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空有个王爷的名头,信王世子在朝中又没担任什么有分量的职位,那些尚书侍郎以上的人家尚且对信王府只有面子上的尊敬,内里其实都有些轻视信王府,更遑论权倾朝野的夏家人了。平宁郡主对京都充满了厌恶之情,她憎恨当今皇上,憎恨京都那些捧高踩低势利狗眼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可她又不得不摆出笑脸来面对他们。
平宁郡主守寡在家一直没再嫁,博得了贞洁自守的好名声,宫里的娘娘们对她有几分怜惜,加上她刻意表现得贤淑温雅,才使得信王府女眷在宫中贵人们心目中有了些存在感。
信王府多年不在京里居住,猛然间想融合进京都的高层圈子谈何容易。没法子。信王父子只有让家中女眷多跟宗室当中真正有地位的贵妇人套近乎攀交情,比如太子妃端王妃景怡长公主,比如福王妃魏王妃康郡王妃。可信王世子妃性子有些木讷,信王次子一家又没来京里居住,这样信王府就只有宁安郡主独挑大梁了。
宁安郡主积极参加各种京里贵府的各种集会,慢慢地挣得了不错的名声,信王和信王世子对此很满意,可宁安郡主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这偌大的京都对她来说就好比一座大牢笼。她本来是个喜欢策马草原戈壁,跟男儿一般恣情放纵的人,可谁叫她当年丧夫不到三年,又对京都的繁华充满了好奇,一念之差跟着父兄进了京,就此开始了她憋屈的人生。
庄氏看到宁安郡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淡淡地道:“宁安郡主也在啊。”庄氏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宁安郡主。宁安郡主恨得牙痒痒,可庄氏是夏荣的亲娘,她有把柄攥在夏家人手上,不论地位,单论年纪宁安郡主都要向庄氏行礼,即便对方神色傲慢有些轻视自己。宁安郡主弯腰向庄氏福了一福,庄氏说“郡主客气”了之后,招手喊孙女她们过来和两位贵妇见礼。
端王妃亲热地拉着寿姐儿的手,脸带歉意地道:“寿姐儿许久没见你了,前几回我给你下帖子你都没有来。害得我们王爷老念叨同寿妹妹怎么都不肯来咱们府里了。妹妹是不是生我气了,怪只怪我年青没办宴席的经验,王府的那起子刁奴又大多奸猾。我还是近些日子才知道妹妹好几回在咱们王府受了委屈,我一知晓这事立马就查办了那起子偷奸耍滑的刁奴,打板子的打板子撵出去的撵出去。”
寿姐儿本能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想到颜秋霜的叮嘱,又勉强忍住了,努力挤出笑脸道:“王妃说哪里话,同寿怎么会怪罪您呢。别说我没受到什么损伤,就算受到了一些损害我也不能生王妃的气,除非那些奴才是受了王妃的指使。”
端王妃忙道:“我怎么会指使她们来害寿妹妹你呢?妹妹这么美丽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寿姐儿笑道:“那不就结了,我又怎么会生王妃的气呢。不过是我娘轻易不让我出门,您看这一年来除了亲戚家,各府的宴会我都不去。”
端王妃道:“这是为何呢?安南王妃为何要将你拘在家里呢?”庄氏道:“那是因为大相国寺的住持玄苦大师说我们寿姐儿这两年命犯小人,不是很熟悉可靠的地方最好少去。”端王妃脸一僵,跟着笑道:“命犯小人,怎么会?寿姐儿那么温婉美丽的姑娘,谁会跟她过不去。”
庄氏淡淡地道:“怎么不会,小人嘛,自然是心地狭窄阴暗,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不说,还喜欢用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去怀疑别人,叫人防不胜防。”庄氏说完对孙女道:“寿姐儿,咱们今日来是给你娟姐姐挑选做嫁妆的毯子的,既然这铺子最好的波斯地毯端王妃看上了,那咱们就不买波斯地毯了,我看这些西域地毯也不错,咱们用那买波斯地毯的钱给你娟表姐买两块就是。吕家小表弟留在家里,你连表姑还要急着回家呢,你们还是赶紧挑好吧。”
“那端王妃,宁安郡主两位失陪了。”寿姐儿告了罪,拉着庄明娟连曼丽走去货架子前接着看地毯。
端王妃赶紧不好意思地道:“方才掌柜的都说了,府上是昨日就预定了那波斯地毯的,我是后面来的,哪好意思抢了你们定下的东西,我就买一块好了。横竖我是到秋凉才用,不比您是急着给晚辈置办嫁妆,我可以等这铺子下次来了新货之后再来买。”庄氏说不用,两个人争了一通,最后还是端王妃说服了庄氏,庄氏买了一块波斯地毯带着几个后辈走了而告终。
庄氏一行人走了不久,端王妃和平宁郡主也走了。平宁郡主本来都走了,可后来又寻了个借口折身回来,特地走到默默地缩在店铺角落的蔷薇姨娘身边,低声道:“水氏,你回去告诉胡六,就说我找他有事,让他明日务必去葫芦湖的游船上等我。”蔷薇姨娘呆呆地看着平宁郡主,似乎被她的话吓住了一般,好一阵才点头道:“妾一定将郡主娘娘的话带给我们六爷。”
呼啦啦两拨人全走了,地毯铺子一下就清静下来了。王掌柜吁了口气,高兴道:“总算皆大欢喜两不得罪。”待见蔷薇姨娘脸色发白,神色怔忪,王掌柜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是受到了羞辱的。这个女人可是实际上的东家娘子,如果不出意外,胡六爷的产业将来是要由她的两个儿子继承的。
于是王掌柜苦笑着对蔷薇姨娘道:“人说京都‘四品贱如狗,勋贵满地走’,这句话虽然夸张了些,可京都权贵云集却是不争的事实。那平宁郡主名声自来很好,听说咱们六爷跟他们府上有些买卖上的交往,今日许是有事寻不到六爷心里颇有些不舒坦,水姨娘受了她的轻视还是不要放在心上。”
蔷薇姨娘藏在衣袖里头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都感觉不到疼痛。最初见端王妃平宁郡主这些贵人来了,王掌柜担心铺子里人太多,惹得贵人不高兴,早就让伙计通知薛婆子这些伺候蔷薇姨娘的人留在后院不要出来。
如今贵
人们都走了,薛婆子忙走出来对蔷薇姨娘道:“水姨娘,您不是说要去对面的‘红袖添香’买熏香吗?咱们走吧。”蔷薇姨娘摇了摇头:“不去了,让她们都赶紧出来,咱们这就回府。”原先还嚷嚷着说要去买熏香,自己多了两句嘴还被呵斥了,这会子又说不去了,神色还这般的不对劲。薛婆子忍不住狐疑起来,夏家人方才可是来过的,难道蔷薇姨娘记起了什么?
王掌柜见薛婆子一脸不解的样子,赶紧悄悄地告诉她平宁郡主之事。薛婆子却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论是过去的康慧之还是眼下的蔷薇姨娘,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叫人这般轻视,心里肯定很难受。这下好了,蔷薇姨娘心情不好,倒是不用去对面的铺子‘旧地重游’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薛婆子窃喜不已。
蔷薇姨娘的老实听话让平宁郡主很满意,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父王被收回封地之前,自己明目张胆地抢夺那些女人的男人,而那些女人却忌惮自己的身份不敢宣扬不敢冲自己发怒的年月。
信王府没了封地,信王世子到了京都也没谋到什么有油水的职位,一大家子不想被饿死就不能放弃走西域的商队以及昌州的买卖。好在在这巨大的变故面前,信王次子很快就变得果敢刚强起来,完全接手了本来是自家大哥掌管的商队以及商铺,正是有了这些收入,信王府才能维持住王府的体面。
而胡六本来是信王世子当年在买卖上的朋友,如今跟信王次子也来往不断。平宁郡主当初在昌州的时候就认识了胡六,深深地被他身上那种浓烈的阳刚之气所折服,只想跟他睡上几回甚至长期做他的女人,可惜风流浪荡的胡六爷不知道是忌惮于她的身份还是怎么的,每每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直把个平宁郡主气得吐血。
到了京城之后,她这样守寡的郡主身份想要再醮比较难,倒不是大楚礼法森严不让寡妇再嫁,而是对她来说难以寻到再嫁的对象。高不成低不就地不说,即便碰到个把身份地位相配的,可她一看对方那单薄的身板就没了兴致。平宁郡主表面贞洁自守,其实暗地里很是浪荡,她的这一面不过是掩饰得好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她在昌州那边纵情声色长大,男人床第之间没有几把刷子她是瞧不上的。嫁给了京都这种身上没几两肉的文绉绉的官员,往后不能方便地喊那些年轻壮健的侍卫们晚上伺候,夫君又绝然满足不了自己,那还不如杀了她。
她本来觉得京都这种礼法森严的地方,要碰到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只怕不大可能,直到那一天信王府宴会她躲在屏风后看到了安南王夏荣。那样玉树临风深沉内敛,优雅的举止当中偏透着西北男儿身上才会看到的粗犷与阳刚,她一瞬间就被这个男人迷住了。即便老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忠贞于自己的发妻,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绝不多瞧一眼,可她还是忍不住绞尽脑汁地想将对方勾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