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寒冷的冬天(1 / 1)

正值冬季,我几乎经受不了这样的寒冷,

冰天雪地的感受是那么真切。

看着远处灰蒙蒙的森林,

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慌乱的感觉。

但是,只要是在雪后的清晨,

我就会选择在日出之前赶到森林里。

这是属于我的圣诞节,

这样的节日对我来说是那么特别,

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和我一样。

没命的赛跑

正值冬季,我几乎经受不了这样的寒冷,冰天雪地的感受是那么真切。看着远处灰蒙蒙的森林,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慌乱的感觉。但是,只要是在雪后的清晨,我就会选择在日出之前赶到森林里。这是属于我的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对我来说是那么特别,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和我一样。

这一次,我没有时间去欣赏周边的景象,我一边感受着那巍峨的山峰,一边体会着这不一样的寂静。猎狐专业户的“夜莺”早早就发出了警报,“夜莺”就像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强盗一样,在森林中发出很多古怪的声音,一会儿“咝咝”,一会儿“吱吱”,最后终于正常了,“汪汪”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它的声音也跟随着猎物的气味一直前行。

在它去追赶猎物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在周边寻找着有利的位置。我迅速来到三棵云杉树的林中空地上,一般情况下,狐狸会选择从那里经过,于是我就站在一个绿色帐幕下面,通过空隙向外观望着,“夜莺”追赶着狐狸,它们正在向我这边奔来……

正如我所料,那只狐狸真的来到了这片林中空地上,在白雪的映衬下,它那红红的身子更加显眼,我仿佛看见了一条狗,可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它要拥有一条看起来没什么必要,实际上却非常美丽的尾巴呢?就在这时,我在它本来看上去很凶狠的脸上看到了笑容,毛茸茸的尾巴动了几下,这个漂亮的小美人忽然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狐狸消失的瞬间,“夜莺”也匆忙跟了过去,我仿佛看见了另外一只狐狸从我的眼前消失,红褐色的毛,强壮的体格,只要看到白雪上留下狐狸的痕迹,就会疯狂地跟上去,不管我在后面怎么召唤它,无论怎么吹喇叭,最后我都用上了我的枪,可是最终也没有什么作用。它依然飞一样地奔跑着,疯狂地叫唤着,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那只狐狸,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它的这种执著也感染了我,我也在后面疯狂地追了八俄里左右。我的冲动,带着我来到一个非常陌生的森林,现在我不得不镇静下来。

在雪地上,它们两个的脚印偶尔交叠,偶尔分开。猎狗还在茂密的森林中穿梭,没有停下来,只要发现狐狸的脚印,它就会在那儿徘徊一下,之后继续奔跑。此时我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希望那只狐狸的家就在附近,那么不管怎么样,它都会回来,可是最终我还是失望了,我只听见狗的狂吠声离我越来越远……

此时,我已经没有办法闲着了,我开始了寻找猎物的工作,我沿着它们留下的脚印快速地向前走着,一直到再也听不见狗的叫声。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只狐狸多半是在森林里绕大圈,狗一般都是在绕小圈。我一直沿着直线走,不让自己绕很多弯路。此时我正在聚精会神地找准脚印,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这是疯狂的一天,现在我也准备放手一搏。

在追捕的途中,我又看见了一些新脚印,而且它们渐渐融合在一起,那些新脚印,一看就是兔子的。狡猾的狐狸一定是想利用兔子,来销毁自己的气味,顺便将兔子变成饵,自己好脱身。此时兔子的脚印已经变成了一个迷魂阵,我一直在猜想,难道“夜莺”真就上当了吗?结果好像和我预想的一样。我感觉周边好像一直有一只白色的东西在灌木丛中躲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夜莺”迅速扑了过去,难道说“夜莺”真被狐狸迷惑了,奔着那只兔子去了?

狡猾的狐狸最终放弃了兔子走过的道路,它跑向被兔子吃光草的沼泽边上的小山杨林,之后穿过了空地。就在这个时候,“夜莺”又来到我的身边,之后又迅速跑出了森林,它没有上狐狸的当,因为没隔多长时间,“夜莺”又出现了,继续疯狂地向树林深处跑去。

我一直在后面追随着,总感觉听见了“夜莺”的叫声,可是每当停下来仔细听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了。周围又寂静下来了,我好像又听见了花尾榛鸡的叫声。田野上四处都可以看见它们走过的痕迹,阳光洒在上面,刚好照耀出一个蓝莹莹的野兽之路。

狐狸不仅聪明还很灵活,它轻松地从栅栏边上钻了过去,可是“夜莺”尝试了半天也没有过去,最后只能从上面跳了过去,它跳跃的时候,身体将栅栏上的雪蹭掉了,一定是在它跳过去后,在那儿叫了几声,他是在告诉我它的去向,看来我刚刚听见的声音是真的,并不是什么幻听。可是之后它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树林的我就不知道了。它们留下来的脚印告诉我,它们跑向了前面的火烧林,那里的路非常不好走。

如果想在火烧林中奔跑,它们无疑会遇到非常大的障碍。这里曾经被火烧过,因此这里大部分都是泥炭,有很多自然堆起的小泥丘,被烧的树木横七竖八地躺在森林中,相互交叉着,在它们身子底下,还有很多刚长出来的小树。不用说是人了,就连狗和狐狸也很难在上面行走,如今狐狸把我们引到这里了,相信它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见狐狸钻到了一棵树的下面,在身后留下了一个洞,猎狗从上面下来的时候,碰掉了一些雪,将原本留在上面的其他动物的脚印挡住了。聪明的狐狸和我那只“夜莺”也迷失了方向,最后掉进了一个深坑里。只见狐狸那灵活的身体,一下子跳到了云杉树的第二层,之后又上了一层,再之后又顺着原木走到中间。“夜莺”则是在那站了一会儿,很不幸又掉进了那个深坑。不远处有人类出没的声音,想必他们应该是来这里获取木材的。不过我想,现在他们应该正在观赏这两只野兽的“争斗”,它们一会儿掉下来,一会儿又爬上去。它们赛跑的地方,是我没有办法到达的,我只能一直在一旁绕圈子,对此我还真的很郁闷,因为我不具备它们的能力。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看到它们的脚印。突然,从国有林的方向传来清晰的狗吠声,于是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心想,我一定要帮帮我的狗。天很冷,每跑一步我都要喘粗气,可此时我的心却有着火一般的热情。

对于“夜莺”来说,我的行为根本就多余,它自己就可以完成得非常好,我又找不到它了。可是现在我很想弄明白,刚才是什么原因让它一直在那里叫。国有林有一条路,上面有一串清晰的脚印,一看就是狐狸刚从那里走过,上面还有一个雪橇划过的痕迹。可能就是刚刚返回的那两个雪橇,雪橇上面全部都是彩绘的画,他们刚刚是去买酒了,每个人的脸都被冻得通红,胡子和眉毛上面也全挂上了霜,远远看去,就像坐了一车的白胡子老头。“夜莺”就是跟着狐狸来到了这条路上,可是这里是道路,和森林不一样。森林是“夜莺”熟悉的环境,在森林中行走是它所擅长的。这条路是后来形成的,人类在传授有关森林知识的时候,真的能够和狼相比较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后来形成的人行道,竟然直直没有尽头。“夜莺”也曾尾随在雪橇后面,并不时寻找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狐狸留下的痕迹,可是很显然它失败了。它跑错了方向,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道路,它害怕了,于是它坐在那里,向着天空号叫,呼唤我的到来。我在火烧林里面浪费了点儿时间,在这期间,它一直在号叫。

它开始瞎跑,转向另一个方向去寻找。路边的一个地方留下了它经过的痕迹,也许它就是在这里找到自信的。狐狸在前面的地方突然掉转了方向,又回来了,还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夜莺”非常兴奋地来到狐狸留下的痕迹那里,可是没走多远,那些痕迹又被雪橇的痕迹掩盖了。但没过多久,我又看见了狐狸和“夜莺”在这里经过的痕迹,它快速奔跑,雪散落在枝条上,那些厚重的雪花,有被它打落的痕迹。

直路并不是它热爱的奔跑地段,很快它就放弃了这段路,又重新回到了它热爱的荒地上去了,只见它不停地在荒地和林间穿梭,你追我赶,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在林中,我有这样一个发现,这让我非常兴奋,那就是这里有狐狸休息过的痕迹,看来狐狸现在已经非常疲惫了。

我想现在如果有人问我,我一定给不出什么确定的答案,我也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我最初发现“夜莺”绕小圈子的地方。我只能记得,我们刚开始是来到了一片松树林,之后又跑到了一片小云杉林,那里有大片的空地。在那里,我看到的都是相互交缠的两种动物的脚印,有的空地上还有很多重复的。我又一次听见了“夜莺”追赶的叫声,它应该还在绕圈子。这时的我,早已经忘记了什么解密,什么寻踪觅迹了,现在我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我可能是一只杀伤力很强的野兽,我也加入了这场生死搏斗当中了。现在外面的天气真的是非常寒冷,可是我却一点儿都没有发觉,要不是看见我的那只没有扳机的猎枪上有雪花,然后用手去擦的时候,手粘在了上面,我想我仍然不会察觉。不过工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看见了那只被我们追赶很久的狐狸,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疲惫的狐狸正在那里张着嘴巴,迈着轻轻的步伐从云杉林中经过。寒冷的天气,冻得积雪都发出吱吱的响声。不过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担忧了,此时的狐狸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现在我只需要在原地等着,相信它一定会碰见我。

出人意料的是,狐狸竟然走向了空地,正在小跑着向我藏身的这棵小云杉树靠近。此时的它,舌头正微微向外伸着,依然微笑着,但目光却是凶狠的。由于长时间拿着枪,我的双手一直露在外面,现在已经冻得火辣辣地疼,就好像要掉了一样。尽管这样,那只狡猾的狐狸也休想逃脱我的子弹!就在这时,一直绕圈子的“夜莺”也发现了狐狸的身影,只见它猛地扑了过来。狐狸也没有再逃,反而站在那儿迎战,它露出了可以和雪的颜色相媲美的牙齿,还微笑着看着“夜莺”,猎狗也张开它的大嘴和狐狸对视着。“夜莺”已经领教过很多次狐狸的牙齿了,现在它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它必须掌握最佳时机,这样才能避免受伤害。现在什么都没有结束,战争才刚刚开始。狐狸又开始了它的计谋,只见它用尾巴指向了一个方向,“夜莺”又上当了,就在它转头的瞬间,狐狸又一次消失了。天快要黑下来了。

“夜莺”又开始疯狂地叫着。它们个个喘着粗气,从嘴中呼出的气,使得脸部周围形成了很多晶体,它们的身上挂满了霜。

在到处积雪且距离它们非常近的地方,非常不利于我的行走,只要我一动就会发出声响,就会被它们发现。现在的天气真是太冷了!不过我想,狐狸现在应该也没有时间顾及其他的声音,因为此时它正在磨着它那锋利的牙齿。“夜莺”更不会抽出时间看我,在看见狐狸的瞬间,它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可是我不敢想,如果狐狸咬在它的脖子上怎么办?

阳光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了松树的树梢上,只见红光在树干上闪了一下,这个属于圣诞节的夜晚,就这样暗下来了。没有人跟我们说:“亲爱的!愿你们平安!”

就在这时,树林中回**着一个声音,就好像圣诞老人用嘴嗑了一个大榛子一样,那个声音的响亮程度,可以和射击的声音相媲美。

这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漂亮的狐狸尾巴扫过天空,“夜莺”又一次弄错了方向。我的枪声这时候也响起来了,像呼应刚才的声音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枪声没有那么圆润。

狡猾的狐狸,躺在地上装死,我很清楚地看见它的耳朵在动。“夜莺”迅速扑了过去,狐狸反过身,一口就咬在了“夜莺”的脸颊上,我看见之后,马上赶过去,用枝条用力地抽打狐狸,它终于开口了,“夜莺”翻过身来咬住了狐狸的脊背,我抬起穿着毡靴的脚,用力向它的身上踩过去,之后拔出我的芬兰刀,用力向它的心脏刺去。它终于死了,可是它的嘴还是死死咬住我的毡靴,不肯松口,我又拿树干将它撬开。

我们终于从疯狂的追捕中清醒过来,在我的肩上,还有一只瘫软的兔子,对于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惭愧。可是看着手上的“美女”,我又非常开心,感觉这一切都值得。如果放任“夜莺”在那里与狐狸争斗,我想这个刚得到的“美女”会被它撕扯得不成样子。

就这样,黄昏时刻,我们开始往回走了。

隆冬打猎

在位于俄罗斯中部最大的湖泊旁边的山上,有一所空房子。本来打算在那里住一个夏天,之后就转去别的地方,可是很多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这里又来了一批专门研究湖泊的地理工作者,他们的行为都非常古怪,在他们的**下,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不过听这里非常迷信的人说,这里的山上有很多宝藏,那些宝藏被一些鬼守护着。

我认为从事地理工作的人都非常怪异,我们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在每天的生活作息安排上,我们就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他们的思想里,大地好像永远静止不动,生活永远很单调。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太阳转。当然,也许我们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也非常怪异。

在这群怪异的人中,有一个人我认为是相对正常的人。头发花白、身体非常硬朗、总是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他的年纪很大,是这群怪人的教授,他的脾气非常好,为人也非常乐观。我和他谈论着在这所房子里建一个地理考察站。我还同意在这次的工作中担任他们的观察员和管理员。这群大学生在临走之前,就将他们的那些测量仪器全都放在了我的房间,而那个教授,在走之前,还教会了我如何使用这些仪器,并承诺,一个星期以后他一定会回来,还会给我带一份任命书。可是现在一晃已经过去七个月了,都已经进入冬季了,还是没见他们回来,放在角落的仪器,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了。现在我才明白,教授和那群古怪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他也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在等待教授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没闲着,我开始按照自己的方法观察。对我来说,地理就像我在生活中培养的一种兴趣爱好。

现在,我要用从他们那里学到的科学方法走进这里的大自然,真切地体会太阳、月亮、湖泊以及和人类生活有关的事物,体会自然和人类生活的相互影响。进行这样的观察以后,相信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一样。我也会在这样的观察中,发现一些新规律,一个新的行星运作图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关于进一步考察的计划,我在为我的考察做进一步的准备。几个星期以后,我的生活可以用乱糟糟来形容,每天我都在进行着和自己的斗争。每当人们想做一件新的事情时,开始都会是这个样子,但是慢慢会走入正轨的,我好像刚刚开始了一段旅行,这次我的目的地刚好就是地球这艘船。

我每天都在做记录,那个小本子记录着我每天看见的很多细小的,微乎其微的事情,也许它们非常渺小,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又会发现其他的事情,之后将这两天的事做一下对比,就可以在它们之间找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最终一个完整的行星运动画面就会出现。昨天,我明明看见蚂蚁们在窝里玩得热火朝天,可是今天我再来的时候,发现它们已经进入它们王国的最深处了,在表面上几乎看不见它们的身影了。我们来到了蚂蚁窝上面休息。昨天当我们乘着雪橇,在有冰的湖岸边行走的时候,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天鹅聊天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季,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传来了天鹅的叫声,此时的天鹅显得那样神奇,它们智慧超群,好像正在讨论着什么重大事情。每天万物发生的变化,都会在我的笔下产生不同画面,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能逃过我的笔触,例如:满是冰块的湖水,正在用力拍打着岸边,经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湖面上的小冰块,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小白鸥正错把冰块当小鱼,在那儿来回啄着;夜晚,湖面非常平静,只有在空中飘**的电线,发出呜呜的响声,告诉我们时间在前进;昨天还异常热闹的湖面,今日已经非常平静了。

选择在这个冬天留在这个森林,现在的我已经一点儿都不后悔了,虽然地理学家没有回来教我怎么使用这些精密的仪器,我也没有生气。不是只有这些精密的仪器才能做这样的工作,我现在就在做大家都可以做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像我这样做事,我正在为那些生活在辽阔的草原、森林和荒漠上的人们铺设一条路。生活的奔波,导致了他们闭目塞听,可是,现在我每天都观察着周边的事物,一天用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将他们整理出来,这样最终我将会得到一个有关每一天的、非常鲜活的画面。然后将它们连贯起来,相信一定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画面。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而我们围绕太阳的生活也不会从头再来。

大风吹过,山杨随之翩翩起舞,一切事物都开始晃动,扰乱了平时的节奏。但是这些小事情对于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大地一直都在这个空间运转。风变得越来越大了,山杨摇摆得也更加疯狂了,树上的冰枝也在剧烈地撞击着。黎明时的气温变化得非常明显,每隔十分钟,气温就会下降半度,我这个未来的“船长”,现在已经很难站在驾驶台上了,外面的天气太冷了。凛冽的北风疯狂地吹着,现在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五度了。不过,东方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万丈金光已经射向大地,旭日即将东升。

我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回到家,升起了茶炊,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那道金光已经不复存在了,太阳也消失了,风雪又一次光临湖面,有的地方还露出了黑黝黝的冰层。夜晚野兽出没的脚印,还能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我急忙滑雪,出去寻找那只一直在窥探猎狗的狼。没过多长时间,经过灌木丛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只狼留下的痕迹,它的爪子的痕迹非常清晰,在一旁还有狐狸留下来的痕迹。它们来到了我为猎狗建的坟墓那里,还在不停地撕扯着那个已经被啃过的骨头。我估计,那一定是一匹老狼,狼一直都是群居动物,只有老狼们的步伐很慢,牙齿也不锋利,只能单独行动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它威胁到了狗的生存,狗成了它们唯一的食物,它们也因此得名——吃狗狼。所以,当“夜莺”去追捕狐狸的时候,只要一定时间内我没有听见它的声音,我就会变得非常害怕,只要一想到吃狗狼,我就会忍不住浑身颤抖。我一边前行,一边寻找它们的足迹,嘴里还叨叨着:“亲爱的,你就在那里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一定要让你体会一下吃枪子是什么感觉。”爪印逐渐从沟壑通向田野,风正卷着雪花四处飘散,让人惊奇的是,雪花以很离奇的姿态洒落到它们的爪印上,远远看去,就好像刚制作好的它们的爪子模型,凸起在外面。我沿着这些爪印向前走。可是变化无常的天气突然改变了让我找到它们的决定。

在回去的路上,狐狸的爪印跃然进入我的视线,于是我决定去抓那只狐狸。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里,狐狸懒洋洋地在沟壑里休息。我一边绕着它的爪印走,一边数着它行走的步数,一直到我走到头,结果发现我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现在我没有办法断定,这只狐狸是否在附近。最后,我发现在我绕的圈子里,有一丛茂密的刺柏,这时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我又绕着茂密的刺柏走了一圈,没有看见走出来的印迹,现在我就断定,在这个刺柏丛中有一个大秘密,那就是黑琴鸡和山鹑的天敌——狐狸正在这里休息。

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大概有了解了,到了晚上狐狸是怎么在这里行动的我也大概猜出来了。它应该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在外面抓到了一只黑琴鸡,那些黑琴鸡,都是我为了观赏它们求偶特意留下的,一共六只,两只灰色的是母的,另外四只红眉毛的是公的,它们的尾巴就像竖琴一样张开着。冬日里的积雪,使得黑琴鸡很容易就能够到刺柏的枝条。它们每天都在这里活动,刺柏丛中都是它们在这里玩耍时留下的非常漂亮的脚印。天黑的时候,它们就会钻到雪地里,雪地里有它们制作的非常精致的房间,在房间的顶部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那是用来呼吸的。这只狐狸可能就是看见了它们的脚印,在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它就已经躲在了它们的房间里,到了晚上它就抓到了一只公的黑琴鸡,美餐了一顿。雪地上到处都是羽毛,一路上全都是血迹。现在它的肚子非常饱,早上没出来寻找食物,很可能是暴风雪把它堵在了洞穴里。

聪明的狐狸,现在正在里面静静地睡着,外面的声音它一点儿也听不见,更不会想到,外面正有人在算计着它的性命。两个猎人在一旁商量着,他们正打算利用这次大风,再打一次猎。他们说干就干了。只见他们手上拿着大线轴,把一根拴着小红旗的细绳子按一定的规矩挂在刺柏丛的周围。然后分头走开了,他们在这里设了一个魔圈,之后再会和,就这样等待着狐狸自投罗网。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看见狐狸的脖子上挂着个小红旗,也就是说,我们抓住它了。

其实,要想让狐狸在里面困上个三五天,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有可能。按照野兽们的生活习性来说,狐狸虽然非常狡猾,可是它并没有人类的智慧,不用说,就连猞猁和狗熊那样的动物它都不如。所以它根本就不会想到,怎么样才能逃出这个圈子。不过在这里我们可以不说狐狸,像它们那样的,也不是遍地都是。

那两个猎人在云杉树后面悠闲地休息着,他们还将树对面的小旗取下来一面,给狐狸留出了足够的逃跑空间。其中的一个猎人,手中拿着枪守候在云杉树后面,他使用的子弹是埃列牌的,一枚子弹有二十四个弹丸,装了石蜡以后,杀伤力更强。此时另一个猎人也并没有闲着,他从对面进去,沿着狐狸进洞穴的脚印轻轻地向前走着,有时候他会轻轻地吹几声细细的口哨,有时候又会不小心踩断几根已经被冻脆的树枝,发出细微的声音。

睡梦中的狐狸,并没有感觉到它的周边已经竖起了象征危险的小旗,更不知道,他家的大门已经很危险,这儿已经成为它唯一的出路。还好,睡梦中的它,仍然没有失去敏锐的听觉。猎人那轻微的哨声被它听见了,于是它抬起了头。细细的枝条折断的声音,也被它听见了。它站了起来,仔细地听了听,似乎听见人类的脚步声正在向它靠近……

“等等,小旗……”

它有点儿害怕了,开始往回退缩……

“等等,小旗……”

它又退回去了,细细地聆听外面的动静,咔嚓一声,外面又断了一个树枝。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的狐狸,最终还是从那个充满着不祥征兆的大门跳了出去……

一切都已经晚了。也许钟表上的两个指针可以停摆,可是枪支瞄准的瞄准器是不会抖动的。

每个猎人的打猎喜好是不一样的,有的喜欢中规中矩地打猎,有的喜欢自由自在地打猎。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按照一定的规矩打猎。但是在生活上,我就自在多了。我总觉得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生活琐事上面,生命非常短暂。一个聪明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生活混乱成那样,都已经到了隆冬季节了,可是我还没有储备任何木柴,现在我的兜里比脸还干净,仅剩下十六戈比。不过像这样的生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在漫长的岁月中,我学会了怎样应对我所面临的生活,那就是一直笑对生活。我心里非常清楚,什么叫作心乱如麻,也非常了解强颜欢笑是什么滋味。可是,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又能怎么办?就像现在,我已经把属于我的最后一捆木柴都烧完了,这时的我反而选择去打猎,之后我背着一只狐狸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周边传开了,就在我刚到家,还没来得及给狐狸剥皮的时候,皮贩子就来到我的家中,并付给我足以买两个立方俄丈的白桦木柴的钱。我们共同催促着我的朋友米海大叔,早点儿把木柴给我送过来。

夜晚的风雪更加猖狂,整个房间都被吹得很冷。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出去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因为现在只能听见北风的呼啸声,看见雪花漫天飞舞,天气异常寒冷。可是这时的米海大叔,刚喝过酒,正穿衣服准备去山上拉木柴。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弄到大量木材。他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总是规规矩矩地过日子,早在夏季,他就开始在森林中储备木柴了。他的工作并不是为了维持温饱,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他是为了我们大家。当他吃一碗饭时,他也会想着另外一碗饭要给其他的人。他把储备起来的干柴都卖给别人,自己则是使用那些不易燃烧的湿柴,所以他的房子一直都是冷的,只有那个俄式的炕炉上是温暖的,可是那只够他的女人和孩子用。于是,米海大叔常常睡在炕炉里。我很难想象,在炕炉里怎么规规矩矩过日子?因此我依然如故,过着我那自由自在的日子。

黎明时,外面的雪还不太大,零星的雪花,弄得人的鼻子痒痒的。我的滑雪板也陷入雪地里不太深的地方。我又回头看了看雪地里的房子,这让我非常惊讶,远远地看去,就好像一个坐落在北极的考察站,现在已经要消失在冰雪世界里了。在这里,即使你看见人类的身影,也看不见野兽出没过的迹象。我想,今天那个送牛奶的老太太不会来了。米海大叔大概也开始畏惧这寒冷的天气,没有送木柴。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拿起斧头,走到森林中去,弄一些湿柴……在刺柏丛中,风将沙吹成了很多不规则的小雪堆,很不幸的是,我掉进去了,雪一直埋到我脖子的位置。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可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此时我的双手也冻得非常疼。当我在雪堆中慌乱挣扎的时候,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看上去像一个猎人,我感觉他正拿着旗子将我围住。现在,在这附近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就想,他这样做真是多此一举,直接过来抓我就好了。在自然界里,如果你自己放弃了,那么就不会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了。如果这个时候,你陷下去了,我想死掉要比坚持活着容易很多,如果冻死,就可以很快结束这一切了。但再怎么做,都无法摆脱那圈围了旗子的绳子。人总是要死的,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区别,最终还是会走向那个不祥之门。

在猛烈的暴风雪中,万物在我的视野中,都离奇地放大了。就连那树边的灌木丛,在我看来都像参天大树,突然有一只小野物从里面跳出来。它直直地向我这个方向跑来,为了防御它,我马上挥舞起斧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白兔,当它看见我的时候,比我看见它的恐惧要强很多,直接跑到其他的方向去了。没等多长时间,那个一直在后面追赶兔子的“元凶”出现了,原来是米海大叔。他用很平淡的口吻和我说:“真是很遗憾啊,刚刚我手里要是有一根木棍,它一定没得跑!”

听起来真的很野蛮,可是还真没见过他用猎枪打兔子。

“那木柴呢?现在怎么样了啊?”

“都卸下来了!”

因为没办法将木柴直接运送到我家,他只能中途卸掉,之后我们用雪橇将木柴运送到了家。到家以后我将所有的炉子都点燃。就这样,我的小屋子里每个烟囱都冒着烟,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了,混进这白茫茫的天地间。

屋里也渐渐暖和起来了,我又开始记录这冬天发生的故事,那是一个铺满了白雪的银色世界,是被大家称为冬天的一片美景。在我看来,只有真正下一场大雪才叫冬天。现在我们终于进入了隆冬时节。但是我依然感觉,那两个猎人要将我们围猎,并且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个不祥之门。

那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木柴在那里熊熊燃烧,我突然想:“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个人,当他拿起因电击而着火的木头时,于是大家知道了火,也许有一天,人们会知道,是否自己可以从猎圈中逃跑?”

冬至捕狼

今年是一个多雪的年头,漫天飘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大车队从这里行驶,车上老乡们的嘴巴就没有停止过,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正毫不间断地从他们口中传出来。这些老乡是从佩列斯拉夫利——扎列斯基县的深山老林中向别连捷伊村的车站运送建筑木材的。雪下得越大,脏话愈多,声音也就愈大。老乡们相遇的时候,都恨不得将对方扔到已经及脖深的雪里,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的马陷在雪里面。

我没有时间听他们的谩骂,现在我正心情愉悦地做着我非常喜欢的工作——测量。我正拿着工具测量积雪的深度和湖面结冰的厚度,每一组数据都记录着新的一天,我的每一笔记录都是对地球新的了解。此时,我好像正在进行一场围绕太阳的旅行,而地球是我的战船。每一天都不一样,我做的记录就是最好的说明,在这期间,我的注意力得到了训练,地球正在永不停息地运动着,但是地球上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会重复。

一旦我们的船舱发生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或者其他的一些客观因素导致我没有什么心情去观赏外面的景观的话,我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听他们的谈话以及谩骂声了。我一边听着他们愈演愈烈的谩骂声,一边继续我的工作——拿着我的仪器测量着周边积雪的厚度。这也是我在为宇宙行星不断运动留下的证明。无论你处在什么地方,你都没有停止运动。

一般人的生活是那么平淡,他们的生活只涉及日常杂事,并不会将自己的生活和我们学到的知识联系到一起,他们一直就处在静态的成长当中,更不会想到地球现在是运动的。我们在生活中,很容易将我们在校园中学到的和地理有关的知识抛掉,认为那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半点儿联系。我也会经常考虑这样的问题,可是我最终得到的答案就是,当我和那些细心观察生活的人说起这些时,我们在某一点上居然会产生共鸣。而在这种动态的运动中,我给我的旅行起了个名字——《一年四季》[113]。

村子里受扶助的女教师和一个男孩子,特意给我送来了《消息报》,我看着孩子说:“你知道明天是什么节日吗?”

那个孩子很认真地回答:“苏维埃的节日!”

我又说:“那是圣诞节,圣诞节是基督教的节日,它和苏维埃是两回事!”

“我才不信呢!”那个小孩回应说。

“什么叫作我才不信,相信我,村子里会庆祝的!”

“我们不会庆祝,我们不会庆祝我们自己的节日!”

“傻孩子,你的另一个我们指的是谁?”

我开始给孩子讲述有关地球和太阳运动的问题以及明天即将到来的冬至又是怎么形成的,还有大自然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些孩子在他们的学校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些知识,可是他们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不管世界怎么变换,对于他们来说,玩儿更重要。

我也终于明白了:如果死板地讲述地理,谁都不会爱上这门科学,只有生活的画面才更容易让人们接受。

正是这次和小朋友谈话以后,我在本子里记录下:“我一定要把我的这次围绕太阳的旅行,写得生动有趣。”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几次来到外面,看着满天飘舞的雪花,想到明天约定的围猎打狼一定又泡汤了。可是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放诱饵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两只狼,它们在那里待到天亮之前。曙光迷离时,人们把它们惊醒了。它们向河边跑去,似乎在商量着它们应该从哪个方向逃走一样。看来,在一旁的大块头费佳和金库出纳员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一个是我们围猎队的队长,一个是助手。当这两只狼向着我们不想让它们去的方向跑的时候,他们就会站起来,向狼施加压力,狼最后终于向我们预定的方向前进了。现在它们已经酒足饭饱,没过多久,它们就在一个离村子不远处埋牛的坟地躺下来休息。

我曾经和费佳在深雪中打过几次猎。他的速度很快,我总是跟不上,最后我只能筋疲力尽地瘫倒在雪地里,趴在雪地上的我,嘴里吃进了很多雪,样子狼狈极了。可是那个大块头并没有上前安慰我,反而还拿起滑雪板子照着我的身上打了好几下。之后我就再也不和他打猎了。我跑到了我应该守着的位置,去准备射击了。

这天,我根本就没想打猎的事情,可是突然又有人过来找我:“狼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旗绳里了!”

也就是说,此时狼已经在我们的圈套里了,现在它们正在等我们去狩猎。如果一个猎人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那么他一定会选择丢掉手里的所有工作,火烧屁股一样向森林赶去,因为冬日里的白天非常短暂,要抓紧时间。可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交通工具,马儿都被牵去运木头去了。这时一个孩子骑了一个小马驹过来,远远地看去很像一个运东西的小雪橇。可是毕竟小马驹比我们的速度快很多。倒霉的我们又遇到了很多个迎面而来的大车队,我们被他们挤翻在雪海里了,在退让的过程中花费了我们不少的时间。大车队一个接着一个从我们的身边经过。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们马上就要错过打猎的时机了。在冬天打狼,之所以很困难,就是因为冬日的白天很短暂,这个原因导致我们的围猎很难成功。幸运的是,当我们到达村子的时候,天色还不晚,如果前面出现大车队,那么还有大概一俄里路,我们就到了。

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当我们到达村子的时候,那个小马驹的主人却说:“你们该下来了!”

我们很木然地看着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起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到村子!”

他们的这种做法,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每当到了冬季,他们的牲口已经圈养的时候,他们总是喜欢刻意刁难我们。可是一旦到了夏天,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会有一个很大的转变,恨不得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我们帮忙。对于这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没有多说什么,我们付给了小马驹主人钱。我们猎到狼以后,费佳就用他那滑雪板用力地打它的屁股解气。旁边的人还会说笑着说:“快再打一下,费佳,你得再用点儿力啊!”

我们没有在这里浪费很多时间,而是直接滑雪向前赶路。在一个林间道路的分叉地点,有个人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还向我们挥了挥手。我们从雪橇上下来,向他走去。他轻声地说:“你们快点儿,还有很多人在等你们呢!”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吸烟了。如果想马上就不抽烟,而且还不想咳嗽的话,我们需要往嘴里放一块糖。由于我们的打狼队非常寒酸,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如果谁在打猎的过程中咳嗽,费佳会毫不犹豫地用雪橇板打他们的屁股,可是在其他比较富裕的队伍里,他们会因为有个人咳嗽而付出金钱的代价,相对而言,我还是很喜欢我们的处理方式,这样很实际。

因为走得匆忙,我们竟然忘记带滑雪板了,在深雪中向前行走,让我们耗费了很多体力。此时的森林很安静,我们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我们的耳朵里也充斥着“铃铃”的响声。

旁边的年轻人看见了旗绳的头头,就欢快地跑了过去。看着眼前的神秘标志,我们的心情根本就没法平静下来。费佳的小旗子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旗子是五颜六色的,而且也很符合正常的规格,五彩缤纷的旗子远远看去就像挂着很多彩灯。

我们沿着这些“彩灯”向前走了一段路程,跨过狼在前进时留下的足迹,没过多久我们就看见了“没嘴葫芦”。“没嘴葫芦”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只是单纯帮助猎人哄狼,当狼跑到他的方向时,他只需要给狼施压,让它往回跑就可以了,因为有的时候,惊吓过度的狼会从我们的旗子里面跑出来。这样,狼就会离枪口越来越近。“没嘴葫芦”经常乐此不疲,往往当他把狼逼回去的时候,紧接着就可以听见枪声。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到了旗绳的尽头。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对于狼来说的不祥之门,这里将是狼唯一的出口。金库出纳员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已经在大门旁边的雪地里为自己挖了一个坑,还在周边放上云杉树枝做掩护,远远只能看见他头上戴着的白色帽子露在外面。在距离他一百步左右的地方,费佳在那里也设了一个埋伏地点。这个大块头还站起来,为我们取下了一些旗绳,之后很迅速地用他特制的小手锯,给我们弄了很多云杉树,让我们惊讶的是,他的小锯在锯东西的时候,竟然不会有任何的声音。还有就是,他的滑雪板也和我们的不一样,他使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制作的,他精通很多手艺。还听说,以前他曾经自己建了一个房子,还组建了一个公司,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公司彻底倒闭了。

这只狼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可是现在围猎的人却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从前都是费佳给我们当头领,可是现在很显然,他已经不指望我们了,他估计我们应该不会准时到达,所以现在他正站在一个很普通的位置。当听到猎人们乱哄哄的说话声时,脾气暴躁的他很想上前抡起他的拳头!此时,我非常为身边的小孩儿担心。我可以一个人自在放松地去打田鹬,非常有信心不会有任何失误,可是现在面对的是野狼,其实打中野狼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般情况下,狼走六十步的时候,能射杀死它的概率占九成,可是现在我们面对着的这匹狼的走法不是那样的。如果你一直在旁边不打它,它会向你靠近十步,这时你一定要战胜自己的心理,一定要等待,这还不是最佳时机。还有另外一种状况,走进你视野的是两只狼,一前一后,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这时的狩猎也是最讲究策略的。你一定要等待,先射杀第二只,这样第二只死后,第一只就会惊慌地四处乱窜,这样你才能成功地把两只全都捕获,但是如果你先射杀了第一只,那么第二只一定消失得无影无踪。类似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

在我面前,是一个垛草用的垛心杆,稍往左边是一棵云杉树,那个少年就在云杉树的后面,此时狼正在他的旁边行走。狼走过云杉树后,来到了林中空地上,可能是耀眼的阳光使它瞬间看不清事物,它在那里做了短暂的停留。此时它的后腿已经陷进了积雪中,前腿还在外面。我突然发觉它的毛发有了变化,可是在我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枪响……再回头一看,它的身子已经全都躺进雪中了,可是它还挣扎着站起来,又一次,枪声响起来了,它再也没有从积雪中站起来。此时,在我脑中有一个很大的问号,刚刚它的身体是什么颜色?

两只狼中的母狼被我们迅速消灭了,从表面看着它,根本就不会想到它已经死了。死前它没有过多的挣扎,面部表情也非常自然,就连它那两只凌厉的耳朵还立着,它的头还安详地趴在前爪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费佳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小伙子,打得非常漂亮,可是都已经可以了,为什么你又补了一枪?”

少年只是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其实有很多话并不需要说出来。他害怕狼跑了,我们这个队伍的惩罚非常严厉,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再打一个安全枪。

现在,母狼毛发的颜色并不太明确,灰黄相间的。可是,这和我在雪地中看见的完全不一样。后来我悄悄来到了少年的身边,问他说:“你在那里观察这只狼的时候,你看到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少年很肯定地说:“是绿色的!”

对面走来两个小伙子,将我面前的垛心杆拿起来,之后捆住狼的腿,再把它抬起来,这样的画面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后再把狼放在雪橇上,其余的事情就交给费佳处理了。费佳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每次经他办理的事情,都会很完美。就拿这只狼说吧,经过他摆弄的狼,只要在我们遇到拐弯的时候,或者遇到迎面而来的马车的时候,这只狼头都会在最佳的时候露出来,当马看见了这样的野兽时,就会受到惊吓,这样也能为我们同地主做斗争做出应有的贡献。

我的房子所处的高山下面刚好有一个湖,现在湖岸边正忙碌得热火朝天,运送木材的大车队川流不息。冬至后的夜晚,他们正在往回返,准备继续向车站运送木材。木材办事处在节日的三天放假休息,可是铁路运输却没有因为节日的关系而停止工作。为了能够充分利用这三天,他们只能就近将木材运送到比较近的村庄,然后可以按时的,一点儿都不耽误地向铁路运送木材。

那些空车队又返到村子,开始装木材了。一轮新月正在天空中挂着,四周一片漆黑。我们的围猎结束了,这一次,我在村子里弄了一匹小马,它跑得很欢,也因此比我的同伴们先到家,于是我开始为他们做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当大车队经过我的房门时,他们的笑骂声又一次穿过窗户传进了我的耳朵。我突然想起,我今天没有去测量外面积雪的厚度,可是后来一想,为了增加我测量的准确度,我决定将窗外的叫骂声也记录在小本子上。其实无论怎么做,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我每天都在记录事情,能够证明行星的运转,最后我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将这些事物串联起来,形成一个轨迹。我心里一直这样想,其实不是只有具体的数字才能证明行星在运动,其他的事物也可以。比如人们的谩骂声音,声音越大,越粗鲁,证明现在外面的雪下得越大。人们对于天文台的那些数字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们一直沉浸在极为单调的生活中。可是我所记录的这些文字,是可以被人们了解的,更加直白,更容易让人理解,也会更加省脑子。

我突然想:“要是能有一个航空雪橇就好了!”

就在我还沉浸在对航空雪橇的幻想中时,山下传来的一片吵闹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猜想,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吵架,会不会是出现狼了?前段时间出现过狼将他们的狗叼走的事情,于是我拿着枪就冲出去了。等到我下了山,眼睛也适应了黑暗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大块头正在和很多人打架,三两下就把那些人打趴下了。可是还没有完,其余几辆车上的人见状,又下来加入了战局,此时的大块头好像有点儿吃不消了,不过瞬间他就消失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出现了,这次他身手又是十分果断,很快又把这些人解决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才看清原来那是我们的队长费佳。事情的起因是雪橇上的狼头吓坏了正在行进的马匹,马一惊就跳向了旁边,可是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前提下,马的主人就大打出手,费佳毫不客气,当场就还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原因,也就算了,这个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这场意外给我们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搏击,也让人们见识了费佳的本领。

因此在我的本子上,也出现了这样淡淡的一笔:冬至的这一天,这里上演了一场搏击,原因竟是一场误会。

父狼

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国有森林中,每一个生物都在仔细聆听周边的声音。田野和森林遥相呼应,在田野的另一头,波尼科夫卡村正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像领导者一样将周边的一切事物尽收眼底。它一边聆听着,一边观看着。

斯皮里多诺夫娜是我们这里一个怪异的老太太,她曾经给我们讲述了她在森林中遇到狼的惊险故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狼喜欢做标记,关于这一点,我们感到非常惊讶,而这一点也在之后我们的狩猎中得到了进一步证实。她还给我们讲了森林中发生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斯皮里多诺夫娜一直都在为孩子忙碌,她一直都在那些生病的孩子周围,这家走完了,就去下一家,只有她自己生病的时候,这工作才会被迫停止,那时她就生活在波尼科夫卡村,因为她的工作,她被尊称为百家姥姥。

当她知道哪家穷人的孩子生病时,这个高个子老太太就会出现在他家的门口,并主动地说:“亲爱的,怎么还没走啊!”

那个孩子的妈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她,之后就会安心做自己的工作去了。大家都这么信任她的主要原因是,她非常温柔,做事情更是细致入微,可以这样说,她对孩子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孩子的妈妈。每次,孩子在她那宽大的臂膀上都能很快恢复健康。有一次,我也体验了一回,记得那时我们是真的忙不开了,小彼佳又生病了。一大早,我就忙不过来了,提水、搬木柴,还要去市场,就在我发愁分身乏术的时候,斯皮里多诺夫娜出现在我的家门口,说道:“亲爱的,怎么还没走啊!”

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知道我解脱了。我终于从令人挠头的早晨中解脱出来了。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小彼佳的病也好了,身体也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这个时候,她又听说,我们村子里又有一个小孩子生病了,于是她难过地和我的小彼佳告别。那样的场景非常感人,她眼含热泪,看起来心情非常低落!隔了一段时间,听说她又去了另外一个孩子家里。她和每个孩子的告别都是同样的,那种不忍心,就像即将远离自己亲生骨肉一样。她“百家姥姥”的名字,相信也正是因为她那可以和亲生母亲相媲美的母爱而得来的。斯皮里多诺夫娜将她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和爱都给了这些孩子,可是当生病的孩子痊愈以后,她又会同这个孩子告别,去照顾另外一个小孩,就这样毫不间断。她真的很特别,在小彼佳生病的那一个月里,我从她那里了解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新年即将到来,可节日之前的喜悦气氛,却没能走进森林那边的小屋子。屋子里有一位老爷爷,还有一个小孤儿,此时爷爷已经病入膏肓了,旁边的孤儿已经哭得声音沙哑。没有老人的照料,孩子现在也不怎么乐观了。结束了晚上的祷告以后,有人跟斯皮里多诺夫娜提起了这件事情,说:“在森林的那头,有一位老爷爷和一个小孩儿,现在他们都要死了!”祈祷结束以后,人们来到墓地,像往常一样给死者祈祷。这是一块非常拥挤的墓地,死者与死者,棺材与棺材,坟墓与坟墓,都紧紧地挨着,只有那一旁的松树上刻着墓穴主人的名字。可是也有这样的状况,那就是墓穴的记号很相似,或者时间久了,已经看不清楚了,所以很多人已经找不到他们要祭奠的人了。虽然这么拥挤,可是人们都没再找别的地方。这里的地势很高,沙土也很细腻,光照也很好,所以这里很干燥。大家都认为死者在这里休息会非常舒服。只要他们舒服,那么活着的人,也就放心了!神甫也来了,手中还拿着香炉,一边走着,一边把烟散到周边,旁边圣堂的工友,正在收拾着一旁的贡品。他的小猪在一旁忙碌着,嘴一直在上下蠕动,同时旁边那些食物的碎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此时胖胖的小猪,已经成了躲藏在一旁的小狼的目标了。

斯皮里多诺夫娜在这里没有什么亲人,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来参加,还会拿很多的食物来祭祀。她还会在坟墓的周边痛哭一场。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当人们都走了以后,她会把她带的食物掰成小块撒在坟墓上,之后你就会看见很多小鸟迫不及待地飞过来。在阳光的照耀下,看着这么多鸟类在捕食,真的是别有一番景致啊!这件事对于斯皮里多诺夫娜来说,很有意义。这位老人对生活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每件事情都能做得心安理得就够了。

盯着小猪的小狼一直都没有放弃它的目标,它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只看着猎物的它,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所以差点儿和斯皮里多诺夫娜撞在一起。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小意外,小狼不得不改变它的行程了。它迅速掉转头,向田野奔去,之后又进入了国有林。它穿过田野的时候,在雪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这些痕迹成了猎人们前进的“指南针”,可能是上天太喜欢这只小狼了,没过多久天空就阴下来,很快就飘起了雪花。北风在空中咆哮着,没过多久,地面上狼的足迹就消失在风里了。只有在风吹不到的地方,在森林的最深处,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还可以隐约看见一些狼的足迹。猎人是根据这些足迹来寻找狼的,可是这也是狼族们沟通的方式。当它们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时,看见了不同于自己的足迹,它们就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标记,它们也根据这些来了解它们的种族。

天空越发阴暗起来,可是此时更加沉重的恐怕应该是斯皮里多诺夫娜的心了。她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她想要穿过森林,去看那边的孩子,因为如果今天她没能及时过去,那么那个孩子的命运可能就只有死亡了。百家姥姥的身影不时出现在窗户上,那晃动的身影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焦急。到了傍晚,雪终于小了很多,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傍晚森林中会有狼群,这对于斯皮里多诺夫娜来说很危险。突然有个女邻居抱着她的孩子来到百家姥姥的家中。

百家姥姥上前逗弄那个小孩,还对着孩子说:“你说我能出去吗?现在外面下着雪,我该怎么办啊?真是急死了!”

她的内心还存在着迷信的思想,她想通过这个孩子的话,来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传说,不会撒谎的孩子说的话会是真的。

那个小孩说:“姥姥你放心吧,那些狼不会欺负你!”

斯皮里多诺夫娜开始准备动身,因为在森林的那头,还有一个小孩子的生命等待着她营救。女邻居也过去套黄马。这里的一切,都被藏在国有林里的小狼发现了,它开始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匹马,之后又回到了国有林,在回去的途中,它留下足迹的地方,刚好就是斯皮里多诺夫娜骑着马打算在夜里通过的地方。

满天的雪花还在肆虐地飞扬着,它覆盖了田野,也给森林穿上了一层厚厚的衣服。可是即便这样,聪明的狼群自有办法了解周边的事物,这里是它们熟悉的环境。它们知道,用不了多久,天空就会平静下来,夜空中还会出现星星。无聊的大母狼,开始想办法调剂生活了,它准备考验一下它的丈夫,看看它是否还像年轻狼那样机灵。它在森林中留下了深深的记号,将它们翻译过来意思是它要美美地饱餐一顿。公狼在行走时看见了这些标志,正一边行走一边思考其中的含义。但是在不知不觉中,它越来越靠近那只母狼了。

正如狼群所料,天空很快就放晴了,周围变得非常宁静,它们依然在算计着怎样大吃一顿。白茫茫的一片田野,此时显得越发闪亮,整个世界变得那么干净整洁。

森林又一次恢复了它的听觉,在不远处的波尼科夫卡村里,一只小狗正对着月亮叫唤着。白雪皑皑的地上,出现了一个没有座位的雪橇,就像行驶在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狼群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见那个“小舟”忽高忽低地移动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直前进。那只老母狼的丈夫,此时正在一旁专心地想,怎样才能让妻子给自己一个稍靠前的位置,还在谋划着从旁边穿过去。

这边的狼群正在考虑怎样才能饱餐一顿,那边斯皮里多诺夫娜已经睡着了,晃晃悠悠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那个小屋子,怀里正抱着那个小孩,在俄式炉炕上取暖。

是的,斯皮里多诺夫娜并没有上狼的当,经验丰富的她,选择了她习惯的路,这条路完全是属于她自己的。黄马在这里凭借着它自己的判断,向前奔跑着。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在自己根本没办法判断路况的时候,还是放任马儿自己去走,这样反而安全,因为马儿有这样的判断能力。如果在它奔跑的时候,突然收紧缰绳,可能会得到反效果。老太太现在已经进入了浅睡眠状态,就好像自己已经到了,此时她正在俄式炉炕上哄着孩子呢,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批狼闯进来了,它们很快就相互交叠地站好,之后向着高板床扑来……

可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狼的可怕,身体刚刚好转的他,正满脸红彤彤地向她靠近,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妈妈”。

狼群们不停地向她们靠近。

恐惧已经占据了斯皮里多诺夫娜的心灵,就在她刚要随便抓起什么,向正在靠近她的狼丢去的时候,她又停止了动作。反而是带着孩子,来到了它们的中间,又磕头又作揖,嘴里还说着:“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现在的行为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在为这个孩子着想,你们也为人父母,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不要吓到孩子。”

斯皮里多诺夫娜从睡梦中惊醒,她忘记了狼给她的答案,惊慌中,她向周围一看,什么都没有发生,雪橇依然在前进。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黄马那支楞着的耳朵。

狼群们都在好奇,刚刚它们已经看见了那个雪橇,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会到达这里啊!可是为什么突然之间雪橇就从它们的眼前消失了呢!身体健壮的老公狼还在一旁徘徊着,思考着,可还是不能想明白,最后只能将问题丢给那只聪明的母狼。

狼群在周边绕了一下,看到了一个比这里地势还要高的地方,于是这群狼就一同走向了最高处。到了那里它们才发现,它们真的太幸福了,那只雪橇陷到了雪堆里。于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它们开始悄悄靠近斯皮里多诺夫娜和她的马。而此时的斯皮里多诺夫娜已经在这里忙乎了一阵了,她越是想把黄马拽出来,这匹马陷得就越深,这位百家姥姥刚爬到路旁,想要用力拽着缰绳再试一试,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很多双雪亮的眼睛在看着她。

斯皮里多诺夫娜一动不动,静静地与狼群对峙。狼群这边却有了变化,老公狼和老母狼开始偷偷地转换位置,此时的老公狼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可是就在这时,两个方面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

狼这样的动物很胆小,它们非常害怕静态的事物,它们会怀疑周边是否存在着静态的危险,就在对方静止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害怕一旁的树墩,它们觉得在树墩后面会有什么危险的敌人。它们害怕了,不敢前进了,它们胆怯地向前走着,在旁边留下了记号。

如果那个时候,斯皮里多诺夫娜在她的周边弄出什么声响,或者害怕地向后倒退,相信只要一眨眼的工夫,狼群就会将他们撕个粉碎。可是那时她虽然非常害怕,但是非常冷静,还向前走了一步,之后就跪在雪地里,给它们磕头,嘴里还说着:“狼爷们,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我现在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啊!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之后斯皮里多诺夫娜就没有再抬起头来,她一直低着头,趴在那里,不做任何动作。这样狼就更加恐惧了,它们渐渐地远离了斯皮里多诺夫娜,走向它们觉得安全的地方。此时那只聪明的母狼又开始行动了,它走到斯皮里多诺夫娜身边,小心谨慎地在她的身边闻了闻,之后轻轻地在她那里留下了一个记号,其他的狼看着它们的首领这样做了之后,也都做了同样的事情,之后就扬长而去了。当它们离开之后,斯皮里多诺夫娜才敢动。

我们经常会听她讲一些很惊险的故事,有很多是关于夜晚在森林中和狼奇遇的故事,听了之后,我们这些猎人都会毛骨悚然。也正是这个时候,我们了解到狼也会做记号。

可是每到这个时候,斯皮里多诺夫娜就会微笑着和我们说:“傻孩子,那个时候我也很害怕,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身上全都是水!”

淡紫色的天空

在寒冷的十二月,针叶林中的暮色总是那样奇特,天空总是瞬间就会变得黑压压一片,那瞬间的变化,总是会让人产生很大的恐惧感。紫色的云朵在天空飘**,好像马上要掉下来一样,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们赶紧加快了脚步,好像只要我们慢一点儿就有可能被森林吞没了一样。

我们沿着来时的小路,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很多兔子的新脚印,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些。看来兔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夜晚对于它们来说,正是释放青春活力的时间,正是它们四处游走的时间,此时它们是欢快的。经过一天的休息,现在它们更加活力四射。

兔子和我们热爱的事物不一样,我们热爱的是白天和曙光,而那淡紫色的天空却成了它们的最爱。

现在时间还很早,刚四点多。

我无奈地说:“哎呀,今天的夜晚真是非常漫长啊!”

叶戈尔应道:“是啊!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我们要回去睡啊睡!兔子却在跑啊跑!”

紫罗兰的香气

每当我带着我的追兽猎狗外出打狐狸的时候,我都会想到著名的狩猎专家兹沃雷金,他在他的那本叫作《猎狐》的书中曾经说过:“在狐狸尾巴的根部有一条很特殊的腺体,那个腺体在寒冷的冬季会散发出一种清新的紫罗兰香味。”兹沃雷金总是说,就是那样的香味让他的猎狐行动更加精彩。可是这样的味道却很少有人闻到过,大部分猎人都会说:“不就是毛的味道吗?能有什么啊!”有极少数人说闻到过,可是表情也不对,有时候我想,难道兹沃雷金说的是空话,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可是就我对他为人的了解,他是一个从来都不说大话的人,更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我相信他不会像《皇帝的新装》[114]那样给人们带来惊喜。我坚信,他一定是真的闻到了紫罗兰的气味。也许这样的味道将成为生物学上的新内容,这个领域不曾有人研究过,对于这样的味道,我很好奇,真的很期待能闻到那样的味道!

不过让我非常郁闷的是,带着猎狗打猎总是让我很疯狂,有时候猎狗会被狡猾的狐狸遛着跑很远,浪费了很多时间,往往会错过围猎的最佳时间。要不就是狐狸不理会猎狗的行为,直接躲到洞穴里面不出来了。只有在打猎的第三季、第四季或者第五季,我和我的猎狗打猎的成功率才是最高的,其他时候都很低。当我一直想着那股清新的紫罗兰味的时候,我的围猎就不会成功,可是当我打猎成功的时候,收获的喜悦又会使我忘记那股紫罗兰的味道。不过幸运的是,今年冬天我终于在捕获猎物的同时,没有忘记那股淡淡的紫罗兰香味。

那天的清晨非常寒冷。高高挂在空中的月亮和星斗正在向地面眨着眼睛。我协同另外两个同伴,一同走进了这片森林打猎,他们两个都非常擅长打猎,但这并非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一个是法律顾问,一个是音乐工作者。最后经过我们的协商,我们决定带着两条猎狗:一条是我的“夜莺”,一条是音乐工作者的科斯特罗马产的狗“呜呜叫”,听说在这之前这只狗曾经得过第一名的好成绩。其实正规的打猎,想有所收获的人是不应该带着两只猎狗去打猎的,由于我们都舍不得把自己的猎狗放在家里,最后我们只能这样做了。在这里特意声明一下,就打狐狸这件事来讲,其实最好还是一个人带着一条猎狗,这才是最好的策略。我们就这样出发了,在我们居住的小城周边有很多狐狸,不过我们都非常了解,这里的狐狸已经被我们吓坏了,所以想在这里打猎很难。于是我们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十俄里左右,那里的狐狸还没有被人们惊醒。那天是人们赶集的日子,公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谈笑声不绝于耳。黑夜成了我们的外衣,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可是在走路的过程中,在月光的映衬下,我们的猎枪竟然反射了月光,暴露了我们。大老远的,马就开始注意我们了,当我们经过它们身边时,马惊慌地跑向了一边,不用想,随之而来的一定是一些谩骂声。如果运气好的话,遇到一些温顺的马匹,它们不会在意我们的出现。可是有时候,我们还是会被那些正犯困的主人们误认为是土匪之类的人,等他们真正清醒的时候,总会很和蔼地和我们说:“原来是猎人啊!”

我们就这样还算相对安静地向前走了一段时间,可是天亮了以后,就没有办法隐藏了,我们只能忍受那一路上的调侃:“小心,你们看见兔子了吗?”

有时候,他们还会拿我的年纪开玩笑:“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说你还能行吗?”

听了这句话以后,我真的无法当成没听见那样平心静气了,我问音乐工作者:“这里有多少老乡?”

音乐工作者很无奈地说:“不确定,一百万……”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刚好在雪地上出现了一串刚出现没多久的脚印。我们很快就决定,将这两条狗放开,各自寻找猎物。音乐工作者随着他的猎狗开始了他们的围猎。法律顾问和我一起跟随着我的“夜莺”出发了。“夜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丘上,在那附近的树丛中间,我们看见了一个沙丘,虽然已经被积雪覆盖,可是仍能判断出那是狐狸在挖洞穴的时候,刨出来的沙土。与此同时,我们在这儿的周边又看见了很多狐狸的洞穴。旁边也出现了很多脚印,这让我们很迷惑。

“夜莺”跑到这里,开始了它的寻踪觅迹,我们也没闲着,来到高处,边观察周边的地形,边猜测狐狸会怎样行动,以此来确定最终我们要在哪里埋伏。我们发现,狐狸洞穴所在的高处,周边是一条弯曲的小溪,这条小溪非常宽,中间并没有结冰,在光照下折射着白光,刚好和岸边的雪相呼应,清澈的溪水正不停地向前流淌。溪水的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象征寒冷的雪花覆盖着它。一棵横卧在溪水表面的树,成为通过溪水到达彼岸的唯一通道。无一例外,它也没能逃过积雪的眷顾。厚厚的外套上面,有一串狐狸的脚印作为装饰,显得更加漂亮。在这个土木桥的对岸,灌木丛的边上,一只红腹灰雀正在津津有味地剥牛蒡吃。我们又开始向其他方向张望,可是最终,我们的目光还是被那只红腹灰雀吸引了。也许我们看见的独木桥并不是狐狸逃跑的唯一路径。此时“夜莺”已经跑到了对岸,当它看见我们刚发现的脚印时,就开始狂叫不止,之后就快速地向我们这个方向跑过来了。因此我们判断这些脚印是新的,“夜莺”一定是追到了狐狸。

法律顾问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来到了独木桥和红腹灰雀对着的方向,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射击位置。我则迅速地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狐狸会去的地方。很快,我已经听不见追赶的声音了,可是正当我还在寻找自己最好的隐藏地点的时候,追赶的声音又回来了,并且直直地向法律顾问的方向去了。我赶紧跑到了狐狸洞周边,心想,也许我没有办法射击,但是我也要看到射击时那精彩的瞬间,就算法律顾问没有成功地把狐狸打死,我也能够看清楚狐狸逃跑的方向。只见那只狐狸,猛地从密林中跳到了空地上,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奔着那个独木桥走去。此时在灌木丛后面隐藏着的法律顾问,无法清楚地看清狐狸的方向,可是他隐藏得非常好,没有被聪明的狐狸发现,还一直处在警备状态。我看得非常焦急,我一直在猜想,待会儿是红腹灰雀看见狐狸先飞走,还是枪声将它吓走呢?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把红腹灰雀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当狐狸的小脑袋刚从灌木丛中探出来的瞬间,我开枪了,这一枪刚好打在了狐狸的头上,这对于它来说必死无疑,只见它在地上颤抖着……

此时我们非常兴奋,早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过那座独木桥的了,回头看看真是不敢想,但是结果是,我们过来了。

狐狸还在那颤抖着,只是动作越来越小,直到它再也不动了我们才走到它的身边,开始仔细地观察它。

亲爱的朋友,不要为动物的命运悲伤,大自然中的任何动物,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我们人类也会有生命终结的那一天,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但是现在有一件事使我很害怕,那就是我很害怕我的伙伴回头和我说:“天啊!这只狐狸怎么这么小!”

不过这次还好,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这是一只非常大的公狐狸,看着它的大个头以及已经缺损的牙齿,可以判断出它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快到早晨的时候,雪才停下来。之后的一天里,我们一只兔子也没看见。也许是兔子觅食的时间很短,我们错过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夜色很快就降临了,我们仍然没有看见一只兔子,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这时我们听见了音乐工作者的笛声,马上我们就回复了我们的暗号,没过多久我们就会合了。他在这次捕猎中什么都没有捕获到,不过在听说我们打到了一只狐狸时,他发自内心地高兴,这种兴奋也影响了我们,这才是我喜欢的真正的猎人。

我们开始返程了,一路上说说笑笑,非常开心。可是,一件让我们非常郁闷的事情发生了,集市散了,那些老乡们也都开始往回走了,在集市上喝了点儿酒,说话就更加不客气,一个微醉的老汉,看见我们三个人扛着一只狐狸,就说:“怎么一天就抓到一只啊!”

我们采取的是沉默战术,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可是无奈他们人多,说个没完没了。

我问:“他们有多少人?”

音乐工作者回答道:“一百万。”

听着他们让人厌烦的讨论声,我们决定绕开他们,到我们喜欢的树林中去,在那里,我们找到了一条挨着公路的小路。我们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开心状态,在一棵树下休息。当法律顾问卸下肩膀上的狐狸时,我突然想起了狐狸尾巴上淡淡的紫罗兰香。我将我在书上看到的,关于这淡淡的紫罗兰香的说法介绍给大家,他们听后都摇了摇头,还很诧异地望着我。可是当我把兹沃雷金说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已经开始透露出信任了,当我把书中的原文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好奇了。音乐工作者几乎完全相信了,开始跃跃欲试,可是法律顾问则是在看我的表情,他是想根据我的表情,猜出我说的话有几分是假的,猜我是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音乐工作者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争着说:“让我先闻闻吧!”

他马上将自己的脸凑到了狐狸的屁股上,很恶心地皱皱眉,又怕错过闻到的味道,样子滑稽极了,之后他抬起头说:“是有味道!可是并不是什么紫罗兰的香味,只是它那个部位应该有的味道!”

我回过头,看见法律顾问正在一边掩面偷笑。此时我产生了一种想惩罚他的想法,我要让他像我和音乐工作者一样,在狐狸的尾部闻闻。于是我也走近了狐狸,在它的尾部闻了闻,之后说:“天哪,你怎么能没闻到,我想一定是你平时吸烟什么的,导致你的嗅觉出现了问题,我闻到的可不是什么臭味,是真的有淡淡的清香味,可到底是不是紫罗兰的香味,我就不知道了!”之后,我又将狐狸尾巴拿起来,闻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对音乐工作者说:“你的嗅觉一定出了问题!”

此时的法律顾问也坐不住了,他最终还是被我吸引了,也走过来,闻了闻,之后笑着说:“你在骗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香味,你把我当成光着身子的皇帝了。”

稀疏的树木,成为我们的屏障,将我们和走在公路上的老乡们隔开,此时我们正在相互嘲笑着,玩闹着。我们也在想着,假设那些老乡看见我们在狐狸的尾部闻气味,又会是什么反应呢?微醉的他们,又会对我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到了晚上,在我们大家围着桌子喝茶的时候,我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为了让他们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是有据可依的,我将书拿给他们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皇帝的新装,是我弄错了部位,味道的确是从尾巴发出来的,但不是尾巴的下面,而是上面,在狐狸将尾巴卷起的时候,把鼻子放在那浓密的毛中,就可以闻到淡淡的紫罗兰香。

就在我们研究这香味的时候,一旁躺着的狐狸尸体,正散发着一种难闻的狗毛味,真是难闻死了。我们试图在屋子里点几根香来掩盖一下这种味道,结果无济于事。此时,我们仿佛看见那上百万的老乡们走过来,喋喋不休:“你们可真笨,还闻呢!位置都错了!”

猎狗“小老虎”冲着熊洞狂吠着。这里隶属于卡尔加波利耶县,是尼缅林区的第三林班,坐落在离扎翁多什耶村周边。帕维尔·瓦西里耶维奇·格里戈里耶夫是当地的农民,懂得一些手艺,他吹了一下口哨,就看见“小老虎”马上跑回来了。经验丰富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穿梭,一边用他雪亮的眼睛环视着森林,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棵被风拔出地面的、足够给熊的洞穴挡风的大树后面,他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熊洞。熊这种动物,对于帕维尔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不是停在它身边,熊一般不会搭理你。帕维尔轻轻地在熊的洞口经过,里面呼出了很多热气,这才真正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之后帕维尔又在熊的洞穴周边滑了几圈,偶尔还在雪道上用手指划一下。这样的圈子将是他以后判断熊是否被人轰出来的一个标志,如果在雪地上有熊的脚印,也证明熊已经走出洞穴了。为了混淆别人的判断,他又在周边划了很多假圈子。

几天之后,聪明的“小老虎”又发现了另一只熊,这次还是在尼缅林区,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在第三林班,这次在第十七林班。和上次一样,又是一棵树倒在熊洞的外面,刚好给熊挡住了寒冷的北风,此时熊的脑袋是向东的,它的眼睛正望着它脚的方向。一个从旁边经过的猎人,没有注意到这只熊的存在,差点儿和它撞上。幸亏他反应得快,在马上要碰撞的瞬间,立刻改变了方向,真是有惊无险。那只沉睡的熊还在那里睡着,没有任何醒来的意思,猎人又回头看了看那惊险的三步远,不寒而栗。在之后检查时,他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洞穴,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根据这些洞穴的大小,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只非常大的熊。他转而又想到,这两个熊洞,居然没有被沃洛格达和阿尔汉格尔斯科的猎人发现。也就是说,这两个熊洞位置一定能卖上不错的价钱。关于价钱方面,帕维尔遇到了难题,最后决定给我们莫斯科协会写一封信。

熊的味道开始迅速扩散,“小老虎”闻到了它的味道,扎翁多什耶村的帕维尔·格里戈里耶维奇的猎人也感受到了,沃洛格达的猎人也了解到了,最后才传到莫斯科。我来到莫斯科,像以往一样在这里停留了一整天,可是这一整天对我来说,真是非常疲惫,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累得浑身无力。但是此次莫斯科之行,我还要去一下《星火》杂志编辑部,由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莫斯科猎人》编辑部附近的科尼尔斯卡亚大街,《星火》却在很远的斯特拉斯诺伊林荫道,于是我决定先去“猎人茶室”休息一会儿。那个茶室里坐满了猎人,我很快就能融入这样的环境里,这里的猎人有年龄大的,也有年龄小的,他们的话题各异,相同点是都很吸引人,听着他们津津有味地讲述打猎奇遇。我相信,这里就是猎人的天堂,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能够更真切地了解大自然的地方了。也许有一天,当他们失去对大自然的那种狂热时,他们也能成为非常优秀的读者。记得有一次,我给一位年迈的老猎人讲关于果戈理的故事时,我发现他对果戈理一无所知,于是我送给他几本书,让他了解关于果戈理的一切,他非常兴奋,非常羡慕我的知识。可是没过多久,我们的角色就互换了。因为我打了一辈子猎,却从来没有进过熊的洞穴!

我们提到了那个关于熊的消息,老猎人得知我对此一无所知,便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猎人帕维尔的第一封信。这时候,“小老虎”闻到的熊的味道也飘到了我这里。我决定,如果事情商量得很妥当的话,我一定也参加。

在茶室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我来到了《星火》编辑部。在那里,我和编辑聊得非常愉快,兴奋的我也顺带提了一下关于猎熊的事情。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让那里的编辑非常激动,因为在杂志的封面上,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样生动的照片,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那位编辑开始请求我,希望在我们猎熊的时候,能带着他们的摄像师,结果我答应他们回去和那些猎人协商一下。

之后那位编辑马上又给我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能打到熊,能拍到照片,我们将把封面和封底全部给你预留出来。”

对于这样的专业术语,我不是很理解,后来他又给我讲了一遍。

在我临走之前,他再次重复:“放心吧,一定给你预留!”

作为一个作者,我们不会拿着我们的作品发誓,因为不会有任何读者相信誓言,他们只会认为那是我们的一种手段,可是现在,我准备为野兽发誓。等了几天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那就是已经和其他的猎人商量好了,谈判已经达成一致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并让他们和《星火》杂志的摄影师联系。以前,那些猎人们应该只有在打完猎以后,才会和他们的劳动成果合影留念。现在,摄影师给他们拍出来的照片一定会更精彩,如果是普通猎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是,这些猎熊者却不这样想,他们关注的永远是他们的猎物,其他事情似乎并不重要。最近他们一直在担忧,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一个捕猎的门外汉,是不是会影响他们围猎啊?这次同意摄影师和他们一同出发,完全是他们敬重我的结果,因为没有办法拒绝我的请求,才最终同意。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最初的担忧是多余的,摄影师比我们想象的勇敢很多。在我们狩猎之初,他就向我们要了一些方便运动的工作服以及用来攀爬的梯子之类的设备,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茶室充满了欢声笑语,此时猎人们的心非常安定,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围猎不会有任何麻烦事儿了。

没过多久,我们又收到了那些围猎的人写的一封信,在那封信中,模糊地写着一个熊洞支付六十卢布,另一个熊洞按熊的重量来测算之类的话。在回信当中,我们也没有明确说什么,唯一一件明确的事情,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到达的时间。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这只熊最终由莫斯科的猎人去打。那个猎人依然忙碌着,每天都会到熊洞旁细细观察,依然用手指在上面弄一些假划痕混淆别人的判断。

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第一印象,所以每当我们遇到新事物的时候,都会仔细观察,一直到觉得对这件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为止。可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还是会有一部分人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他们坚信,他们看见事物的第一感觉和事物的本质很接近,没有什么大区别。就我个人来说,一般情况下我能说对的事物,都是在我细心观察后,足够引起我好奇的事物。就像动物园里的野兽,它们从来不能吸引我,因为我知道,无论动物园设计者做得如何贴近大自然,我还是能从中看到动物的无奈,它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很多的乐趣。比如同样一只熊,分别把它放在不同的地点,一个是野外的森林,一个是动物园,并将它捆绑好放在大街上。到底在什么状况下,我们才能更加了解它?在美洲大陆有这样一个公园,在这个公园内有很多旅馆,你可以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动物,和它们亲密接触,可是当我看见人类扔给它们的罐头被它们吃光的时候,我的心情又很低落,动物园就是动物园,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改变,即使在这样的动物园里,动物也没有得到自由。

也许,我真的在位于莫斯科的大自然中狩猎到一只熊,可能也无法使我激动,因为我知道,那里不是它们生长的地方,之所以可以在这里看见它们,也是因为它们迷失了方向,这里并不是它们的故乡。终于在这一天,我完成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决定要去北方的原始森林探险,去那里体会明媚的春光洒在身上的感觉。现在刚好是母熊产崽的季节,公熊们懒洋洋地躺着,等待春天到来、天气变暖。光秃秃的云杉树,依然展现着它的身姿。在北风的怒吼中,有很多树枝已经折断,断枝在风中摇晃着,雪花包裹着断枝,就像给它穿了一层厚厚的棉衣裳。刺柏们正在用尽全身的力量,展现着它们的魅力,千姿百态。看着这些姿态,我不禁把它们和周边的事物联系起来,有的像驼背的老人,有的像舞动的少女……我在森林中穿梭了上百俄里,对眼前的事物仍然不厌倦,这里正在为我谱写一个非常奇异的冬季森林的故事。回去的路上,我在树林中仿佛又看见了很多熟人,我想现在应该离我家不远了。但是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在一个堆满积雪的树根底下,伸出了一个深棕色的小脑袋,看到它时我感觉我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它的头就像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一样,开始离地面越来越远,此时我拿起猎枪,开始瞄准。

皎洁的月光,满天的星斗,可以清楚地看见大熊星座照亮了整个夜空。在白雪的照耀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地面上的事物。就这样,借着月光我们从车站一直走到扎翁多什耶村,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很多动物的脚印,有狐狸的、兔子的、松鼠的、雷鸟的和黑琴鸡的,我们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帕维尔家。当我们到达时,他的家人已经睡觉了,只有“小老虎”毫不在意地在他们之间穿梭。当我们敲门进屋后,帕维尔正忙着收拾出一片空地。主人烧着茶炊的时候,摄影师谨慎地说道:“您好!帕维尔·瓦西里耶维奇,能告诉我盥洗室在什么地方吗?”

也许在这个时候,或者更早一点儿,摄影师和我们的话题内容是不同的。我们现在的话题是关于今天我们经历的事情,我们讨论的内容对于摄影师来说有点儿深奥,因为大部分都是专业术语,我们就这样在那里闲聊着,中间说了很多和打猎有关的事情,没想到正是这些救了我们。我是一个打熊的初学者,因此对于打熊我知道得很少,但我竟然拿着我的二十号口径的轻型滑膛枪和子弹就出发了,因为我没有来复枪。对于打熊的基本常识我仅仅是略知一二,可是人们都喜欢抱着侥幸心理,我总想反正到最后我也不会是主要角色,只有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我才会出手。可是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一个熊洞竟然成了我的主要目标,另外一个熊洞分配给了一个捷克人。我总是戏称那个人为希腊人,记得有一次我叫错了,他没和我计较,之后我就一直这样叫他了。在打熊方面我们都是新手,可是他比我专业,他这次用的是来复猎枪。幸好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在打熊方面经验非常丰富,有他在我们安心多了,他就像我们的守护神一样,一直在帮助我们,因此我们称他为教父。

他看了我的猎枪后说道:“亲爱的,要是我的话,我不会拿二十号轻型枪打熊,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现在非常犹豫,也有点儿害怕,可是我又不能说我不参加了,那样会被他们认为是胆小鬼。我的滑膛枪并非完全不能命中目标,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做到,可是我没有办法确定……不同的时代,都会有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技术。如果说现在这个时代人们打熊用的工具是猎矛,恰巧我又处在使用这种工具的最高峰,那么我相信打熊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毕竟在这样的捕猎中,失去性命的是那些技能很差的人。可是猎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外出打猎用的都是猎枪,在这个猎枪时代,我并不是什么佼佼者。

我抬头看着教父说:“我能不能先看看别人怎么打,之后我再打?”

教父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吧!不过很可能我们在打第二只的时候会失败,当我们赶它的时候,它被吓跑了,可是你想啊,没有亲自打猎,就在一旁看着,这样你能真切地写出当时的感觉吗?也许到时候你会后悔!”

思考片刻之后,我同意了,没有经过任何的选拔和抽签,在教父的建议下,他们直接让我打第一个熊洞,开第一枪。

这天晚上,我们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在打猎的前期准备工作上,我们一点儿都没有操心,教父一手包办,并且做得井井有条。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以后,他才含糊其辞地告诉我们关于这次捕猎的报价:一个熊洞的位置支付六十卢布,另外一个熊洞按打死的熊的重量以一俄担九卢布来计算,如果放跑了熊,就付六十卢布。可是最后我们不同意他们分两种方式付酬的提议。

帕维尔正忙于计算哪个更划算,包括熊皮的价钱都算进去了。最后他抬头说:“‘按熊的重量算’时,教父真是乐开了花,看来这个熊的个头真不小啊!”

当我们马上要出发的时候,帕维尔又提出再加一辆车,我们每个人都有一辆大车,又要一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

“那辆车给谁用啊?”

帕维尔只是用眼睛看了看教父,就不再说话了,教父也很给面子,马上安排,大家对此事都心知肚明。

就在大家以为这回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摄影师又有了要求,“我需要一个梯子,而且必须有!”想了想,他真的需要那个东西,梯子和第四辆车很快都来了,摄影师非常高兴。

黎明的阳光照耀在森林里,空气中跳动着快活的因子。阳光在原始森林里穿梭。猞猁、狐狸、兔子、松鼠、山鹑……它们用自己的脚印,在积雪上画了很多优美的画卷。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示出很多奇特的效果。

森林中找不到真正的路,只有雪橇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我们按之前的队形走着,可是在森林中穿梭时,总会遇到很多障碍,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当我们经过挂满雪团的树时,很不幸的是那些雪团总能掉在我们头上。在这过程中,只要遇到裹雪的树枝形成的拱门,摄影师就会在后面不厌其烦地说:“快停下来,我给你们拍照!”

教父叨咕着:“又不是演出,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森林里很冷,在这里我们很少能看见路,就连小径也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了滑雪道,我们驾车的人都清楚地知道那是谁的雪橇,他们来这是干什么的。没过多久,我们要寻找的滑雪道终于出现了,我们停下来,开始为打猎做准备。我们爬下雪橇,将厚重的棉衣放在了雪橇上,我们拿出自己的猎枪来。在我拿出我那专门用来打小猎物的猎枪时,心里难免有点儿难过。

教父低声对我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找围猎人,尽量少说话!”

森林中的美丽景色,已经无法吸引我们。此时我们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怎样猎熊。我们祈祷着,不让我们的滑雪板发出声响。我们又滑了十俄里左右,终于看见目标了,我们从围猎的魔圈中走了出来。帕维尔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暗示大胡子去密林的北边,告诉我们熊在那边睡觉。也许此时,熊正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但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绕着密林走到熊洞入口的正对面。此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今天我们不是来打猎的,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明天再来……就像我们在学生时代面临考试时的想法一样,当你抽到了你会的题时,你的脑子将会是一团糨糊,更加没有办法冷静对待,只能在心里祈祷:“快放过我吧。”可是现在我面临的一切,完全是因为我曾经记录过无数个有关于打猎方面的故事,事实告诉我:其实我也是只会动动笔杆子,并不具备真本领。说得严重点儿,我就是在骗人,我写的东西根本就是谎言。

在长着几棵稀松的云杉树的位置,我们停下了脚步,打围猎的猎人用手指了指熊洞的方向。

现在他的工作结束了,因为他成功地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现在如果熊从洞穴里面窜出来,逃跑了,我们就得支付帕维尔六十卢布。我拿着猎枪开始向前走,他退到了后面。我按照他们指的方向慢慢向前移动着,教父和希腊人则分别从左侧和右侧包抄。就在前面的一丛云杉树后,我们看见一个向外翻着的大树根,树根下面的雪堆里,有一个漆黑的像帽子大小的洞,一猜便知那一定是熊的洞口。

走到距离熊洞二十步远的时候,我们几个又小声地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熊从后面逃跑,我们决定派希腊人在后面留守。教父则在左侧静观其变,如果我一下就命中目标,那就没什么,但是如果我没有成功击中,或者没有击中要害,教父负责补救。

从现在开始,我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熊洞了,我取下身上的滑雪板,将自己周边的雪压实。现在的雪已经齐腰深了,我已经看不见熊的洞口了。此时我开始在大脑中回忆看过的相关书籍,可是没有哪一本书能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现在就算熊从洞口出来,我都没办法。就在这时,我抬头看见了教父,他指了指小云杉的位置。我心里满是疑问,那里离洞口那么近,能行吗?可此时我的手脚没有闲着,慢慢往那个方向移动着。当我到了之后抬头看了看教父,我见他在点头,就开始忙碌起来,我把脚下的雪踩实,还向接近洞口的方向踩了几个台阶。曾经令我激动的浅棕红色就在眼前,原来那不是熊,只是树根的一部分。现在,我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很难想象,刚才做的到底是谁教我的?

现在我早已忘记了身后的摄像师。我一直紧盯着眼前,生怕错过什么,或者突然发生什么。此时在熊洞后面的希腊人,似乎并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教父在高处气得不知所措,脸也一阵青一阵白。现在他正压着嗓子向希腊人喊着,希腊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开始移动……

此时在我的心里有两个人正在打架,一个是胆小鬼,一个是高傲的人,他们的战争真是非常激烈,他们主导着我的思想。胆小鬼就像研究员一样,一直在开发着我的潜力。我非常清楚我是一个胆小鬼。

现在我的心怦怦直跳,感觉就要跳到嗓子眼了。我无法平静下来,就像我没有办法让我的心跳平稳一样。可是什么事情都会有个临界点,一旦达到了那个点,万物都会变得平静,此时我身体里的胆小鬼也消失了。我就像一个被拧紧发条的木偶一样,只知道机械地运动,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已经有人调整好一样。

这个临界点就是从教父的那句话开始:“开始动了!”

我定睛看着正前方,那个棕红的树根开始有细微的晃动。我聚精会神地在小云杉树下等待着,生怕错过什么。手中的猎枪此时也正对着那个洞口,等待目标的出现。没等太久,就看见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露出来了,可是我还需要再等一会儿,我要的是它两只耳朵中间的一溜细毛。我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觉得一秒钟都可以分为很多单位。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往左边动一下!”这个声音好像是很久以前我就听见的,并且一直在我的脑中回**。回过神之后,我才分辨出那是摄影师的声音,如果没估计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对教父说话。

但是随后听见的话,让我很诧异。教父平时给我们的感觉非常和蔼,很有教养,做事情也总是很有条理,可是刚刚我却听见了他用家乡话骂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去动物园的回放动作一样,熊的两只耳朵中间的一溜毛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