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麦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太太,你说他们会不会叫官府的人给抓去了。”秋谷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康慧之其实心里也担忧,但她不能表露出来,于是神色坚定地道:“不会,咱们昨日都平安闯过了,没道理今日就闯不过,他们又不走城门,不走大路口,不会遇上什么盘查的。”
丛大呵斥秋谷:“听太太的,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不如三岁的姑娘。姑娘都知道事情不对,乖乖地不吵不闹。”几个人正说着,春麦他们就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了人没有?”康慧之劈头就问。春麦道:“见到了,奴婢完全照着太太教的跟那荷珠说了。”康慧之点头,道:“你给我具体说说荷珠的表现,她说的话还有神态。”春麦和车夫详细地说了荷珠当时说的反应。康慧之听完松了口气:“好,这事成了一小半,我得准备明日去见谢绿衣的衣裳。像眼下这般寒酸不行,穿原先的衣裳太张扬了也不行。”
丛大却没有她这么乐观,质疑道:“那廖大奶奶并不见得会去吧,兴许人家这时候派人去弄死张产婆也未可知,太太就这么笃定?”康慧之道:“她一个内宅妇人,哪能那么容易弄死张产婆。弄死张产婆更不容易掩饰,她不是傻子。而且我还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三千两银子,谢绿衣虽然是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她家只有个空架子,自幼就在缺银子的念叨中长大,三千两银票足够让她动心的。”
春麦担忧地道:“可咱们手里边哪有三千两银票,就算有给了她咱们逃出城去大家喝西北风去?”康慧之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匣子,一言不发。丛大嗤笑道:“蠢材,谁说咱们要给她银票了,不过骗她先帮咱们出城而已。”
“东西都拿到了,就是这三个匣子。这个是巴依最先从玉霞宫挖出辗转交到胡六手中的,这个是平宁前些日子从玉梅轩挖出的,两只匣子都是查抄胡六宅子搜出来的。这个是今日平宁从西棠院挖出来被张以皋的人当场缴获的。这些匣子应该很是埋了些年份,不过匣子本身都涂了很厚的漆,外头想来又都是密密地裹了好多层油纸,竟然丝毫也没朽坏。”御书房,夏荣将三只匣子依次摆放在里离皇上较远的几案上。
皇上问:“可瞧了里头是什么东西没有?”夏荣道:“臣不敢私自打开。”皇上对全忠道:“全忠你去给朕拿过来,朕倒要瞧瞧里头到底是什么劳什子,竟然让这些人这般挖空心思地也要拿到。”全忠走过去拿起匣子打算将之放到御书桌上。夏荣皱眉道:“皇上何须亲自去揭,为防万一还是让全公公将匣子拿远一点先打开皇上再看吧。”
夏荣话里画外的意思很明显,担心那匣子有机关会伤到皇上,全忠一凛,忙道:“对,小心些总没错。”皇上点头:“倒是朕疏忽了。”全忠将匣子放到地上,夏荣站到皇上身侧以备不测。全忠全神戒
备地将匣子打开,还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匣子里头都只放了一张纸,上头各自画了一份古怪的地图,里头标示的文字却都是陌生的西域文字,皇上看不懂,夏荣也一样。
君臣相顾茫然,夏荣建议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不如亲自提审那胡六,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图谋这东西,肯定知道它的用途。”皇上点头,夏荣传令下去带胡六。事情牵涉后宫,此案的重要人犯都没有羁押到刑部,而是关押在宫里,由张以皋的人亲自看守。
胡六很快就被带来,这家伙进了御书房见了皇上也不下跪,只顾双目灼灼不错眼地盯着皇上。全忠怒道:“你个贼子见了皇上竟然不下跪!”胡六懒懒地看了一眼全忠,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全忠伸脚在他后脚弯一踢,胡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你,有本事解了老子的绳索跟老子打一场!”全忠才懒得搭理他,厉声道:“少废话,皇上要问你话,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准有半分欺瞒!”
那胡六却身子一歪,半躺到了地上,冲着皇上撒赖道:“皇上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放过我的两个儿子。”夏荣惊呆了,这胡六好歹也是威震西北的人物,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做出这番小孩子一般的行径,怎么看怎么别扭。
全忠大怒,斥道:“你个贼子,这可是御书房,上头坐着的是皇上,你当是你们西北那些做买卖的商贾呢,居然敢胆大包天地跟皇上提要求,不知死活的东西!”
胡六嗤笑道:“御书房有什么了不起,爷又不是没来过。有一回爷憋不住了还在这里撒过尿呢?等我想想,爷当初那一泡尿是撒在了哪儿,那边,对,就是那边角落。当时那边应该是摆了一个大大的仙鹤香炉,嗯,里头燃的是苏合香可不是眼下的沉香。”
这人越说越不像话,全忠脸色铁青,劈头拽住他的衣领往外拖,嘴里道:“皇上,这贼子野性难除,请允许奴才带他下去教教规矩,学会了规矩您再审问他。”皇上神色怔忪,似乎是被胡六给气糊涂了,并没有应答全忠的话。全忠只当皇上默许了,大力拽着胡六往外拖。
胡六死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道:“学什么规矩,我不就是在皇上跟前说自己当年在御书房撒了一泡尿嘛,这算什么大事。皇上多年前就知道,他当时还百般设法替我掩饰了呢。”这人失心疯了,越说越离谱。夏荣皱眉示意全忠索性将这疯子打晕带下去。
全忠扬手正要一掌劈下去,皇上却道:“将他带回来吧。”全忠愣了一下,随即将胡六拖了回来。胡六嘻嘻笑着照旧斜躺在地上,皇上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别以为你打听到了六弟的一些事情就来诓骗朕!”“六弟”,夏荣懵了,皇上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胡六愣了好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皇上还记得你有个六弟。”
皇上不为所动,斥道:“少废话,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示假冒先皇之子,到底想做什么?”胡六道:“那张龙椅真是神奇,大哥那样性子温和的人,在那上面坐了都变得这般狠厉。”夏荣和全忠双目对视,两个人都惊呆了,胡六竟然称呼皇上大哥,皇上又说这人假冒六弟,难道这人妄图假冒先皇第六子?可是当初六皇子跟仪妃一道烧死在玉霞宫了呀,这人是无知还是胆大包天利令智昏?
皇上冷笑道:“朕的六弟早就丧生在玉霞宫的火海里了,你这戏还要演下去吗?”胡六笑了笑:“皇上当年看到了我的尸体?”皇上哼了一声:“那样一场大火,人都烧成了灰,哪里有什么尸体。”胡六道:“那皇上凭什么说自己的六弟就烧死在了玉霞宫呢?”皇上语结,随即道:“六弟当年不过一个小孩子,他不是烧死了能去哪里了呢?”
胡六道:“皇上太想当然了,六皇子为什么就不能被人救走呢?比如热巴提这样的身怀绝技的西域高手就能办到,而这人又是对仪妃痴心一片的人。”皇上神情大震,急声道:“不可能,后宫守卫森严,热巴提不可能潜入更不可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救走六弟。”胡六道:“再森严的守卫,对一个有心之人来说都是有机可乘的,别忘记那是晚上,半夜三更。”
皇上心里开始有了一丝犹疑,冷笑道:“哼,好个狡诈的贼子,明明是假冒的,偏能编造得这么合情合理,你真当朕是那无知的三岁小儿?”胡六道:“皇上还是将我的两个儿子叫过来吧,我那大儿子,今年也是七岁,倒是跟我当年一般大,有人说他跟我当年的模样有七八分像,皇上看看他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皇上见他神色这般笃定,那一丝犹疑反倒消失了,眼神瞬间凛冽,道:“天下之大寻个一模一样的人都寻得到,更何况像个七八分的人。”胡六叹了口气:“当初我被老三算计,大冷的天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是皇上你的人将我捞上来的,全忠当时似乎也搭了把手。你身边的管嬷嬷给我换的衣裳。管嬷嬷说‘六殿下左边屁股有块胎记,太子爷右边屁股有块胎记,大小差不多,可惜不是长在一个人身上,不然还挺对称的。’”皇上大惊,当年的事情的确是这样,可惜忠心耿耿的管嬷嬷后来被李氏给害死了,这胎记之事也是千真万确的。
“老三跟李氏一样狠毒又阴险,他唆使老四传话说景安姐姐在荷花池那边等我,将我骗过去后,借着和老五打架一时失手将我推下了荷花池。这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可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被那么冻得厉害吧。那可真是冷啊,似乎将人的骨头都要冻裂了。后来我母妃跑去老头子跟前哭诉,老头子大怒,任凭李氏怎么求情都不听,令人将老三狠狠地打了一顿,老四老五也没脱不了干系,也挨了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