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国文化的特点(1 / 1)

中国文化类型与其特点紧密联系。文化类型决定并包含了文化特点,文化特点是文化类型的具体表现。同时,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中国哲学的特点,实际上是中国文化的特点的反映。不过,由于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在外延上并不相同,中国文化可以包含中国哲学,中国哲学却不能完全概括中国文化,故中国哲学的特点不能代表整个中国文化的特点。

如果从中国文化的总体来考察,可以??绎出其贯穿始终、涵盖各个方面的基本特点,大致可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1)人本主义。

中国文化价值系统的确立,以及基本精神和主体内容的嬗变,始终以人生价值目标和意义的阐明及其实践为核心,以心性修养为重点。因此,可以说,中国文化的价值系统和内在精神,是以人生和人心为观照的。

这种以人生和人心为观照的中国文化,其首要特点必然表现为人本主义。

无论海外华裔学者和港台学者,还是大陆学者,虽然在具体价值评判上有所不同,但仍一致认为,中国文化具有超越宗教的情感和功能。换言之,在中国文化中,神道主义始终不占主导地位,恰恰相反,人本主义成为中国文化的基本格调。

在中国文化中,人是宇宙万物的中心。人要“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相参”。考察事物,明辨物理,既要“上揆之天”,又要“下察之地”,更要“中考之人”。人成为衡定万物的尺度。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强调了天人之间的统一性与合理性。一方面,用“人事”附会“天命”,把人的行为归依于“天道”的流行,以获得一个外在的理论构架;另一方面,人又往往把主体的伦常和情感灌注于“天道”,并将其拟人化,使其成为主体意识的对象化和外在体现,“天”成了理性和道德的化身。封建帝王宣称的“奉天承运”,起义农民的“替天行道”,不过是这种思维格局和心理框架的不同衍射而已。说到底,是人按天意在“承运”,在“行道”。“天”成了人们实现道德理想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即使像董仲舒这样的神学化的思想家,虽然大肆鼓吹天人感应的理论,要以人应天、人副天数,把人事系于神化了的天道之下,但同时,他却又大讲以天应人,天人相副,“身犹天也”,“天”不在彼岸世界,不是单纯与主体相对立、相离异的外在力量,而是在现实世界之中,在人身上和人心中的可感知的力量。这就把“天”还原为人,“天道”成了人道的投影,神权不过是皇权在现实社会之上的另一种表现。不仅如此,董仲舒将喜怒哀乐赋予自然界,用“善善恶恶”的伦常情感充塞“天道”,实质上是以人的价值原则去装扮“天”,以求得天人合一。在这个意义上考察,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思想,本质上仍然是人本主义思想的一种体现,尽管它确有神学目的论的色彩,正因为如此,董仲舒的造神运动最终没有成功,其重要原因之一,是与其既要造神,又要神服务于人的内在思想矛盾分不开的。

以儒道两家思想为主体的中国文化,诚如人们所说,是一种伦理本位的文化。无论是儒家的诚意、正心、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还是道家的修道积德,佛家的去恶从善,无不以道德实践为第一要义。至于宋明理学家讲的“存天理,去人欲”,则更是以道德理想的践履为目的。就是中国古代文论、画论中的主张,也无不如此。在中国古代,绘画作品要求起到思想教育和道德教育的作用。所谓“恶以诫世,善以示后”[61],“明劝诫、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62],“成教化,助人伦”,“见善足以戒恶,见恶足以思贤”,“存乎鉴者图画也”[63],等等,便是其昭示人生道路、警戒人心的表现。至于古典文论中“文以明道”“文以载道”之类的议论,更是举目皆是。诸如此类,都体现了中国文化的人本主义特征,或如有的论者所示,是“道德的人本主义”。

“道德的人本主义”的另一表现,是中国文化总是把人放在一定的关系中考察。政治上的君臣关系,家庭中的父子、夫妇、兄弟关系,社会中的朋友关系,构成所谓“五伦”,即五种伦常关系。这五伦中有其特定的道德行为规范,如君义臣忠,父慈子孝,夫敬妇从,兄友弟恭。每一个人既处于五伦的关系网络中,又同时处于整个社会的家国一体的宗法政治网络关系之中。于是,就有了一整套与之相应的道德规范。每个人依此规范,在社会中扮演一定的角色,履行一定的义务。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维系社会的运转,实现各自的人生价值。

中国文化中这种道德的人本主义,把道德实践提到至高的地位,因此,丰富了中国人重情操、讲修养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它将人们的视野局限于社会历史甚而只是道德领域,妨碍了人们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传统中国社会往往把工艺钻研和器物制造蔑称为“雕虫小技”,把“身心性命之学”当做毕生追求的“大道”,便是与道德人本主义的局限分不开的。

(2)重道轻器。

以人生和人心为观照的道德人本主义,其典型表现之一是重道轻器。它表现在义与利、社会与自然、名与身、主体与客体等问题的关系上。

在义利关系上,表现为重义轻利甚至弃利取义。生与义二者不可兼得时,舍生取义。道与功,明道而不计功。诸如此类,人们十分熟悉,此处不再赘述。

在社会与自然的关系上,重社会,轻自然。伦理本位的原则,道德唯上的价值取向,把人们的思维重心和实践活动限制在社会历史领域。先秦“诸子皆起于救世之弊”。动**的社会状况,深沉的忧患意识,更强化了思想家们重主体修养和社会治乱兴衰的思维定势。汉代确立重宗法人伦的儒学为主导思想后,三纲五常成为人们言行的价值标准。而统治阶级内部的争权夺利,相互倾轧,以及以农民起义为集中表现形式的人民反抗斗争,从两个不同的方面,迫使统治者及其思想家精研天人之际、古今之变,从而使治乱兴衰的社会历史问题,成为朝野上下乐此不疲的关心对象。思想家们的一切思想活动及成果,无不为了成风俗、助教化、厚人伦,为了“资治”,此外别无他求。而以孝廉为号召、为标准的仕进之途对知识分子的开放,则又成了强化当官心理、经邦治国的推动力。

在名与身的关系上,中国文化重名轻身。由于道德判断成为人们认识事物、鉴别其价值的根本原则,使人们执著于对善的体认和追求,以名声的完美为最大满足。由理学家概括并为社会所普遍认同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便是在名与身关系上的典型文化心态。

在主客体关系上,重视对主体道德修养而忽视对客体的探求与改造。反求诸己、反身而诚之类的劝导,在中国封建社会不绝于耳。之所以要把个体道德修养视为人生第一要义,不仅在于宗法制的社会结构,更在于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传统文化,将人设定为一定关系的人,设定为群体中的一分子。而依传统的中和观念,由具体的事物和人构成的一定关系的网络以及社会群体,是不能加以破坏的,只能在各自的克制、礼让中求得和谐,以维持特定的关系和群体的存在、发展。这就必然使人们向内追求,通过对善的体认来超越谋一己之私利的狭隘情感,即时贤所说的通过内在超越来达成人生价值的目标。顺此逻辑,人们的思维翅膀自然只能在个体道德修养的王国中扇动,而不能在自然领域自由翱翔。这也就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伦理学说特别丰富,自然哲学相对贫乏的一个原因。

重道轻器思想,说到底,是重精神轻物质,重义理把握轻器物制造。它使中华民族的内在精神较为丰富,情感心理较为稳定,自我调适机能较为发达,并在价值认同和文化心理方面,有着较强的凝聚力和固摄作用。这些对于中国文化的发展和壮大,起了相当的积极作用。但是,另一方面,重道轻器有着严重的弊端。它使人们轻视自然,蔑弃技艺,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在中国社会步入近代以后,重道轻器的思想成为闭关锁国、被动挨打的内在思想原因之一。在建设现代化国家的今天,我们应该扬弃基于自然经济生产方式上的重道轻器的古典观念,注入现代意识,道器并重,以器阐道,以器护道,以道促器,使二者相须而行,成为现代化建设中的两翼。

(3)经世重教。

中国文化具有强烈的现实精神,崇尚实际而贬黜玄想。由于“道”并非强加于人的外在绝对精神或理念,而是源于实际的伦常关系和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一种理论概括,故而这个形而上的道有着自己的现实根据和文化土壤。著名的儒家道统论者韩愈,在其《原道》中所阐明的“道”,其核心是仁义。他认为:“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道”具有两方面的内容和功能:一方面,巩固“君臣、父子、宾主、昆弟、夫妇”等封建伦理关系,维护封建等级秩序。在韩愈看来,要捍卫两帝三王群圣人之道,就必须做到:“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则诛。”另一方面,要求君主做到体恤下民,适当考虑老百姓的生存,使“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论道是为了经邦,为了辅弼君主,成为经世之才。可以说,韩愈的这种道论,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知识分子中,是很有代表性的。

由于道是封建伦理纲常和制度,是统治秩序,也是统治术,因而得道是个体修养的最高境界和人生理想的圣化。所以,现实的人生尽管荆棘丛生,但人们仍然热衷政务,以图实现匡时济世的抱负。由此,以重政务为特征的经世思想,成为中国文化的显著特色。

孔子是历史上影响极大的主张经世致用、推崇教化的思想家。他明确表示:“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64]可见孔子多么强调学以致用,多么强调文学的实用价值。孔子著名的“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65]的理论,强调的是“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之类的认识作用与教育作用。他用“思无邪”来概括“诗三百”的政治思想内容,要求人们对事、对人“皆发乎情,止乎义”,仍然是经世重教思想的表现。

荀子要求人们“凡言议,其明是非,以圣王为师”[66],认为“道也者,治之经也。心合于道,说合于心,辞合于说”[67]。他既隆礼,又重法,礼法并提,王霸皆倡。这些都是经世思想的表现。而他著名的《劝学篇》则把教化的功用揭露得淋漓尽致。

孔子和荀子以后,历代思想家无不倡经世,重教化。董仲舒的性三品说,宋明理学家对“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划分,天理与人欲的对举,都是为统治阶级教化百姓提供理论根据,为下层群众接受教化作出论证。而在正统儒家看来,教化过程本身,便是在从政,在经世济民。经世与教化互为条件,互相促进,共同起着维护封建统治的作用。

中国古代画论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文化经世重教的特点。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画《地狱变相图》,被后人赞为起到了“迁善远罪”的作用,并由此感叹道:“孰谓丹青为未技哉!”[68]而“帝王名公巨儒相袭而画者,皆有所为述作也。……今人识万世礼乐”[69]。北宋名书画家米芾自道:“古人图画,非无劝诫。”[70]明代宋濂通过对历史上绘画内容的描述,揭示了绘画的经世和教化作用。他说:“古之善绘者,或画《诗》,或图《孝经》,或貌《尔雅》,或象《论语》暨《春秋》,或著《易》象,皆附经而行,犹未失其初也。下逮汉、魏、晋、梁之间,《讲学》之有图,《问礼》之有图,《列女仁智》之有图,致使图史并传,助名教而翼群伦,亦有可观者焉。”[71]可见,中国古代的丹青妙笔,并不只在纯艺术的领域挥舞,而是作为名教经义人伦的一种载体,一种传播媒介。

中国古代特有的书院制度,使教育与训导相结合,很能体现中国文化经世重教的特点。理学大师朱熹所定并为后世沿用了700年的《白鹿洞学规》,其教育宗旨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这个学规的内容和文字都很简练: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上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其所以学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下:

博学之,审问之,慎界之,明辨之,笃行之。

上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乎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其要,其别余下:

言志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上修身之要。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上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可不得,反求诸己。

上接物之要。

无须赘言,我们可明了这个影响甚为深广的《白鹿洞学规》的性质和特色了。

至于儒家主张并孜孜以求的内圣外王,也不过是其经世致用思想的两种表现形式而已。以儒学为主导的经世致用思想,铸造了中国封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以至于民族性格的内在精神。中国人对国家民族执著的忧患意识(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对道德自我完善的坚定信仰,都是内圣外王两种经世思想走向的体现。

值得注意的是,经世思想经过历史积淀,已转化为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中国知识分子普遍怀抱经世之志。情趣高者,表现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一己私利之上;格调低下者,则一心钻营,以爬上高位为快事。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强烈的从政愿望,有强烈的当官心理。这种当官心理已在中国人心中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似乎只有从政当官,而且是当大官,才能施展抱负,实现人生的价值。这种状况,一直影响到如今。尽管孙中山先生曾经告诫过大学生:“学生要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但看来收效甚微。

(4)崇古重老。

中国文化有明显的崇古重老的特征。由于中国社会是宗法社会,宗法伦理必然要求人们崇古尊古,而这则是与由此决定的重视老人、唯老人之命是从的价值准则和社会心理相联系的。

由于传统中国社会是农业社会,农业生产需要经验来掌握、指导,而一般说来,在传统农业社会中,经验的积累是与年岁的增长成正比的,因此,老人的地位与价值在农业社会中特别重要。实际上,“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72]的“夫子自道”,从思维本质上看,是在强调年龄的增长与经验的积累和事理的把握之间的相关性,反映的是一种经验主义的态度。同时,从文句内容来看,显然是孔子晚年的认识,反映的是老人的心态。值得深省的是,这种经验性的老人心态,竟然为后来的整个社会所认同,所赞许。

正因为传统中国社会是一个宗法社会,宗法伦理的基本精神是尊敬孝顺老人,一切言行以老人为楷模,因此,如果像改革家王安石那样,倡言“祖宗不足法”,便是大不敬,是违逆世俗,将不容于社会。而崇古思想的存在,更使老人的地位与价值得以加强。封建社会盛行的“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的政治道德原则,视尊、长为一,便可见长者(一般来说是老者)的重要性。海内外早有论者指出,在一个封闭的农业社会中,老人是社会的主宰,世界是老人统治的世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俗谚,“大器晚成”的成语,都是从不同侧面肯定老人的价值,贬抑青年的创造性。所谓“大器晚成”,还往往成为青年人在事业不顺时的一种自我安慰,或成为其创造精神的一种自我销蚀剂。

崇古重老的文化特点,对于社会历史文化的积累,对于传统的继承与发扬,都起过积极作用。但是,它同时使衰暮之气弥漫于社会,影响青年发挥应有的作用,使社会心理老化,民族精神萎缩。因此,我们应对尊古重老观念加以改造。往古是值得借鉴的,但不值得也不应该膜拜;老人是应该尊敬、赡养的,但权力与知识不应该为其垄断,世界不应仅是老人的世界。

(5)德政相摄。

道德与政治互相涵摄,纠缠不清,是中国文化的特点之一。讲道德是为了政治,讲政治须纯洁道德;道德体现政治,政治寓于道德。这是中国文化的普遍现象。

由于传统中国社会是以宗法制为基础的专制主义社会,家国同构,父权借君权以畅行,君权仗父权以确立,因而伦理与政治结下了不解之缘。孝亲与事君是同一恭顺原则在不同层面的运用。家族内部用以调整相互关系的道德规范,延伸到社会领域,便成为维护统治秩序的政治原理。汉初以及魏司马氏的“以孝治天下”就是伦理道德与政治原则相涵摄、相纠结的典型体现。孔子把“爱人”之心的体现者——仁——归属于政治制度的礼,使仁礼一体,相辅为用。礼治具有道德色彩,道德具有政治功用。孟子以不忍人之心的善性,推出不忍人之政的仁政,是由道德而政治、政治出于道德的思维格局和价值系统的表现。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通过推己及人的情感疏导,沟通人际关系,最终收到“天下可运于掌”[73]的政治效果。孟子“以德服人”的王道政治观点,实质是通过伦理政治化,以真正落实儒家家族国家化和国家宗族化的总体构想。汉代董仲舒大讲以德治国,阳德阴刑,最终是为确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政治秩序。宋儒主敬、存天理的说教,其归宿在于封建秩序的永恒稳定。

封建社会的“三纲”,既是政治原则,又是伦理规范,它沟通了族权与王权,典型地反映了封建社会家国同构的基本特征。

道德与政治的相互涵摄,相资而行,使传统中国的专制主义政治统治,尽管骨子中十分冷酷残暴,但外在表现总是温情脉脉,人情味甚为浓厚。这增强了中国文化的以伦理为重心的人文主义色彩,同时,又强化了专制王权的统治。

(6)重整体倡协同。

重视整体利益的维护,以整体为思考单位,提倡协同,达到和谐,是中国文化的又一特点。

中国封建社会以大一统为特征的专制主义统治,要求有一个和谐的人际关系和政治秩序。儒家持中贵和的思想,适应了宗法政治的需要,成为沟通伦理亲情的理论桥梁。孔子讲:“礼之用,和为贵。”[74]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75]《礼记》声言:“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儒家推己及人的忠恕之道,正己正人成己成物的人格修养,内圣外王的理想境界,民胞物与的思想,视天下为一家的情怀等,归根结底是立足于一个“和”字。

要达到和谐的目的,就必须在价值取向、思维方式、人格追求、伦理观念等方面认同,这就需要人们具备协同性的道德和精神,并将其外化为具体的协同性行为。实际上,专制君主颁布的代表封建国家意志的法令律则,提倡的伦理规范,都是带有强制性要求的人们由此趋同的言行准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无论哪家哪派,都是提倡并实践协同性道德的。儒家倡导的修齐治平,法家乐道的“主卖官爵,臣卖力气”,佛家热心的“菩提只向心觅”“佛在性中作,莫向身外求”,道家钟情于无为、无欲、不争,以及世俗社会共同认可的忠君、敬长、谦卑、礼让等道德规范,无不是从不同侧面表达各自的协同标准,并努力将其转化为协同性的行为。如果谁违背了协同性的道德原则,便会被视为大逆不道,当做破坏和谐统一的罪魁,不齿于社会。

协同是传统社会保持和谐、稳定、统一的手段和外在行为的表征。它是以约束个体身心、压抑个体利益来维护整体利益,是宗法农业社会的必然要求和逻辑结果,是自然经济思维的表现。从历史过程来看,协同性道德对于规范人们的行为,使人们在价值系统中认同,从而对于维护和巩固统一的政治局面,增强民族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起了积极作用。在封建社会的初、中期,这种作用尤为明显。但是,由于封建统治者的利用,由于统治阶级的国家意志的膨胀,协同性道德后来成为抵制竞争、反对独立意识的工具。在商品经济勃兴的今天,我们仍然需要发挥协同性道德的作用。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树立并增强竞争性意识,用它去充实、改造传统的协同性道德,为现代化建设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