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子平回来的正是时候。他从正月走了到现在又过了快半年时间了,不过这次他回来,是陪着素婵一起回娘家来的,他也顺便回家来看看,同时回来办理一个村委会开具的证明,因为东关市场管委会对他们长期经营户进行经商居住登记备案,需要开具乡村证明。
素婵有三年没有回娘家了,除了今年春节让她婆婆全家和娘家人分别去了大同一起过年,中间就没有回来过,没见过双亲的面。她让素素和高润福看店接送孩子上学,只带着小闺女回来的,高兴坏了姥姥姥爷。子平先把她娘俩送进村里,见素婵拿着东西太多,又帮她送到她娘亲家里,素婵父母没有想到她会回来,老俩口喜欢地争抢着抱外甥女,把孩子弄的咧着嘴哭开了,素婵把子平介绍给她父母认识,素婵妈把子平让进窑里倒上水,子平看见窑洞后壁上有水气阴湿水渌渌的,就和素婵妈说这窑需要重新搅抹了,年代长了湿气走不出去,窑顶就会披塌下来的。素婵爹说看不出你这个年轻人挺有生活经验的,素婵接嘴说了几句子平能干的情况,虽知素婵爹不以为然,嘴里磨叨着闲话:“现在这个社会了,年轻人的天地在外面,不在田地和窑洞里钻着。”
素婵知道她爹的意思,多半辈子在村委会当会计,有点看不起种地和受笨苦的人,就羡慕当干部和吃公家饭的,所以给他的闺女们找对象总想找个吃公家饭的女婿,可就是没一个让他顺心的,几个女婿不是木匠、瓦工就是做小买卖的,就素婵还可以点,嫁了个个体司机,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素素这个老闺女身上了,她是个中专生,虽说不包分配,可起码是个正经中专毕业生,起码找个乡干部或是老师能配上吧,所以素婵爹心里一直给素素将来找对象有个基本标准。
子平又搭班车返回到他的老家里,两个村相隔一道坡又一道梁,穿过二道沟才能到达,曲曲折折的有十几里地,这段路车摇晃了近四十分钟才到了村里。回到家里正赶上李德贵、子林俩口子和赵万华大叔在合计承包荒地需要的费用。
子平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递上去说先用上吧,不够等他年底回来再凑,反正他不需要用钱。子平娘急着拉住子平说:“你哥子安刚领回来对象,说不定今年就要用钱了,这事可比包地事大呀,你也年龄不小了,怎么不自个攒上点,这个家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也填不满呀。”
在场的人也不埋怨子平娘说的话过头,确实是,这个家六七年来因灾因病耽搁了多少事呀。大家心情沉重看着子平,实在不知该和他怎么说好。子林和子平说:“老弟呀,我们不能再拿你的钱来垫底了,现在允许贷款了,我去乡基金会想想办法吧,你和子安赶紧张罗自个的个人问题吧,哥没能力帮你们,你们自己的事还得靠自个料理呀。”
子平抚着子林的肩膀说:“哥,你想的有些窄了,钱是用来办事的,不是攒的,兴攒多少也不够办事情,什么事当紧钱就用在那,再说咱们现在办的是正经事,包地是好事,如果改造成经济林,几年就回本了,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这个钱花的值,不白花,那有不垫本钱的事呀,你说是不是?你是当干部的,更应该看的出来前景嘛。”
子林没想到这些话是从他的弟弟嘴里说出来的,子平可是不爱说话,怎么说出话来他像是老大?看来年轻人还得出去
外面见世面长见识,子林觉得自己像他爹一样的开始老了。子平告诉他们说,他在大同就听说在大同郊县,有好多的南方人来承包荒山荒地,从地下挖出煤来挣海钱,可发猛了。他把在场人说的眼都亮了好几圈了。仿佛他们包的地地下就有金子似的,一下子激发了他们对美好富足生活的展望。是啊,生活中的沉寂一旦被美好的前景所点燃,人就像撞到金山上而欣喜若狂的。
李德贵他们和村委会交了钱签了协议,是以李子平的名义签的,因为他的户口还在村里,而且钱也是由他垫付的,所以约定收益是子平百分之四十,德贵百分之二十,金玲百分之二十,赵万华百分之二十。赵万华大叔谦让着,他拿的有点多,本钱没出几个,大家说现在这是约定,没见效益呢,约定归约定,有收益了才给他,赔本了算李德贵的。这就是农村的传帮带,亲帮亲,但像他们这般推让的并不多见,大多是未见利就叫嚷成一团糟了。
素婵回到家中,陪着爹娘欢聚享受天伦之乐,当闺女时不觉得,现在她成了当娘的人了,感慨着时光的飞逝和催人老的光阴,她此次回来还有个心结,就是素素和子平的事,想探探她父母的意思。
从子安和亚娟去了一趟大同都看出素素对子平的不设防和依赖的程度了,这一切更瞒不过聪明的素婵,她之所以装聋作哑,就是担心她的爹娘不同意。至从子平遇险后,素素越发和子平走的近乎了。大闺女的,一些生活小节也不避讳,穿着小背心洗了头湿淋淋的就跑到子平铺子拿东西,和子平开着没大没小的玩笑,甚至当着子平的面换衣裳,像个不谙情事的小孩子。她比子平还大二岁呢,装清纯,做小样。
子平一天风里雨里跑着,手下有十多个伙伴在干着,尽管他是包工的,可也得干活,长的是老面点,但年龄并不大。素婵也没想到素素会看上子平,一个中专生,有专业技术,来她这里只是暂时帮忙消遣,没想到人家不想走了,说这里挺好的,学会挣钱就会有钱花,来了三个月了,从没说一声回去或是找工作,大同的民营医院也不少啊,去找个岗位干应该没问题,可素素像没有考虑这回事一样,闭口不谈。素婵试探着问她好几回,问她下一步的打算,素素反而说素婵嫌她吃干饭,亲姊妹再说多了就见外,素婵只好支应着这个有主意的妹妹。她甚至有点后悔让她来大同了。因为她知道这个妹妹,一旦认准的人和事,是主动且不在乎别人的感受的,如果她草草地按兴趣做了自己的主,素婵她自己就觉得没法面对父母呀,这个心结可把素婵操心坏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衫。如果这俩个年轻人擦出爱的火花,干出不由人的事来,生米变熟饭,那还不得让素婵她爹娘骂死了?以后连门让进不让进还难说呢!素婵这个为难哟。
她也侧面敲击着素素,做为大闺女把握住自己点,拿捏住点矜持点好,有点素养和内涵显得稳重。她说子平就是差点,待人接物不如子安灵活斯文,就记住个死受,不爱琢磨前程。那知素素却说这正是子平优点,真实而忠厚,前程就在手里,踏实的路就在脚下。素婵正话反说验证了她心中的猜忌,她心里说,坏了,素素来她这里撵不走了,她着实犯愁了。前思后想,这也得和老家里的大人们去沟通,提前做做老家大人们的工作,不能让父母认为他们的金凤凰落草窝就是坏事,攀高枝
未必有幸福。
其实,素婵心里对子平是满意的,他和素素性格互补,真挚而依恋,尽管他身份是个农民工,可城市也是农民工落脚栖身的地方,随着国家政策的落实,也许农民工总有一天会成为城市的一员的,而且子平有一份足以养家的手艺活,这几年来在大同装修市场承揽的活也不少,从自个单干到带一支队伍,确实是踏实闯出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后生是生活的强者。素素是有眼光的,她看上子平虽然不明表白,可是做为一个怀春的女子,她心中是有个标准的,无论是白马还是黑驴,各随各的心思。
素婵爹娘何况不挂心素素的情况。这个死女子,去了大同就很少往回打电话了,即使是打电话也就问上两句他们都好不?难受不难受就挂了。尽管有素婵在关照,爹娘放心着呢,可是总得先找工作呀,找了工作找对象,这一码接一码呢,眼看晃的岁数不小了,闺女大了不留人。家里还等着她找个金龟婿呢。素素可不能再像姐姐们那样,老鼠嫁闺女,一个比一个灰呀。所以老俩口问上两句素婵家里的情况,马上就问素素的想法和情况,素婵遮也不好遮,但必须先瞒着,于是她探了探爹娘对素素将来找人家的意见,那知她爹狠声说:“咋说再也不能让素素找个社员了,我就是砸锅卖锅倒贴上,也得让她找个正式公家人。”
素婵看她爹口气这么坚定,心思这么较真,心想,不能再说了,说漏了由头着实带生气,出事呀,只好装做没事一样,和她爹娘说素素都正常好着呢,这不素素正在大同忙着找单位,一时没寻下合适的地方嘛。她爹娘不断催促着她让素素赶紧料理自个的事,大人们也是等不及的呀。素婵只好连哄带劝的安抚父母,心里想,看来素素和子平这事有点悬,慢慢来吧,看缘份,等时辰吧。
子平套上毛驴车从村外的土场给院里拉干黄土垫院子。他久不赶毛驴车了,有点不会使唤牲口了,把车赶的歪歪斜斜,自己都心里笑的不行。家里人正给他准备着茶饭,飘香的饭菜挺有滋味,窜上窑顶。这时二野人左晓刚进来了,他也是从北京回来的,听说子平也回来了,便过来找子平聊天,子平见二野人白胖白胖的,问他是不是发大财了?二野人竟然认真地点着头说就是。子平一看他不像是开玩笑,便和他进了窑上了炕攀谈起来。
二野人告诉子说平他在沙河承包的大棚因拆迁赔偿了他补偿款,现在他手里攒了二十万,他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好,有个熟人拉他说做药品生意吧,这个人说十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并给二野人详细介绍了做药品的渠道和收益,真把他说动了,反正种大棚靠苦力再包下去没多少收益了,大棚长期的湿气使他患上了脉管炎和鼻炎了,一开始特别厉害,迎风遇雨鼻子发痒难受,好像羊打喷嚏一样不停地嚏嚏的干打着,后来在部队医院看了好长时间,吃了好多的药才好转,花了不少钱。二和尚蒸馒头还把眼熏坏了,看来干什么行业都得职业病。子平不也是遇天阴左肋那道疤痕部位也发痒的厉害不舒服吗?身体是本钱,第一位的。子平没有从事过药品生意等其他行业,对这方面信息不了解,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他和二野人说:“我要是明年有了对象,你钱不用就借给我吧,给你一分利,比存银行强,”他说出这话,把家里人和二野人愣住了,但看子平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