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障财富他必须“挥霍”财富,这就是策略性慷慨的精义——你要有本事灵活运用你的钱,让金钱发挥作用;不是去购买物品,而是赢得人们的心。
——巴尔塔沙·葛拉西安:智慧箴言62
卑贱的鞋匠之子阿蕾蒂诺,以尖锐的讽刺作家身份出名。但是如同每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他必须找到赞助人,支持他舒适的生活方式,同时又不干涉他的作品。1528年阿蕾蒂诺决心尝试一套新的策略。他离开罗马,落脚在没什么人听过他名字的威尼斯,他有一大笔过去存下来的钱。
搬入新家后不久,他打开大门欢迎客人,不论贫富,皆以宴会和娱乐活动款待。他结交每一位船夫,赏给他们丰厚的小费,俨然王室的派头。在街头,他也大方地施舍,把钱送给乞丐、孤儿和洗衣妇人,最后在城市的平民百姓间,传言迅速散布开来,阿蕾蒂诺不只是伟大的作家,他还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是一位领主。
不久艺术家以及有影响力的重要人士开始频频造访阿蕾蒂诺。几年内他就晋身为名流;来威尼斯访问的达官贵人,必定会造访他过后才离去。虽然他的慷慨用掉了大部分的积蓄,但是为他买到了影响力和好名声;这正是权力基础的柱石。因为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就像其他地方一样,有能力任意花钱是有钱人的特权,于是贵族阶层相信阿蕾蒂诺必然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因为他花钱的样子像。而既然有影响力人士的影响力值得花钱去收买,阿蕾蒂诺开始收到各式各样的礼物和金钱。公爵、富有的商人、教皇和亲王争相渴望赢得他的青睐,大量赠送他五花八门的礼物。
当然,阿蕾蒂诺的花钱习惯是策略运用,而这项策略像符咒一样生效了。但是要获得真正的金钱与舒适,他需要一位有看不到底的钱囊的显赫赞助人。探查过各种可能性之后,他终于把目光锁定在极为富有的曼特瓦侯爵身上,他写了一首史诗献给侯爵。这是作家在寻求赞助时的普遍做法:以此作为交换,他们会换得一小笔津贴,足够他写下一首诗,因此他们得不断的卑躬屈膝才能过日子。然而阿蕾蒂诺想要的是权力,而不是微薄的工钱。他要是献诗给侯爵,但那是一份礼物,这么一来意味着他不是被人雇用的作家,只是想要找一份津贴,他是要和侯爵平等交换。
阿蕾蒂诺的送礼招数不止于此:身为威尼斯两位最伟大的艺术家,雕刻家桑索维诺和画家提香的密友,他说动两人参与他的送礼计划。要在侯爵身上下工夫之前,阿蕾蒂诺仔细的研究了侯爵一番,把他的品味摸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可以建议桑索维诺和提香哪一种题材会让侯爵最开心,因此等到他代表三人将雕刻和画作送去给侯爵当礼物时,侯爵简直是欣喜若狂。
接下来几个月,阿蕾蒂诺又送了其他礼物:刀剑、马鞍、玻璃制品,深受侯爵的珍爱。不久,他、提香与桑索维诺三人开始收到侯爵回报的礼物。这项策略的成功还更深远:阿蕾蒂诺有一位朋友的女婿被关在曼特瓦的监狱里,阿蕾蒂诺让侯爵去安排将他释放出来。阿蕾蒂诺这位朋友是富裕的商人,在威尼斯有很大的影响力,现在他也欠阿蕾蒂诺一份恩情。终于阿蕾蒂诺影响力的范围越来越宽,不但能够一再利用侯爵广大的政治权力行事,同时也在许多宫廷罗曼史上助侯爵一臂之力。
然而到了最后,彼此的关系却变得十分紧张,因为阿蕾蒂诺渐渐觉得侯爵应该更大方地酬谢他的慷慨。两人交换礼物已经把他们定位为平辈,提出钱的问题似乎很难堪。于是,他从侯爵的圈子退出,猎取其他有钱的对象。首先他瞄准的是法国国王法兰西斯;其次是麦迪西家族、乌比诺公爵、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以及其他人选。而最后他的选择是,拥有众多赞助人意味着他不必向任何一位折腰,而且他的权力似乎比得上这些伟大的君王。
阿蕾蒂诺了解金钱的两项主要性质:第一,金钱必须流通才能带来权力。金钱应该购买的不是没有生命的物品,而是驾驭人心的权力。借由让金钱保持不断的流通,阿蕾蒂诺买到了不断扩张的影响力范围,最后的报酬远超过他的花费。
第二,阿蕾蒂诺了解礼物的关键特性。送礼意味着你和受者至少是地位相等,或者你的地位还比受者优越。礼物也隐含受人恩惠,不得不感激回报。例如,朋友无缘无故送你东西,你可以确定他们会期待回报,为了得到你的回报,他们让你感觉有所亏欠(这样的机制或许他们了然于心,也可能没有完全意识到,但一切就是如此运作)。
阿蕾蒂诺不让这些累赘妨碍他的自由。他不表现得像个奴仆,期待握有权势的人支付他的生活,而将整个动作颠倒过来。他不承受权势人物的恩惠,反而让他们觉得亏欠他,这就是他送礼的重点,礼物是帮助他攀上最高社会阶层的阶梯。到了晚年,他已经成为欧洲最著名的作家之一。
你得了解:金钱或许可以决定权力关系,但是这些关系不需要依赖你拥有多少金钱,而是取决于你运用金钱的方式,有权有势的人出手大方,购买的是影响力而非物品。如果你接受自己劣等的地位,因为你尚未拥有财富,可能发现自己永远翻不了身,运用阿蕾蒂诺对付意大利贵族阶层使用的谋略:想象自己与他们平等。摆出君王的礼仪,大方的给予,打开你的大门,流通你的金钱,透过将金钱转换成影响力的炼金术,创造权力的堂皇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