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做好决定的涟清仿佛放下了大半心事，言谈浅笑间也恢复了往日的十之八分潇洒。

青丝已经在正厅准备了丰盛精致的早饭，两人坐在桌边，都带着神清气爽的笑容。

“青丝，你也一起坐下吃吧！”宝宝对站在他们身后的青丝道。

“多谢小主，青丝不饿，小主和狐王大人快用吧！”青丝一丝不苟的道。

“你还真越来越有青儿叔当年的架势了，估计你也就在我娘亲面前会装乖巧了！”宝宝倒也不勉强他，只打趣道。

青丝竟然脸都未红一下，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青丝是夫人的小奴，自然以夫人的喜好为喜好，夫人喜欢青丝天真活泼的模样，青丝就有义务让夫人开心！”

涟清听到他的话，立即抬起眼看他，好一个‘有义务’，说的是如此的心甘情愿，让涟清忍不住心头微微颤抖了一下，连一条小小的青丝蛇都懂的道理，他竟然还想了一个晚上，幸亏已经做好了决定，而青丝的话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

“小妖精，早饭过后，我有事要回狐族一趟，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便回来，这一次你就别再蛇山顶上等我了！安下心在族里等着我回来就成了！”

涟清尽量用浅笑潋滟的眉眼放松着对着宝宝道，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是说去参观蛇宫吗？怎么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回狐族去？我上次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不是那群老狐狸又逼着你放弃我去修仙了？”

宝宝的眼睛顿是眯了起来，带着几分危险和怀疑的意味看着涟清，昨天晚上他没有接受她的求欢，虽然他的解释没有什么破绽，但宝宝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也许是雀皇山的求亲之事，并不像涟清说的那般顺利，他怕自己担心，所以才不说的吗？

“小妖精又多想了不是？你不是已经当着整个族里的精英面前说，要娶我做你的王夫吗？既然我要‘嫁’到你们蛇族来，我总得把自己族中的事务，完全找人交代好才行吧？不管如何我还是火狐族的王不是吗？放弃修仙，并不意味着我从此就把火狐族的责任全部推卸掉了，对不对？所以你不该给我点时间回去交代一下吗？”

涟清脸上全是调侃的笑容，看得宝宝一阵目眩神迷，不由不敢置信的颤抖的问道，“涟清，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来蛇族跟我过一辈子？”

涟清但笑不语的点头。

“可，可是你不怕你族人笑话你，不怕你没面子吗？其实，能和你相守一生，我已经很满足了，并不是真的想逼着你‘嫁’到蛇族来，如果你不愿意，不用勉强的！”

宝宝虽然一早是打着主意要他做自己的王夫的，但是温先生的那次血契事件后，让她早就放下了是否一定要他来蛇族的生活的念头，只要他开心，自己就是天涯海角也要和他一起去，是以如今听得他主动说起要到蛇族来生活，宝宝的狂喜，又岂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傻瓜，你自己都说了能相爱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了，又何必管它面子不面子的事情呢，我嫁，与你嫁有什么区别吗？何况我喜欢这里清净和宁和，又有着美好的风景，难怪卿墨和湛碧在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何况我族里那些人，你不是不太愿意看到吗？那我就‘嫁’妻随‘妻’了！”

涟清柔和的边说边看着宝宝，满眼都是爱意与不舍，以后他能这样看着她的机会怕是不会再有了，惟有现在把宝宝所有的表情都深深的刻脑海里，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也不想遗忘！

他现在甚至懊悔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那般算计着谁爱谁多一点，以至于未曾早一点告诉宝宝，他爱她，而现在他纵然是说上千遍万遍也只嫌不够了！

“涟清，我觉得像是做梦一般，简直太幸福了，幸福到我都怕一松手就会飞走一般！你昨天没有那样，我还以为你--”

宝宝本以为昨天涟清拒绝她的求欢是因为心中有顾忌想疏离之意，然而看着此刻涟清那半丝不曾掩藏的爱的眼神，她便为她自己心中小人的想法感觉到了羞耻，涟清一惯不是个太慷慨与说爱的男子，有这般的眼神和心意，已经是在她想象以外的所得了，宝宝此时是真正完全放心和相信，涟清的心与她的是紧紧在一起了！

“傻宝宝，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迫切的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另一半，这里是你的家，是你爹爹卿墨和你娘湛碧幸福爱情的家，我不能让他们唯一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的与我一起，所以我会等我们真正行过拜堂之礼后，才会在这屋子里要你，而没拜堂之前，我就不算是你湛碧家的人，你明白吗？”

涟清看着她的眼睛，把想了一晚上的借口说了出来，也许对宝宝而言，自己对她很重要，是占据了她爱情的男子，可是对宝宝而言，卿墨和湛碧彤这些家人的存在，何尝不是重要的存在呢？

既然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么能最大程度的保存多一点人的幸福，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这顿早饭之后，涟清便决定了，再去雀皇山，这次要换成他去逼卿墨做出选择了！

宝宝提起卿墨和湛碧彤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的心被针扎一般，他反正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唯一所期望的不过是宝宝能幸福的生活着，他更自私的希望能被宝宝记挂着，而不是被恨着，所

以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做出的决定就是，由他去替换卿墨，对抗天庭的月华印！

把卿墨和湛碧彤给换出来，他虽不能替宝宝换回三个亲人，却总算能为宝宝换回卿墨和湛碧彤，今后漫长的生命中，有父母在身边照顾着的宝宝，自己就算死，也死得安心了！

看着犹自为他体贴的话语感觉开心不已的宝宝的神情时，涟清的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伤，然而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喜，因为他总算能为宝宝做一件事情了！

只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对她所爱的人说谎了，这次一走，怕是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也自然不会再有拜堂之时了，他虽希望宝宝记住他，却也不希望宝宝为他的死难过，所以他才说没拜堂之前，他不是湛碧家的人。

只可惜他语中的深意，沉浸在欢喜中的湛碧宝宝，却半点也未发现异常。

“那我等着你回来！蛇山的季节和外面相比，要缓慢的多，火狐族已经是春光将逝了，而蛇山才不够隆冬刚过，万物复苏之时，涟清，你要快点把事情办完，在我的蛇宫门前有一株桃树，再有十几天就会开第一朵桃花，我等着你来与我共赏花开，你可别忘记了！”

涟清几乎忍不住想要哭，但是脸上却只是温柔的笑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恩，我一定回来与你共赏！”

不能兑现的承诺已然说了一个，也就不在乎多添一个了，涟清镇定的点头。

“那吃过早饭，我送你去山外！”宝宝高兴的希望着涟清能早去早回，她现在甚至已经在计划着要怎么布置他们的房间，涟清是火狐，并不太习惯于阴暗背光的地方，看来应该把自己的寝宫搬到朝南的一边去，另外，涟清喜欢吃云莲花，也许自己也该偷偷去一趟火狐族，趁着涟清处理族务的时候移植些云莲花到蛇山来，不知能不能养得活……

宝宝这厢脑子里在计划着他们种种的未来，却哪知涟清却在看着她甜蜜的脸，加深着他自己去牺牲的决心。

“不用送我，你也多日不在族内了，也该有点女王的架势，老把工作扔给下面的下属做，可不是好习惯，趁我回去处理事务之前，你是不是也把蛇族给整顿的更好些呢？”涟清实在害怕她继续每日在蛇山顶上，吹着冷风等他回来，不得不给她安排点事做！

“知道了！臭涟清，居然变得跟我爹爹一样，开始对我说教了！”宝宝皱了皱下鼻子，不满的嘟囔道。

涟清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假装喝米粥，怕再多看她的面容一眼，自己就会舍不得走！

宝宝见他开始进食，也不再说话，立即给他碗里夹去一个水晶蒸饺，而涟清微笑间，也给她夹这夹那的，彼此都来者不拒，不管对方给夹了什么，都很卖面子的吃进肚子。

这怕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顿温馨的早餐了！

说着不要宝宝送，宝宝却还是把涟清送到了蛇山外，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开，而涟清又何况不是离情依依，且带着伤感和绝望，不知几次想转身回去抱紧宝宝，告诉她自己舍不得离开她，可是他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便会真的下不定决心走了，而不走，以后宝宝肯定会怨恨他没有救她的爹爹和娘亲！

天空却在此时下起了晰晰呖呖的小雨，更是显得离别的场景凄楚兮兮，宝宝站在山口，看着前面已经慢慢远去的青衫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涌现出了几许伤感，有种这一别，再不相见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叫住他，然而想起涟清对她说的话，硬是忍住了，他不过是回族里处理几天事务就会回来的，自己这般放不下，反而显得像个任性的孩子，要让涟清笑话了！

娘亲不是说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话吗？不过就分开十天八天罢了，以后她和涟清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这般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宝宝才硬是忍住了追上涟清，叫住他的冲动！

青衫完全隐没，再也看不到，宝宝这才有些失落的回转身子，回去蛇族！

＊

离蛇族越远，涟清的心也越坚定了下来，青衫迎风乱袂翻飞，绝代妖娆的脸上，满是清华之色，腾云驾雾在空中，任寒风吹阻，也不能让他稍稍慢下半分前行的速度！

他自然是对宝宝撒了谎，他所行的方向根本不是回火狐族的居地，而是再度行去雀皇山。

他算过时间，现在赶去雀皇山，把卿墨和湛碧彤说服离开，时间上还绰绰有余，既然要宝宝后半辈子幸福，那能令她感觉到幸福的人，不仅仅是自己一个，父母的存在更胜过爱情，相信宝宝终有一天知道真相时，也不会恨他做得不对的！

思绪如同这天空中漂浮而去的各种形态的云朵一般，一簇一簇，杂乱无章，却每一个事件都记忆的尤其清楚，她看着自己的裸背流鼻血的窘样，她撒娇着要他宠她的模样，她左一声涟清又一声涟清的喊他的表情，越是回忆，心口就越拥满了痛楚和满足。

雪鹰老远就看到了正在云层中穿梭前行的那道青影，本想错开方向，绕远些飞离的，毕竟几千年的误会，弄到最后原来是他自己的不懂事，盲目的与卿墨所在的蛇族作对，也连带的嫉恨上了与卿墨交好的其他三位妖王，如今自己虽然与卿墨前嫌尽释，但就这么上前去和狐王涟清打招

呼，还是有些唐突和尴尬，到底要不要追上去，让雪鹰王一时有些犹豫不已。

然而看着涟清几乎是地系妖类所能运用的全力速度往前急飞时，雪鹰王便忍不住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一向不出世的狐王涟清这般急赶，若真是紧急万分之事，自己少不得要去帮下忙，毕竟这可是个重修为好的好机会！

此般一想，雪鹰王立即展开硕大的翅膀，优雅迅捷的高空滑翔而下，几乎未费多大的力，便已俯瞰到了涟清的上方，“狐王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要去哪里？可要雪鹰送你一程？”

当那巨大的风云涌动过来之时，涟清便感觉到了头顶的风形成的旋涡之力，紧接着便是气流仿佛刹那间停止般的无阻力情形，这样的情形分明是有巨禽到了他的上空才会形成的，而在这天空之中，有这般身形的，除了雪鹰一族的雪鹰王外，还能有谁？

不由惊喜，本就是想请卿墨发天地求救令召他来的，结果卿墨不肯，如今却意外的在此时碰上，是不是代表着，终有最后一线希望？

仰头还未来得及先一步开口，雪鹰王清冷中带着干脆爽利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涟清原本以为他与卿墨有嫌隙，未必会客气以对，也许还要花费些力气才能说动于他，没想到雪鹰王却出奇的客气，涟清不曾算到卿墨与雪鹰王已经屏弃前嫌之事，自然无从知道雪鹰王之所以客气的原因了，然而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了，能听到雪鹰王这般客气之语，是他如今求之不得的结果呢，是以立即回答道，“雪鹰大人，涟清此时正是要去雀皇山，雪鹰大人愿意相送，涟清真是感激不尽了！”

话刚落，那原本在他头顶飞翔的巨大鹰身，已经一个俯冲下到三十尺以下，再度往上回升，整个动作在眨眼间完成，漂亮优雅有迅捷无比，而完成这些动作之后的雪鹰王已经在涟清的正下方了，涟清只需稍稍降下身子，就能落到它的背上。

“狐王大人客气了！请上来吧！”雪鹰王一听他要去的地方是雀皇山雀王淑云的居地，自是更不会推拒他了，看来也许是他们几王聚会，狐王涟清才会这般一路急赶，自己这些年虽与卿墨一家关系甚好，但终究与其他几王不甚亲近，总是卿墨的朋友，他也在天地五王之列，何故弄得自己孤单单的一个，好不可怜的样子？

此次说不定正好适逢其会的，能与他们建立起好的友谊来，不由为今天从这里经过感到了几分庆幸。

要知道，自从这百多年前，被墨墨那个小祖宗几十次，几十番的恶整和作弄过后，他对必须要从蛇山上空飞过的路线都是能躲就躲，能绕就绕了，这次要不是得了消息，说是墨墨那个小祖宗，小捣蛋，不在蛇族许久了，否则他是打死不会从这里飞的！

而事实上，他躲逃的办法还是着实有效的，至少从八十五年前开始，那小恶魔小捣蛋的湛碧墨墨就没有再找过他，似乎真的彻底忘记他这个超级‘大玩具’了，他哪里知道八十五年前，他口中的那个小恶魔的湛碧墨墨人已经到了雀皇山，所以不是不想再找他这个大玩具，而是根本有了爱人忘记了恶整他。

自然此刻的雪鹰王是不知道原因的。

而涟清更是不知道雪鹰王的额发，早就在一百年前，便给了卿墨的儿子，此刻见他客气的邀请自己，也再不推辞，立即客气的回道，“那就有多谢鹰王大人了！”

话落，双脚轻轻的着落在了雪鹰王的背上，然后缓缓的盘腿坐了下来。

“狐王大人这般急色匆匆赶去雀皇山，可是有什么急事？”雪鹰一边飞，一边拐弯抹角的想与涟清套近乎，他毕竟是个性子率真的人，这般说话，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若非此刻是原形模样，雪鹰定然已经面红耳赤了！

而涟清却在他背上忍不住错愕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这也是头一回与雪鹰王打交道，以往只当这人老是跟卿墨做对，必然是个不通情理，又有几分令人讨厌的人，却没想倒是个十分率真单纯的人，连个旁敲侧击的话都说得不像的人，性子能坏到哪里去？只是不知他怎么和卿墨对上了？

若是以往涟清反而是要拐弯抹角的诱骗雪鹰王来帮他们的，但是如今，因为知道多了一个雪鹰王也不过是多撑一段时间罢了，更何况这是十去就成九没命回来的差事，他不能在这种事情欺骗于他，还不如一五一十的与他说清楚，若肯得他帮忙最好，若不肯，自己也记他今天相送之情！

“淑云和卿墨有难，我这是前去与他们共同对抗难关的！”涟清实话实说的道。

“卿墨也在？”雪鹰身形一抖，一惊，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涟清的身子也随着他的身形抖动差点坐不稳，“鹰王大人和卿墨不是？”

雪鹰王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由有几分局促的的道，“是一场误会，百年前就已经解开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涟清也大是意外，自己先前还担心他因为估计着有卿墨在，不肯去雀皇山救急，如今看来，倒是他多操掉了心，他和卿墨的恩怨，居然早就解开一百年了？那不是在卿墨和湛碧彤成婚不久后，雪鹰王就和卿墨见过了？

“狐王大人，此去雀皇山，还要小半天，你是不是跟我讲讲雀皇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