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庭广众之下露相容易有损声誉,不露相则增添美名。不露相者,人们把他当成是狮子,一露相则可能被看成老鼠。礼物老是在手中把玩,就会失去光泽,因为人们看到的往往只是外表毛皮,看不见精髓所在。想像的步伐远远快于视觉。欺骗往往从双耳进,由双眼出。离群索居、隐藏声名的人,最终或许能保住善名。不死鸟为了保持其尊严,从不现形,将世人想一睹其形的愿望变成尊崇之心。
——巴尔塔沙·葛拉西安:智慧箴言31
好几个世纪以来,亚述人一直以铁腕统治着中亚。然而在公元前8世纪,米提人发起了反抗斗争,争得了自由,并建立了新的政权。他们下定决心要避免任何形式的专制,拒绝将无上的权力托付给任何人。然而却由于缺乏领袖,国家很快就陷入混乱,分裂成好几个小王国,彼此之间相互争战不休。
其中在一个城市,有一位名叫狄奥西斯的人,他以公正的判决及摆平纠纷的本事开始崭露头角。
不久之后那个地区的任何法律纠纷都会往他那里送,他的权力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当时,全国各地的法律一败涂地,法官腐败无能,没有人愿意把案子送交法庭审判,纷纷诉诸暴力。当狄奥西斯的智慧、清廉及不偏不倚的公正传扬开来后,远近各地人们都来找他解决各式各样的案子,他逐渐成为全国唯一的正义仲裁者。
位于权力巅峰时,狄奥西斯突然决定不想再坐在仲裁者椅子上了,不想再听讨论,不想再去解决兄弟之间、村庄之间的纷争。他抱怨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处理别人的问题,而忽视了自己的生活。全国再度陷入混乱之中,由于强而有力的裁决者狄奥西斯突然引退,犯罪率剧增,人们对法律的践踏超过以往。于是米提人召集所有的城市开会,商讨如何走出困境。
“我们无法继续生活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国家里,”一名部落领袖表示,“让我们推荐其中一人来统治,这样我们才能生活在秩序井然的政府底下,而不是在目前混乱的状态下失去我们的家园。”
如此一来,尽管所有米提人都曾身受亚述专制统治的痛苦,却仍然决定建立君主制度,推举一名国王。当然他们最希望的统治者是公正的狄奥西斯,但他很难被说服,因为他再三表示不想插手城市之间的战斗与争执。于是米提人一再恳求,诉说没有他整个国家将陷入无政府混乱状态。狄奥西斯最后终于同意了。
不过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求为他建造巨大的宫殿,提供特别侍卫队。这一切都完成后,狄奥西斯住进宫殿;宫殿位于都城的中心,有高墙保护,寻常百姓根本无法进入。狄奥西斯接着立下统治规矩,禁止任何人见他。一般人与国王的联络只能通过信使,而朝廷中的大臣一个星期顶多只能见他一次,而且必须经过他的恩准。
狄奥西斯在位53年,扩张了米提帝国,打下后来波斯帝国的基础。在狄奥西斯统治期间,人们对他的尊敬逐渐转变成崇拜。他们相信,狄奥西斯并非凡人,而是神之子。
狄奥西斯野心勃勃,他很早就看出国家需要强有力的统治者,而自己正是合适的人选。在一个处于无政府状态的国度里,最有权势的人就是法官和仲裁者,狄奥西斯的起步就是逐渐建立自己公正无私的声望。而在他身为大法官权力达于顶峰时,狄奥西斯领悟了缺席与现身法则的精义:为这么多委托人效劳之后,他变得太引人注目,太容易接近,反而丧失以前享有的尊敬,人们将他的服务视为理所当然。要重新获得所希冀的崇敬与权力,方法就是完全的撤离,让米提人尝尝少了他是什么滋味。如他所预期,他们前来恳求他统治国家。
一旦狄奥西斯发现这条法则的精义,他就实践到底。在人民为他建筑的宫殿里,除了少数朝臣偶尔可以见他一面之外,没有人见得到他。如同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所述:“如果他们习惯见到他,会为他带来危险,可能会导致嫉妒和怨恨,继之而来就是图谋不轨。但是如果谁都见不到他,传说就会日日滋长,他可不是凡人。”
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依赖缺席与现身,强有力的现身会引人注目,因为你比周遭的人更为灿烂耀眼。但是过度的现身也会造成相反的效果:你越经常露面、讲话,你的身价就越低。一旦你成为习以为常的人物,无论多么努力要与众不同,人们只会对你越来越不尊重。在适当的时刻,你必须学会在众人不知不觉把你推开之前先行引退。权力就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