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十力(1885—1968),原名继智、升恒、定中,号子真,晚年又号漆园老人、黄岗逸翁,湖北黄岗人。中国现代哲学家,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之一。
熊十力少时随长兄亦耕亦读,此后基本靠勤奋自学。十八岁到武昌投军,参加辛亥革命,又追随孙中山参加护法战争。后弃政向学,潜心研究思想学术,探讨中国古典哲学和印度哲学。曾入南京支那内学院钻研佛学二年。后应蔡元培之邀到北京大学任讲师。抗日战争时期避难于四川,曾讲学于马一浮主办的乐山复性书院、梁漱溟主办的北碚勉仁书院和武汉大学(当时因抗战而迁至乐山)。1947年返回北大任教。解放后,曾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特邀代表,并为第二、三、四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委员。
熊十力在儒家哲学、佛教哲学、中国思想文化史等方面,均有很大建树,特别是在重建新儒学和儒家哲学本体论方面创获颇多。其哲学思想以儒为宗,糅合佛学,发挥了《周易》哲学、宋明理学中的“陆王心学”,和佛教大乘空宗法相唯识之学,建立起了自己的“新唯识论”体系。认为哲学的大旨在于穷究本体,宇宙万物是本体流行的迹相,本体并非是离开“本心”的外在境界;强调“返求本心”,自证自识,无待于外求;认为如能见本体,则可官天地、役万物,自性也就没有亏欠了。熊十力的哲学对当代港台新儒家有重大的影响,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等当代新儒学大家,均出于熊十力之门。
熊十力的著作颇多,这里节选其最具代表性的著作“新唯识论”、“体用论”、“十力语要”中的有关内容。
“新唯识论”是熊十力精思十年的结晶。熊十力从1923年开始在北京大学讲授唯识学概论,1926、1930年相继有“新唯识论”稿本问世,最终于1932年定稿成书(文言文本)。“新唯识论”是针对“唯识论”而言的。“唯识论”是由印度佛教哲学家无著、世亲兄弟创立的一派学说,时间在公元5世纪。此后,唯识论经玄奘法师介绍到中国来。在玄奘法师与其弟子的努力下,中国佛教的唯识宗学派得以创立。这一派分析了世界上各种“法相”,因此又称为法相宗。他们认为,一切法相都是由“识”产生的,因此定名为“唯识”。唯识宗属于佛教大乘学派,因强调心识为有,故又称作大乘有宗。熊十力认为:“所云识者本对境受称,若无境相,焉起分别。故唯识言,义亦摄境,以境不离识,说识名唯。此则吾宗本义。”心识相对境相(即认识的对象)而言,但境相不能离开心识,是唯心识而存在的,所以为唯识。而三界说(现界、种界、真如法界)是有宗唯识论的纲领。唯识论者,把世界上一切物的现象,都说成是心上的一种境相,根身、器界均由阿赖耶识所变现,意即眼、耳、鼻、舌、身五根及宇宙万物并非是离开识而独立存在的。熊十力的“新唯识论”,以主观唯心主义的一元论,“究万殊而归一本”,把旧有唯识学三界八识所分得极细碎的宇宙世界统一起来,将“万化之原,而名以本心”,把物质世界的本源与精神意识等同起来。熊十力所承继的是一份主观唯心主义的思想遗产,其理论思想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新唯识论”不仅从世界观的高度反映了当时中国社会的一个侧面,而且代表了中国当时思想界一股重要的思潮。
熊十力的哲学思想,本是“从大乘空有二宗入手”,受佛家思想影响较深。后来,熊十力舍弃佛学,归宗孔《易》,得力处唯在“体用不二”之论。其著“体用论”,就是为了标明以大《易》“体用不二”之说立宗,足见其思虑之精深。对于“体用”二字,熊十力是这样理解的:“宇宙实体,简称体。实体变动,遂成宇宙万象,是为实体之功用,简称用。此中宇宙万象一词,为物质和精神现象之通称。”也就是说,熊十力所说的体用论,重在讨论宇宙实体与宇宙万象的关系。他认为,宇宙论中的实体与功用的关系是“哲学上从来难获解决之根本问题”,为此提出了“体用不二”的思想。这明显与他对大乘佛教的研究有密切关系。熊十力早年专心研究佛家性相之论,开始涉及体用问题,后由对佛法有所怀疑,他说道:“余初研佛法,从大有唯识论入手。核其性相之论,则真如是法性,而说为不生不灭法。现行则是法相,而说为生灭法。”“生灭法与不生不灭法截然分作两重世界,互不相涉,余深不谓然……未几,详玩《中论》,乃知生灭法与不生不灭法之别,大空学派早已如此。”进而自悟“体用不二”的主张,他认为这种主张与《易经》的宗旨是契合的。
“体用论”中的“明变”、“成物”和“明心”三章,是熊十力在原“新唯识论”的基础上进行的重新创作,分别表达了他晚年基本定型的本体论、宇宙论和人生论,成为“原儒”体系的重要哲学基础。尤其是单独发行的“明心篇”,不仅有着较大的篇幅,内容得到很大充实,因而成为熊十力晚年加强其新儒学人生论的重要标志,而且也是熊氏新易学人生论的核心所在,是熊十力努力以新儒学为社会主义新文化建设服务的重要尝试。“体用论”的完成,是熊氏新易学特别是其人生论臻于完善的重要标志。
熊十力在思想成熟时期的代表作除了“新唯识论”之外,还有“十力语要”和“十力语要初续”。这两部书是他的多年来积累的言论、信函、札记的总汇,陆续编纂成书。“十力语要”以及“十力语要初续”充分体现了熊十力的新儒学思想,因此被称为熊十力留给现代新儒家的一部新“论语”。“十力语要”收录了熊十力的信函、短论、讲词、语录等,其内容多为与当时中国学术界许多著名学者之间的交流与联系,其中所讨论的问题,如哲学与科学两者对象的界定、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之间的区别与融通、佛儒道三者之间的异同、对先秦诸子学说的评价等,这些问题都是20世纪20-40年代中国思想学术界所关注的突出问题,因此,“十力语要”呈现了中国近现代哲学的一个侧面,通过它,我们能够更好地了解当时的学人所关注的问题,更好地理解在社会变革的大背景下,社会思潮的转变与发展。
总的来说,“新唯识论”语体文本、“十力语要”以及“十力语要初续”这三部书,比较集中地表达了熊十力“新唯识论”的思想体系。在这三部力作中,熊十力最终完成了哲学思想由佛到儒的转折。他从佛学特别是大乘空有二宗入手,其后又参之以西方哲学思想,进而扬弃佛学,最终归宗儒家,建立了一个新陆王型的现代新儒学思想体系。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熊十力继续自己的研究,陆续写出一些新书,这些书大体上可以看作是他对“新唯识论”的发挥和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