才拥有圣灵之力吧?”
音落,他毫不犹豫地提剑划破手掌,剑身的莹白立时沾染上血色,猛地朝那愈发浑浊的光柱击去!
祝眉怔怔抬眸,只听得一阵玉碎之声,便见那光柱顷刻间崩裂成无数碎片!
南宫别宴旋即飞身而起,一剑将那“神佑之符”斩作两半。
符箓破碎的瞬间,延伸而下的血线同时断裂,花清染的身子再无支撑,飘飘然向下坠去。
南宫连忙用没染血的手揽住她,手中长剑被他随意插在地上。
剑身散着莹润的光,竟将那无处不在的冥火,逼退至一丈开外。
直到此时,祝眉才真正注意到他手边的那柄长剑。
与掩月轮不同,那剑身上的莹白,并非是灵力汇聚所散出的流光,而是一道道细小密集的铭文。
那铭文在长剑上流转缠绕,将其原本质地严丝合缝地遮挡起来,也掩盖住万年寒晶铸就的剑身,所散发出的霜寒之气。
祝眉不由低呼:“竟然是‘灭尘’!”
南宫探查着花清染的伤势,头也不抬地应道:“原来红衣使认得这把剑啊。”
祝眉闻言忙敛起神色,垂着眼睫道:“传闻灭尘初代主人,曾参与过当年的神魔之战,这等稀世神兵,自是听说过一些的。没想到,灭尘现下,竟会在世子手里。”
说罢,她又抬眸看着南宫,眼神中略有些复杂之色,“只我有一事不明,世子并非修行之人,为何也会拥有圣灵之力?”
南宫别宴没有急着回答,待确认过花清染无碍之后,才漠然开口:“我早说过,这世上拥有圣灵之力者,绝不会只有你师父一人,又关修行什么事?”
“红衣使成日跟在大祭司身边,眼里看不到旁人,怕是早已忘了何谓天外有天。”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而笑起来,“你师父那人一板正经,怕是故意拿着修行当借口,唬你的吧。”
祝眉眸光黯淡下去,却并未作声。
她自己对此,又何尝不知。
只不过,有些事她不愿细想。
即便那假象脆弱得如同纸糊,只要不被人戳破,她便能继续以此慰藉自己。
便能继续在心底,以另一种见不得光的方式,供奉她的神明。
但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她与她心中的人,永远绕不开师徒的名分。只这一条,便足以成为她难以逾越之地。
却没想到,这一点深藏心底的执念,如今竟成了她的心魔,反让邪祟钻了空子。
祝眉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开口:“抱歉。”
这一次,南宫终于抬眸看向了她。
“这话,你得留着跟染染说。”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眸间的锐利便显露无遗。
祝眉心中莫名一颤,任是平日再雷厉风行,此刻也不由低下了头,“自然。”
她顿了顿,又道:“世子平日藏锋敛锐,故意做出一副闲散模样,如今为了花主,却不惜让灭尘现世。您对花主,果然情真意切。”
却听南宫说道:“用不着试探我,回去之后,你大可将此事告知郁轩。”
祝眉错愕道:“虽不知世子如此做,所图为何,可如此一来,您掩藏的实力必然暴露。就不怕,城主会因此对您心生忌惮么?”
“郁轩那般自大,犯不着跟我这个凡世之人计较。得知此事,他至多也只会觉得,我这个游手好闲的朔方世子,怙恩恃宠。”
“即便仗着自家家底,得了一把稀世神兵,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搅不出什么水花。”
南宫别宴说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轻轻将尚在昏迷的花清染抱起,回头瞥了祝眉一眼,“染染的身体尚未恢复,不宜在此多做停留。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她,就赶紧起来干活了。”
祝眉得话,终于回神。
方才她被自己的心魔牵制,消耗了不少心力。好在谈话间,手脚的麻木之感消退不少,身体已然恢复了大半。
她从地上站起身,掩月轮顺势飞回她身旁。
二人对视一眼,未见南宫如何动作,灭尘便应时而动,携着寒冰之息猛地刺向那道火障!
祝眉同时出手,掩月轮紧随而至,飞速击向同一个方位。
刺耳的金石之声响彻山谷,不多时,两件神兵终于将那燃着烈火的壁障,硬生生撕开一条通路。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补上了!今晚还有~
(可以帮我加个作者收藏吗QAQ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