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深信思想信仰的自由与言论出版的自由是社会改革与文化进步的基本条件。自从四百多年前马丁路得发动宗教革新以来,争取各种自由的运动渐渐成功,打开了一个学术革新,思想多元发展,社会革新,政治改造的新鲜世界,如果没有思想信仰言论出版的自由,天文物理化学生物进化的新理论当然都不会见天日,洛克,伏尔泰,卢骚,节浮生,以至马克斯,恩格尔的政治社会新思想也当然都不会流行传播,这是世界近代史的明显事实,用不着我多说。
第二,我深信这几百年中逐渐发展的民主政治制度是最有包含性,可以推行到社会的一切阶层,最可以代表全民利益的,民主政治的意义,千言万语,只是政府统治须得人民的同意。这个同意权,
起初只限于贵族绅士与教会领袖,后来推广到纳税的商人,后来经过了长时期的推广,一切成年的男女公民都有选举权了。这样包括全体人民的政治制度,不须采用惨酷的斗争屠杀,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做到代表最大多数人民利益的政治。因为这种民主政制可以代表全民利益,所以从历史上看来,社会主义的运动只是民主运动的一部分,只是民主运动的一个当然而且必然的趋势。在这六七十年之中,社会化的经济立法逐渐加多,劳工也往往可以用和平方法执掌重要国家的政权,积极推行社会的经济政策。这也都是明显的史实,使我们明了民主政治确是可以扩充到包括全民利益,包括社会化的经济政策的。
第三,我深信这几百年(特别是这一百年)演变出来的民主政治,虽然还不能说是完美无缺陷,确曾养成一种爱自由,容忍异己的文明社会。法国哲人伏尔泰说的最好:“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赞成。但是我要拼命力争你有说这话的权利。”这是多么有人味的容忍态度!自己要争自由,同时还得承认别人也应该享受同等的自由,这便是容忍。自己不信神,要争取自己不信神的自由,但同时也得承认别人真心信神,当然有他信神的自由。如果一个无神论者一旦当权就要禁止一切人信神,那就同中古宗教残杀“异端”一样的不容忍了。宗教信仰如此,其他政治主张、经济理论、社会思想,也都应该如此,民主政治作用全靠这容忍反对党,尊重反对党的雅量。我们看报纸上记载英国保守党领袖丘吉尔上个月病愈后回到议会时全体一致热烈的欢迎慰问他,我们读那天工党议员同他说笑话的情形,我们不能不感觉这个有人味的文明社会是可爱可羡的。
以上说的三点,是我“偏袒”这个民主自由大潮流的主要理由。
(《我们必须选择我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