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悲剧,也可以称之为“英雄悲剧”。其特质是代表正面价值或力量的性格坚强的主人公在与其对立面的斗争中,在“主动迎战、积极抗争”中遭到失败或毁灭,进而使观众从庄严、伟大的英雄悲剧中获得精神的振奋与人格的升华,获得一种“悲壮”的审美感受。
这类悲剧是西方古典悲剧的正宗,可谓源远流长、杰作繁多。像前面所举的“普罗米修斯三部曲”、《美狄亚》等均是。
在现当代的其他文学作品中,英雄悲剧也比比皆是,像海明威的著名小说《老人与海》表现老渔夫桑地亚哥作为人的代表,与代表大自然力量的大海、鲨鱼等作顽强抗争,虽然最终失败但却饱含“英雄精神”;像梅里美的小说以及据此改编的同名歌剧《卡门》,表现女主人公蔑视“文明社会”的道德规范、戒律清规,为了保持天性坦**、纯洁健康的自我,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在影视作品中,此类悲剧也不胜枚举。如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美国影片《斯巴达克斯》便是典型一例:
两千年前的罗马,城市的繁荣建立在奴隶的累累白骨之上。奴隶儿子斯巴达克斯自幼被卖到矿山做苦工,残酷的压榨、非人的待遇使这位年轻的奴隶心中一直燃烧着反抗的怒火。一天,为救助昏倒在山路上的老奴隶,竟招来矿山卫队士兵的毒打,年轻的斯巴达克斯奋起反抗,终因寡不敌众,被打得昏死过去,并被钉上镣铐,要被活活晒死在烈日下……
后来,他被送到角斗士学校,进行训练,以供贵族“欣赏”奴隶们动物般的互相残杀。在一次被迫与好友角斗、供贵夫人“观赏”时,他的好友愤怒地把长戟投向看台,结果遭到残害。斯巴达克斯所爱的女奴瓦丽尼娅也同时被奴隶头子克拉苏强行买走。斯巴达克斯内心的愤怒终于如火山般爆发,与角斗士们一起杀出角斗士学校,高举起自由的大旗。
起义军飞速壮大,震撼了整个罗马。斯巴达克斯在进军途中遇到自己的爱人瓦丽尼娅,两人发誓再不分离!
起义大军把罗马军队打得大败。但斯巴达克斯并没有杀死对方的统帅,只让他告诉元老院:“我们奴隶只是要自由,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斯巴达克斯没有乘胜进攻罗马,而是同海盗联系租船事宜,准备带着奴隶部队离开意大利,回到自己的故乡。
罗马元老院的统治阶级经过内部钩心斗角的势力角逐之后,组成强大军团向奴隶部队进攻,并买通了海盗、断绝了奴隶部队的后路。斯巴达克斯本可以带领少数将领及爱人偷偷离开意大利,但他决心与弟兄们共存亡、跟敌人决一死战。他激昂地面对战士们:“我宁可作为一个自由人跟大家一起浴血奋战,也绝不作罗马最有钱的市民!”起义军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奋勇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克拉苏下令:将六千被俘的奴隶活活钉死在从战场到罗马沿途的十字架上,将受重伤的斯巴达克斯最后一个钉在罗马城的门口。
瓦丽尼娅怀抱两人的孩子,挥泪与斯巴达克斯告别:“你儿子自由了。他会记住你的!我会告诉我们的儿子,他的父亲是谁,他的父亲的理想是什么……”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英雄,宽慰地目送爱人与儿子渐渐远去、走向自由……
多么震撼人心的悲剧!它带给观众的,是巨大的悲痛,但悲痛之后,却是更大的雄壮、慷慨!它催人泪下,但这泪,绝不是软弱的泪,而是英雄烈士拍案而起,要继续在人生路上前行、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的泪!
再如我国影片《菊豆》:
年纪老大的小作坊主杨金山天生有病、不能生育,于是对娶来的年轻媳妇菊豆百般**,变态地发泄其兽性般的欲望。他的侄子杨天青(其实是他收养的孤儿、变相的长工)夜间听到“婶子”受折磨时的惨号,渐渐由同情发展到愤怒,终于,两个被压迫、被侮辱的年轻人相爱,以“**”的行为向代表封建专制势力的“家长”杨金山进行了大胆的反抗!
后来,他俩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幸福,但杨天青对自己的儿子杨天白却只能以兄弟相称。他们的隐情终于被杨金山知觉,他气得中风半瘫后,更加剧了对菊豆的侮辱与折磨。菊豆忍无可忍,公开告诉这位家长:“孩子根本不是你的!是我们的,是天青的!”
但生活中的杨金山有着封建势力的强大后盾,他仍能迫使菊豆、天青不敢公开两人的关系甚至在天白面前!而且更进一步:像猫玩弄耗子似的,他故意在菊豆、天青眼前表现他作为名正言顺的父亲与“儿子”天白的“天伦之乐”。菊豆与天青痛苦之极。
杨金山因落入染池被淹死后,菊豆与天青本可以过正常人的家庭生活了,但在那特定的人文环境里,他俩不但要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地向杨金山尽忠尽孝,还要面对又一代“家长”、自己的亲生儿子天白的监视与敌意。他俩只能继续以“**”的方式作暗暗的顽强抗争,最后,双双昏倒在缺氧的地窖里。天白救出了母亲,而将自己的父亲视为仇敌、砸死在染池中。
菊豆在悲愤之中,与燃起熊熊大火、象征封建势力的杨家作坊同归于尽……
这是表述小人物在难能改变的现状中,与强大的敌对势力作主动抗争、终于失败的悲剧。代表正面价值(势力)的人物被毁灭了,这诚然使人悲痛,但同时,他们那种坚决反抗、“不成功,宁可死”的精神,却能使影片升华,令人们振奋!
这类悲剧很多,如美国影片《末路狂花》、我国影片《甲午风云》等均是。
如果不作历史学、社会学层面上的评判,只就其艺术品格而言,日本一些宣扬军国主义的影片如《啊,海军》、《虎、虎、虎》乃至《山本五十六》,也可属于这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