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子平提出要从个人手里贷款的想法着实让家人和二野人吃了一惊。很惊诧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别说挣钱,就一分利息就比银行高多了,本钱不算光利息就得多少钱啊。
子平娘摸了摸子平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的说:“不烧啊,孩儿呀,做人还得稳当点吧,太漂了容易摔跤,你得学子林的踏实,子安的稳重呀。”
子平知道爹娘的想法,这不能怪他们老脑筋,就子林也不敢这样去想,如果他不是这些年来出去创荡留心打听观察,也不会积累自己的想法。他在经销建材和承揽装修活时发现,现在城镇的楼房越盖越多,越盖越高,建材需求太大了,光靠经营外来品牌的建材做代理真是不行,这个行业竞争太厉害了,他曾和素婵讨论过,素婵非常支持他的想法,鼓励他敢想就要敢干,他想的是租住一个大场地做仓储,做建材品牌区域代理,二级批发,这样利润才更大,现在素婵和他的摊位做零售挣钱仅供个吃喝,年底挣上个几万蛮欢喜的,人更累的个天黑晚着家,现在加上素素帮忙,人手够用,就差钱不凑手,银行没有人际关系和抵押也不好贷,所以他想到从老家散户手里借款付高息,他家的人缘和人品在村里还是一等人家水平的,如果他想的是张口应该能从村里筹措不少钱呢。
二野人摇着头不认可子平说的,说你这只是盘算着挣,要是赔了呢?你把裤衩卖了也还不起。李德贵老俩口和子林小俩口也觉得不靠实,但也没反对,他们提不出反驳的理由来,他们就在这村里打转转,不可能接受市场经营的理念,包括二野人在北京郊区这么多年也不开放脑筋,所以子平只好打住不再说了。倒是二野人说他可以借给子平五万,利息算不算都行,期限是二年,因为他也要准备相亲订媳妇,这是他这次回来最主要的事,定不定下来媳妇他准备过段时候要去找那个拉他做药品生意的人去试试,说不定能有条新路呢。子平鼓励他说应该没问题,办法总比困难多,子林听着觉得子平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子平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要回大同了,他提出想让他娘和他一起去大同,他说大同部队医院经常聘请北京各大医院的专家来会诊,他想让她娘去检查理疗一段日子,家里人不知道子平娘的身体行不行,后来一家人合计了一下,建议从县城坐火车去,坐火车稳又慢,比较由人,子平娘说就在家里养着吧,过一天算一天,不愿意再让孩子们为她操劳分心。后来大伙好说呆说才劝说同意,子平那里有吃有住,条件方便,做个全面大检查理疗多好,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家里还盼着她长寿呢,家里大人常在,儿女们才能团聚,这样打劝才把子平娘同意先和子平过去看看。
子林骑着摩托车到乡里给子平和素婵开具了证明信,又骑着摩托车一路颠簸着来到素婵娘家来,素婵爹一看子林是乡干部还是个乡领导,欢欢地把子林推上炕,非要留他吃了饭再走。素婵和子平说她爹是个势利眼,子平笑了笑没好意思说别的。子平告诉素婵他准备带娘亲去大同做个全面复检,从县城出发坐火车回大同。素婵想了想说还是一起回吧,她约定和子平一起到县城去坐火车返回大同。
临行前子林给子安打了电话,让他提前买三张火车票,子安没想到子平会回来,早早买好票做了准备。等着子平和娘亲、素婵和她闺女来,上午十一点多,子安在汽车站接上她们,径直来到车站附近的饭馆里安排好便饭,子安给娘亲准备一堆吃食,给素婵闺女买了好多食品,两大
提袋,火车是中午一点钟的,所以大家坐定边吃边聊,没想到亚娟一头撞进来,抱住子安娘的手臂显亲热,逗着素婵闺女的小手玩,她是在街上瞥见了子安娘和素婵的身影,跟过来的,一股劲地埋怨子安不把她当回事,害的子安娘连陪不是,亚娟悄悄地给子安娘塞了五百元钱,给了素婵小闺女二百元,搞的大家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因为亚娟人家和子安还没正式确立关系,就把自个不当外人,真是不好意思呀。素婵心里说话,这老李家什么德性,好闺女们都这么愿意往门上跑呢?
因为火车赶点,大伙简单坐了一会儿,便进站检票上车,挥手告别子安和亚娟。
送走他们,亚娟扯着子安的衣袖责怪子安太假了,竟然他娘亲、兄弟和素婵来县城都不告诉她,幸亏让她遇上了,要不让家里人以为她就是个小县民呢。子安说亚娟心思太多了,比林黛玉还多一窍呢,俩人取笑着返回到亚娟家里,亚娟父母正午休醒过来,见他俩回来了,便问吃了饭没?他俩说吃了,其实是没吃饱,光顾接送子平他们了。亚娟爸端着茶杯走出来,看着子安说:“真眼红你们年轻人呀,正如毛ZX说的,你们正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我是老啰。”
亚娟爸坐下来给子安讲他当年的经历,亚娟爸是老高中毕业,赶上了上山下乡当知识青年岁月,成了一名知青。他被分到河北省紧挨山西省的一个县所辖的农村里接受革命再教育,凭着一腔热血,准备在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一年中,除了冬夏有两次半个月的探家休假外,他们长年都不会离开下乡所在的村。每次探家时,到了自家门口,都会在门外把泪水擦干,走的时候说死也不想走。一年四季,新老知青们喝着村里中心场地的一坑麻黄水,这麻黄水就是冬把积雪堆在坑池里化水,平时靠雨天蓄水供全村人畜饮水吃,条件非常艰苦,过着艰苦贫寒的农村生活。春种夏锄秋收冬贮,整地打场、挖沟修渠,青春在“农业大会战”中度过。这个县对知青们管理非常严格,早上出早操,晚上开会,经常办各种学习班。经常喊口号,生病时想家不能回,偷偷的在被窝里流眼泪,好在村里的乡亲们朴实,不时地接济他们,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子女来对待,但有些乡村队组干部克扣他们的工分,入团入党讲条件设障碍,那种特权让知青们愤恨至极,经常性地搞小动作报复他们,偷偷的毁干部家的庄稼,烧他们家的秸杆,威胁他们家的小孩子,……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们既滑稽又狡黠,心理状态完全成了一个小农民了,环境改变人呐。
后来恢复政策,亚娟爸返回城里分配到县化工厂,从学车铅铆焊基本工种干起,从学徒到师傅,一步一步干上来。后来县经委筹建机修厂,把他又调到机修厂当副厂长直至厂长。那时候组织是一切,单位没差别,当然,干部子女和有些关系的人争着去商贸流通领域混肥差,沾油水,工厂车间一线基本上是踏实生活工作的人,不是那时人的思想不活泛,而是这些人珍惜有工作的机会,珍惜国家给予的基本制度保障,工矿企业工资水平差别不大,当然现在形成的“工农剪刀差”和“城乡二元结构”的社会问题,总会通过改革开放的手段来解决,大锅饭终究是吃不开,吃下去的。
亚娟爸认真的述说着,拍着子安的肩膀说:“有空看看MZD选集吧,那是一本永不过时的宝书。”
说完进了里屋拿出一本红塑料皮包的、字典般厚的《毛ZD选集》递给子安,子安忙起身双手接过来,这本红宝书子安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后来就不
知道去那里了,没想到亚娟爸还收藏着这本书,翻开扉页写着:MZX思想胜利万岁!怪不得亚娟爸说自己是MZX时代的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时代烙印,青年期正是打烙印的黄金时期,亚娟爸是在告诉子安要有时代责任感来激励他。
亚娟却不以为然的对她爸说:“爸,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你们年轻时的一套,社会总在进步嘛,要是现在还是那时候,你的闺女不也是下乡接受再教育去了,让你跟妈天天在家哭,子安不还是个农民在家掏粪放羊,那还有能上学校参加工作这一说呀。”
“你这孩子,谬论太多,断章取义,一看就不用心学习,MZX思想正是活学活用的法宝,现在的建设成就离不开这个伟大思想的指导和实践呐,所以,你和子安必须趁年轻抓紧继续学习再教育,今年参加成人大学招生考试,不能光谈恋爱而误了自身改造。”亚娟爸竟然认真地说教起来了,亚娟悄悄地直吐舌头,心里后悔的说忘了别招他了,一说这个她爸就得教育上她们半天。
这时亚娟妈对亚娟爸说:“老候,别给孩子们上政治课了,你把我改造了半辈子,你看我多好,早早提前离了岗,让你改造在家,天天自我反省,你还是快去上班吧,回来买上菜,柴米油盐也是活用的法宝,”亚娟妈的打岔把一家人逗乐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亚娟和她妈在家操持家务,子安陪着亚娟爸走出去各自上班。
走在路上,亚娟爸有些心思凝重的对子安说:“要抓紧学习,留心时势,改革的大潮已经来了,准备好才能激流奋进,否则就会被拍上岸了,现在讲弄潮儿,就看你们的了。”说完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子安有些不太明白亚娟爸说的话,边走边琢磨着。回到宿舍里,见张庭海和石磊都在,石磊竟然在看《易经》,这个家伙,脑子里也不知在整天想什么,反正搞些别人觉得深奥的东西,还挺专注痴迷。他和子安说人生中的几率是可以测算出来的,所以他玩红蓝铅被追打,买奖券挺上心,天天想着靠几率来发财发户。张庭海在听广播,他天天听时事新闻,加上自己的观察判断和想象分析,出去和工友们吹侃有谈资,有时候竟也把人们听的挺有兴趣的。看见子安回来了,他俩挺高兴,问了几句子安街上有什么热闹事,张庭海看见子安腋下挟着《毛ZX选集》,饶有兴趣地凑过来想看,子安递给他,他翻看着,嘴里啧啧地说着真是好书。
子安问张庭海说亚娟爸告诉他改革大潮来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他现在感觉不到风向呢?张庭海却认真地对子安和石磊讲道:“咱们县的中小企业改制就是改革,涉及到几万人的饭碗,包括咱们厂子,迟早也得走这条路,现在能开工资似乎觉得挺平稳,一旦产品卖不了,大伙就得各找出路,那时就是被大潮拍上岸了,”看着他们认真倾听的样子,张庭海把他收集来的信息加以自己的评判和认识,得意地给子安和石磊讲解了县里的情况和面临的形势。
这时肖锐光下班回来了,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大潮之类的话题,正忙着换衣服的他头也没抬地说:“哥几个别琢磨去那游泳了,我家新盖的五间大瓦房完工了,我明天请你们去我家暖房去,一个也不能少,”子安、石磊和张庭海一愣,随即明白肖锐光是听差误解了他们说的,哈哈大笑起来。
肖锐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说:“不想去啊?不行,哥弟兄们以后还处不处了?”
子安他们连忙点着头答应着说肯定去,肖锐光才满意的转身出去了,背后再次传出大笑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