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与一无所有者相争，这种相争是不公平的。其中一方赤膊上阵，毫无束缚，因为他早已尽失一切，甚至连羞耻之心也丧失殆尽。一无所有者毫无损失可言，于是就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巴尔塔沙·葛拉西安：智慧箴言56

墨西哥的反叛军领袖维亚一开始是一个强盗头子，1910年墨西哥革命爆发后，他成了民族英雄。他抢劫火车，将钱财分给穷人；他领导许多大胆的突袭，以浪漫行动令女士们倾倒。他的行为迷住许多美国人，仿佛他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罗宾汉和唐璜的综合体。然而，经过几年艰苦的战斗，卡兰萨将军终于成为胜利者，被打败的维亚和他的部队回到老家奇瓦又开始重操旧业，并且四处谩骂美国，将他的失败和困境怪罪于美国人。

1916年的3月，维亚突袭新墨西哥州的哥伦布，在镇上大闹一番，杀害了17个美国士兵和公民。美国总统威尔逊像许多美国人一样，曾经仰慕过维亚，然而现在却认为这帮匪徒必须受到惩处了。威尔逊的顾问催促他派兵进入墨西哥捉拿维亚。他们认为，美国力量如此强大，如果不反击入侵领土的敌人，就会给予最糟糕的暗示。而且，许多美国人视威尔逊为和平主义者，公众正怀疑这种原则无法回应暴力，他必须用武力证明他的勇气和男子汉的气概。

威尔逊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并取得卡兰萨政府的同意，派遣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去捕捉维亚。这次行动被称为讨贼远征，由勇猛的潘兴将军率领。

讨贼远征演变成煽情的故事，一大堆美国记者随军采访。他们写道，这场战役将是对美国力量的考验。士兵携带最新的武器，以无线电沟通，而且得到空中侦查部队的支援。在最初的几个月，部队分散成小单位在墨西哥北部的荒野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美国人还提供5万美元悬赏收集维亚的情报。但是维亚却赢得了墨西哥人民的支持，尤其是面对强大的美军的搜捕，他们提供许多假情报，例如维亚出现在这个村庄，或是躲藏在那个山区。飞机派遣过去，部队急忙追赶，但是却不见维亚的踪影。

到了夏天，远征军扩充膨胀到20.3万人。他们饱尝酷热、蚊虫叮咬、地形崎岖之苦，同时也激怒了地方百姓和墨西哥政府。有一次维亚躲在山洞内疗伤，从所居住的巢穴中，他可以看见潘兴领着精疲力竭的美军在山区中来来回回搜寻，却永远无法更接近他们的目标。

一直到冬天，维亚玩着他猫捉老鼠的游戏，美国人开始认为整个事件不过是一场闹剧。他们开始重新仰慕维亚，佩服他的随机应变，巧妙地逃脱强大的军队追捕的技巧。1917年1月，威尔逊终于下令潘兴撤退。讨伐行动的结果是自己打击了自己——屈辱的撤退。

威尔逊组织讨贼远征，意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好好教训维亚，让全世界看清楚，没有人，不管力量大小，可以攻击强大的美国。远征将会在几星期内结束，维亚会被世人所遗忘，而美国将更强大。

结果事情不是按其所愿发展，讨伐行动拖得越久，人们就越把注意力集中在美国的无能以及维亚的聪明机智上。很快被淡忘的并非维亚，而是引发战争开端的突袭；等到小小的困扰演变成国际上的冲突，愤怒的美国派遣更多的军队时，追击者与被追击者之间失去了平衡：维亚仍然逍遥法外，让整件事情成了一桩笑话。到最后，劳师动众的军队仓皇离开了墨西哥，备受屈辱。讨伐行动获得与原来目的完全相反的效果，不仅让维亚保持自由身，而且比从前更受欢迎。

其实，威尔逊可以采取更多不同的做法。譬如，他可以给卡兰萨政府压力，要他们捕捉维亚。还有一种选择，既然在讨伐行动之前，许多墨西哥人已经厌倦了维亚，他可以暗中与他们合作，以规模小得多的突袭争取他们的支持，逮住他们，也可以在美国边界设下陷阱，等待下一次突袭。或者他可以完全不予理会，等待墨西哥人自动除掉维亚。

小事情经常让人陷入无休止的纠葛中，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杀鸡用牛刀”。对于这些小问题，置之不顾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小风掀不起大浪。不要兴师动众，闹得尽人皆知，那样会激发公众同情弱者的心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休止的小纠纷中，轻蔑会让小纠纷自动离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