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道:“不怕,眼下看来咱们那船可以提前几个月造好,那么所有的安排都可以提前。”晋王无语,儿子这是担心未来的儿媳妇被人抢走,说穿了还是太在乎寿姐儿。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了想,晋王还是提醒了儿子一句:“元庆府的知府楚行知是个平庸无能的,事情闹得不大,他不见得会上报朝廷,虽然元庆靠近黎国,靠海的地盘也不少。”陈瑞道:“我知道,元庆府我本来就不打算重点部署,我的主要目的是湛茂州。”晋王点头,觉得儿子的部署很恰当。
湛茂州的知州王季衡是个尽职的,也有些雷霆手段。这人也算是有后台的,当初安南王夫妇还没回京在竹海县的时候,他的岳父就是竹海的县令,他岳父和颜家老太爷有过命的交情,当初在竹海任上可是大力照顾过颜家人的。王季衡的夫人聂氏和安南王妃是旧识。王家夫妇每次回京安南王府都会宴请他们的。
通过颜秋果将颜氏和寿姐儿引到黎国走一朝容易,但要留下寿姐儿,还真的要通过王季衡夫人聂氏这条路了。儿子的大致方略晋王一清二楚,他还提出了一些修正意见。毕竟是差点篡位成功的人,陈瑞对自家老子的看法并没有一味排斥,而是权衡接受。晋王看着神情坚毅的儿子,心里觉得欣慰骄傲又酸楚,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好了,出来用膳吧。”陈瑞点头起身,顺手将那书信烧掉了。
晋王慢慢走下楼梯走到庭院里,张望着对面的山水,不由又想起了前段日子京里传来的秘闻。老六当年居然没烧死在玉霞宫,这小子化名胡六在西域蛰伏多年,本来想将西域各部势力集合拢来自己建国,不想被朝廷给识破了,老六一家也被老大拿住了。这样大的罪过,老大居然没弄死老六,而是将他父子三人给养了起来。这也难怪,老六当年就跟条狗样的黏着老大,老大这是念旧情呢。
西北那一块有了老六出谋划策,终于叫老大给完全稳住了。那边还发现了一座金矿,这几年举国上下又风调雨顺地,老大眼下的日子非常好过。西南乱一下也好,他就见不得老大舒心惬意。不乱的话,老四那样的面团养出来的不中用的儿子都敢肖想他看中的儿媳妇。哼,京里那些纨绔子弟,连给瑞儿提鞋都不配,放眼整个大楚,寿姐儿只有他的瑞儿才配得起!
不过瑞儿这么做,最终的得利者还是老大。关于西南这边海外贸易前景大好这一点,其实他当初被老头子丢到这里就藩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本来是打算得登大宝之后再投入人力财力来弄这一块,谁知道老头子太过偏心,他和母后一败涂地。此后蛰伏在西南这些年,心灰意冷地想都没想这事。
还是瑞儿为了能娶到夏家的丫头想到了这个。他稍加犹豫就同意了,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帮助瑞儿娶妻,其二则是为了弟兄们的家小打算,大家总不能一直蛰伏在这山窝窝吧。当然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撇开他和老头子老大的恩怨,他
总归是大楚的子民,这种利在大楚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做的。
晋王想到这里,重重吐出一口气,拍了拍栏杆,转身去找谭二询问造船进度去了。
自从夏荣开始动了给女儿挑选未来夫婿的念头后,他就一改以往不太爱搭理宗室勋贵家的那些少年的做派,对那些带着仰慕恭谨前来见礼或者套近乎的少年,也能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上几句,偶尔兴起甚至还会指点一二。
高氏和平宁郡主这两个讨厌的女人都见了阎王,端王爷也续弦了,颜秋霜没了什么顾忌,各府的诗会花会什么的也爱带着寿姐儿出席了。那些场合是夫人太太们相看儿媳推销女儿的角斗场,各府尚未许人的姑娘们免不了被人评头论足暗自比较。寿姐儿心有所属,自然反感那些夫人太太们打量的目光。可是任凭她怎么推辞,最后总是败在了自家老娘那强悍的做派之下。可每次参加这样的应酬回来,她都会忍不住地怅惘一通。
西南那个家伙的书信还是每隔一两个月收到一封,那人也抱怨她都不单独写信给自己,还说他身上那个她亲手做的香囊他白天贴身藏着,睡觉的时候握在手里,这会子都有些旧了,不止一次地要她给做新的寄过去。那人不说她还不知道,原来当初端午节在城郊惊马的时候,自己那丢了的香囊是那个家伙捡走了。
不要脸的东西,她才没他那么脸皮厚呢。还单独写信,还想要自己亲手做的香囊,想得美啊他。他以为所有父母都像他家那老子那样不着四六,没去父母跟前告发他们一家就算不错了,还得寸进尺,明明说了让自己安心等着及笄不要多想,却又要求这要求那。背着人跟他这样已经让她每每面对爹娘的关怀疼爱时都忍不住心虚愧疚,再给他单独写书信送香囊,那可真是将大家闺秀的教养都抛到一边去了,她才不会做呢。
娘平日里一再教育她姑娘家要矜持要自爱,哪怕你再喜欢一个人,都不要忘乎所以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那样一来容易为世人所诟病败坏自己的名声,二来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一定会喜欢你一辈子,万一他日他变心了,身为女子你之前因为他而做出的所有的不顾一切的事情,都可能会成为他轻视鄙薄你的借口。她娘是京都公认的睿智的女子,她相信她娘的话,所以这大半年来她只是通过弟弟们的书信偶尔向对方传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其他的表示就没有了。虽然她其实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得心都痛了。
又到了夏天,那人早早地就捎来了兰草编的鞋子,他早已向齐哥儿打听了一下家里所有人的脚的尺码,给家里每个人都捎来了三双。自己那双看起来和别的没什么两样,可那人在书信里却告诉她,她那三双是他亲手选的草,亲手编的。他说他一边编一边想象着她白皙嫩滑的脚套进来的样子,忍不住就会笑出声来。可惜他不能像那次在静虚庵后山那样,亲自给她穿上鞋子。他说本来他编了好几双特别漂亮精致的,可是担心被娘发现了起
了疑心,只好重新给她编了这三双普通的捎来。
寿姐儿抚摸着那香软的兰草鞋子,想象着那人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缠绕着,边缠绕边温柔地笑,心底就柔软一片。窗外明月高悬,风从树梢掠过的呼哨声和窗上摇曳的树的影子衬得夜晚越发静谧。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洞箫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知是谁家的不眠之人吹奏出来的。寿姐儿就在这优美的洞箫声里进入了梦乡,梦中的少女被这洞箫声托着,慢慢飘到了西南一个山清水秀的竹楼上,那里有一个清俊如画的少年正含笑对她张开了怀抱……
“不行,这个东西必须要去京都买,而且要通过徐七去买,不然买不到最好的。用你们这种劣质的东西我不能保证船的坚固劳实!”万五爷义正辞严,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大家的提议。这个顽固不化的酸丁,朱六恨不得掐死他。马船就差最后几道工序了,可姓万的却吹毛求疵到了变态的程度,一丁点儿不合他的要求都不行,一来二去地连好脾气的谭五都给他气得脸色铁青。
最后谭二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让大家先缓缓,自己则拉着朱六回去找晋王汇报。为什么找晋王不找陈瑞呢?因为他家少主子这两天心情很不好,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他可不想去触那霉头。
造船这事都是陈瑞自己负责跟万千水沟通的,晋王听到谭二的报告,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还是亲自去问陈瑞。陈瑞这两日大多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大搭理人。原因是收到了齐哥儿的书信。谭二来找晋王的时候,他正捧着那封看了好多遍的书信又在看。
“徐二哥,自打我被封为了世子,又转去清源书院读书之后,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每天早早地爬起来跟我爹先练一个时辰的功,然后自己又练习半个时辰祖父教的骑马射箭枪术这些,用完早膳再去书院。清源书院的夫子比族学的先生严厉多了,留的功课也多。”
“幸好有我娘时不时地自己给我们讲解一番,我娘的讲解其实比先生讲的更加浅显好懂。云哥儿有次忍不住唠叨说索性咱们不去那劳什子书院,就在家里跟着娘念书算了,却被我娘赏了几个爆栗子。我娘说去书院念书不光是学那些书本上的东西,还可以交朋结友学会怎么与人相处,懂得人情世故什么的。”
“我和云哥儿累得要死要活,我爹娘却清闲得很。我们家前两天居然还办了个什么丁香花会,来了好些人家的内眷。我娘真是的,也不嫌烦。不过据她说是这么多年都是去别人府里参加各类花会诗会,自家不操办一回都不好意思了,依我说她就是闲的。”
“举办个花会倒把我姐姐给累坏了,招待那些夫人小姐们,脸都笑僵了。她冲我抱屈,我抢白她说你笑累了就别笑,又没人拿刀逼着你。她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什么,人家一个劲儿地夸你,你能不对人家笑啊。依我说她是活该,谁叫她那么能干还打扮得那么好看,人家不夸她才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