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医生说我中暑了，让我先躺下休息会儿。他开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西药，要我就着温水冲下去。

校广播台正在宣讲着什么，我没大听得清楚——想不到我竟然昏迷了两节课的时间。

身体已经好转，我慢慢地爬起身，跟瞿医生说：“谢谢瞿医生。”

“好好躺会吧，你在太阳下暴晒地时间太长了！”瞿医生顿了顿说，“我认识你，小明！”

我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吃惊地说：“瞿医生怎么会知道呢？”

“我也算是老员工了，学校每年都有新生来，也有同学毕业，我总会记得几个还不算太坏也时常活跃的同学，你学习不够认真，经常迟到，但每回榜上有名，我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劝你——好好学习！”瞿医生看着我说。

我将头垂地很低——可能我真如瞿医生所讲的那样，学习不够认真，但比较幸运。我知道这种幸运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就像刘彤彤毫无征兆地找我来诉说她的委屈，然互一去不返。

瞿医生没有再说什么，我也未曾说话。他似乎是看到我在思索着一些事情，便没有打搅我。

这个世上，很少有人希望我们颓废下去，大多的人只希望我们越来越好，可总归还是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总在使着各种阴招。

我感谢每一个给了我启迪的老师，也感谢每一个让我跌倒后还要冲他挥着拳头的敌人。

“好好上课去吧！”这是瞿医生在这所学校里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打此以后，我便没有再经过校医室的门口，我怕见到这位和蔼的医生——每一位我所熟知的面孔，都刻在我的脑海中，时不时地想念一下，时不时地伤感地一下。

当天，听了瞿医生的话，跟老师请了假，径直回了家。

家里也是空荡荡的，落针可闻的寂静让人恐慌，也让人茫然。已经五月下旬，距离中考时日无多，我在书桌前枕着课本睡到天亮，晚饭是怎么吃的我都失去了那部分的记忆。

母亲也没有打搅我，她头一次没有催我去睡觉，想必我也是头一次看书到深夜吧。

我的书包里开始装满了各种复习资料，当然，那支伸缩棍一直没有离开背包。

清晨的校园里传来朗诵的声音，开了满院的花儿贡献着所有的养分。班主任来得很早，他将我叫到办公室。

“小明，你的成长有目共睹，我们也为你高兴，你转学的时候我也听了你的事情，那都没什么，只要你好好学习。”班主任很帅，帅到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的教训戛然而止，看着我仍旧留有疤痕的脸颊说：“你一年级的时候，成绩中游，考取重点中学是没希望的，而现在的你，已经爬到了前面，我说这话你能明白吗？”

我不住地点头说：“我明白！”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两天没来上课？昨天是的确中暑了，还是瞿医生跟我说的。前两天打电话说你中

暑的是朋友吧？”老师目光深邃，好像这时间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一样。

“是！”我小声地回答。

“我大概能猜到你没来上课的原因，我也相信你可以处理好，所以，尽管我知道你撒谎，我也没有通知你母亲，这三年的时间，你都是凭着自己的克制和努力才提升着自己的成绩，这次的成绩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你知道吗？”老师问。

我茫然地看着班主任严肃的神情，没有说话。

“要是其他同学，成绩长进我觉得都是应该的，毕竟每一分的努力都会有回报，但是你，小明，你的成绩也长进了，这很让我费解，你学习不够认真，经常迟到，经常早退，还无缘无故旷课，我知道你没有作弊，但你叫我怎么说你！”老师掷地有声地道。

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还在寥寥升着青烟，老师又点上一支说：“你刚入学的时候，你很内敛，话也少，我不知道怎么帮你，经过几次考试，我发现你的成绩都有长进，我才放下了心来。现在的你很活泼，这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但你已经变了，你有没有察觉？”

我皱着眉头，佯装不解地看着老师，一直都未曾说话。

“没法跟你说很多，屠熊和赵旭东的事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坚守本性，不要忘了当初的想法。你再这样下去，你可以考个好的学校继续上学，但你以后呢？你还会变本加厉地变坏，坏到什么程度这都是没发想象的。”老师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去大半，他在烟灰缸里摁灭。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了，我错了老师！”我看这班主任俊朗的脸庞说。

老师拿过一份成绩单，甩到我面前的桌上说：“你看看这份成绩单，你在第四名！”

那份成绩单最前面的位置有我的名字，但我不敢去看它。

“还有半个月就中考了，我不担心你能不能考上，我担心你以后会怎么走！”老师的训话再次中断，他想必是口干舌燥，呷了一口水杯里的清水，继续说，“今天就到这儿，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退了两步，再转过身，轻轻地带上门。

走廊里全是早自修传出的朗读的声音，我心烦意乱极了。我没有回教室温习功课，而是奔向三楼。

刘彤彤的十二班就在三楼靠近楼梯的位置。我从窗口敲了敲玻璃，他们班所有的同学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此时的我，已经没心思再去理会那些投来的善意、疑惑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只想看看刘彤彤。

她和其他同学一样，被这突然的变故吸引到了注目，顿时扔下课本向窗外看来。不过，刘彤彤目光停留的时间太短，我都没看清楚她的脸——她还在生气，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和我已经就此形同陌路。

我这次来，也非是向她说什么话，就是单纯的看看她而已。是我的心胸太狭窄才让她毅然决然地甩过头去。我没有怪她，我甚至是心疼，她当时哭得太过伤心，我却连一句

安慰也没有。

那些善意的，同情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又从我的身上转开，转移到刘彤彤身上。她似乎很尴尬，尴尬这么多人都在看她，还是因了另一个同学的缘故。我想，她心里在骂我了吧！

好像我已经得罪了全世界的人，连本班的同学都向我投来那种森森的目光。

当我推开教室的铁门，低着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那一道道带着怜悯的目光化成具象的木棍朝着我的脊背狠狠地砸来。

我步履沉重，身子竟有些摇摆，好像顷刻间就会昏厥一样。好不容走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后，连时空都在扭曲，眼前的一切是那样不真实，我只想逃离，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我又无处可去。

课间广播操，我借故头疼未能参与，甄小小也留了下来。她走到我课桌的位置，递给我一块面包和一罐牛奶说：“早上没吃吧？喏，给你！”

我抬起头看了看甄小小的不加修饰又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从她手上接过，塞进抽屉说：“你——怎么没去做广播体操？”

“留下来看看你怎么了，这几天你很古怪。”刘彤彤眨着眼睛说。

“我没事，就是中暑了，提不起精神而已！”我多想跟甄小小说——好好学习，暂时不要联系了，可我终归是没能说出口，我怕刘彤彤的一幕又会重演。

“那就好，我出去了！”刘彤彤笑着说。

我突然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仰着头看着她珍珠一样耀眼的眼睛说：“快中考了，好好学习，我们一起报考一中吧！”

甄小小点了点头，欢快地说：“嗯，你也是！”

——这之前，我们不要联系！这话，我终归是咽了下去。甄小小蹦着跳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所有事情暂搁一边，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戒备的状态中，中考一分一秒逼近，容不得再有疏忽。之前，我太过沾沾自喜，险些忘了当初是怎么来的这里，也快忘了当初父亲的再三叮嘱。

对我寄予厚望的亲人，还在等我成绩的朋友，老师们的谆谆教导，我都不想辜负。这些都是我所亟待解决的问题。

只有少数一部分人，他们想看到我就此夭折，或者就此消失，总之不要出现。我想让他们失望，我又无能为力，没法阻挡他们的任何举动。

今晚之前，我想和屠熊，还有赵旭东做一个了断，至少在中考之前，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丝毫的过节，也不愿因此而影响了我的考试和成绩。

这两个人能量极大，我给他们的答复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这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将自己置身危险的境地，让他们好好地出一口气，这样，我便争取到了一些足够应付考试的时间。他们定会因此而志得意满，对我便会放下警惕！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将全力出击！

远方的未知，是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