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对酒神精神和悲剧再生的信念(1 / 1)

总有一天,会有一位公正的裁判者决定德国历史中的某个时期,德国精神在努力学习希腊人的教训。如果我们带着某种程度的信心而假定胜利归于歌德、席勒和文克尔曼(71)的话,我们就必须带着某种程度的惶恐心情加上一句话,从他们那个时代以来,德国人在吸收希腊文化方面的努力,渐渐变得更微弱了。这会使我们对德国精神完全绝望吗?我们不要认为,即使是这些勇敢的斗士在某些关键方面,也不能看透希腊精神的秘密而在德国文化和希腊文化之间建立一种永久的联系吗?

对这个不自觉的失败认识,也许已经使最有思想的人怀疑是否可以在这些先驱者所走出的路上,超越他们,而这些路又是否导向他们所希望的目标。这就是为什么希腊人对我们文化价值观念的影响,从古典时代以来就变得很坏。在大多数讨论这个问题的地方,我们听到许多傲慢和屈辱的观点,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听到许多“希腊的和谐”“希腊的美”“希腊的光辉”等没有结果的美谈。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学院的圈子里,他们特殊的光荣是大量吸收希腊精神中的宝藏,我们已及时地与希腊人达到一种不严肃而轻忽的关系,以至常常放弃希腊人的理想并完全曲解所有古典研究的真正意义。

大学教授们尽力修正古典书籍或仔细探索语言方面的现象,他们想以“历史的”方法带着时下学者故作高深的优越,去吸收古代希腊的文化和其他古代文化。学院式教育的有效力量,从来没有比我们这个时代更少。新闻人员在每一方面都胜过大学教授,因此,后者唯一的方法是忍受一种常见的变质,带着一种受过教育的游手好闲式的“轻松高雅”而烦躁不安地动着。今天我们受过教育的阶级,一定很困扰地面对狄俄尼索斯精神的重新觉醒和悲剧的再生!这种现象只有根据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的希腊天才,才能加以估量。在历史上,没有其他时期,所谓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以这样不了解的敌对态度互相面对。

我们很容易了解为什么这样一种衰弱的文化会憎恨一种强健的艺术:它是害怕被这种艺术所破坏。是不是我们这种逐渐细弱而变为纤美的文化阶段招致了整个文化时期,即招致苏格拉底、亚历山大文化时期的终结呢?如果像席勒和歌德这种英雄人物都未能打开那希腊精神魔山的魔门,他们最勇敢的奋斗都比不上歌德笔下从荒野的金牛座出发的伊芙琴尼亚(72),经过大海而投向她故乡的目光更能使他们接近这个魔门的话,那么这个门或许至今尚未发现,或许未自动地开向复活的悲剧音乐的神秘气质,否则这些英雄柔弱的后继者能希望什么呢?

任何人都不应该使我们对即将再生的古希腊文化丧失信心,因为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通过音乐的神奇看到德国精神恢复活力和净化的一线希望。在现代文化荒芜的废墟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为我们带来一个健全未来的希望呢?我们徒劳地寻找一个有力的分支根源,徒劳地寻找一个有丰富收获的地点,最终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尘土、沙石、灰暗和停滞。

在这种毫无希望的孤立状态之下,除了丢勒(73)笔下“骑士、死神、魔鬼”,除了与狗马相伴,虽未被可怕的同伴吓坏,但也毫无希望地继续可怕的行程。而除了身披铁甲、目光炯炯的骑士,没有任何更好的象征来到我们心里。这位骑士就是叔本华,他看不到任何希望,却不断追求真理。世界上再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了。

但是,那狄俄尼索斯的魔杖,在我们这阴郁的文化沙漠里带来了多么令人惊愕的改变,旋风把一切半死不活的、腐朽的、破碎的和发育不全的东西,都裹在一堆红色尘云中,像兀鹰一样将之带走。我们狂乱的眼睛,追寻一切已经消失而混乱的东西,它们所看到的,已经从大地升起而进入金色光芒之中,多么充实,多么精力充沛,多么富有生气。在这整个生命、喜悦和烦恼之中,悲剧置身于高贵狂喜之中而倾听一首忧伤冷漠之歌,这首歌告诉我们那些被称为“希望、意志、苦恼”之存在的根源。

我的朋友们,请你们和我一样,相信这种狄俄尼索斯精神和悲剧的再生吧!苏格拉底式的人听其自然发展,在你们头上戴上长春藤,抓住狄俄尼索斯的神杖,如果虎豹躺在你们足下并亲吻你们的双足,也不要惊慌;大胆地过着悲剧人的生活,你就会得救。把狄俄尼索斯的行列从印度带向希腊,这是你的命运。你们准备一次艰苦的斗争,但请相信你们神的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