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的重要性远在设备及课程之上(1 / 1)

我的小学时代是在战乱中度过的,就像池田先生说的那样,六年小学换了六所学校,所以对小学老师的印象已经不深了。

上初中的时候已经是战争后期,沦陷区已较平静,我就进入了南菁中学,那时被改为江苏省立第九中学。虽然学校已被日军轰炸,破烂不堪,但我们的老师还是很好的。幸而学校中有几位好老师,我的青少年时光没有虚度。

我记忆最深的几位老师中,有初中一年级教算术课的章臣顺老师。她讲四则算术常常用图解,如讲“两车对开,时速不同,在一定距离内何时相遇”等此类问题,用图在黑板上画出来,就很容易懂了。

另外一位是教初三平面几何的胡静莲老师,她那时才二十多岁,患有肺结核,但给我们上课时总是精神抖擞,看不出是患有疾病的人。讲几何要画图,她图形画得又准又好,极富艺术性。考试时除普通的考题外,她常常出一些附加的难题,同学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不计在一百分内,做对了另外加分,第一个交卷也能加分,她用这些办法来鼓励我们学数学。我非常喜欢数学课,常常把难题做出来了,而且第一个交卷,因此我的数学成绩总是可以达到一百多分。不幸的是,在抗战胜利那一年,她因肺结核不治去世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她一直带病为我们上课。出殡那天,虽然天下着雨,但同学们都去为她送行。

我在南菁中学的六年生活中还有一点,就是不死读书,而是参加各种活动,生活极为丰富多彩,没有现在这种高考的竞争压力。我们学数学,不仅学数学知识,还把它当作一门艺术。如学立体几何时要画图,画的图还有阴阳面,大家比谁画的图最漂亮,比谁的作业做得最整齐。记得初中二年级时我弄到一本《芥子园画谱》[42],于是大家就学起画来;班上有的同学喜欢书法,大家就都练起字来。在初中时我们就成立了足球队,还办墙报。刚才说到到了高中我们成立了曙光文艺社,办起了杂志,关心国事。种种活动锻炼了我们,使我们能够得到比较全面的发展。南菁中学的这种传统非常符合我们今天提倡的教育理念。

我非常赞成池田先生您说的这句话:“儿童时代正是‘人生的早晨’,此时播下的种子和照射的光会决定整个人生。”这说明老师在儿童成长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我自己深有体会,后来我报考北京师范大学,决心当教师,与中学老师对我的教育不无关系。我是在老师的爱护下长大的,所以我觉得,当一名教师首先要有爱心。

没有爱就没有教育,这是我坚信的教育信条。我认为,老师对学生的爱是超乎血缘亲子的爱,是一种对民族的爱、对人类未来的爱。反过来,学生对老师的爱、对老师培养的恩情要始终铭记在心。中国有一句古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43]这句话就是说要把老师当作自己的父亲来看待。

我从儿时的经历中深深体会到教师的重要性。教师不仅给学生知识,更重要的是教育学生做人。我经常说,办学校必须具备三个要素:校舍设备、课程教材、校长教师。而其中教师最为重要。孔子讲学,那时没有校舍,也没有教科书,他带着学生周游列国,一生培养了三千弟子,其中七十二贤人,凭的是什么?全凭孔子自身的知识和智慧。中国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校舍设备十分简陋,我在20世纪90年代去那里参观过,只有几间破平房,但培养了像杨振宁等这样的人才。[44]靠什么?主要靠高水平的教师。我儿时的南菁中学校舍也是破旧不堪,设备更是谈不上,不也是培养了许多人才?当然时代不同了,现在缺了校舍设备不行,缺了课程教材不行,但这些硬件都需要教师来掌握和运用。在学校中,教师是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资源。

我很想请教池田先生,在日本的军国主义时期,教师是用什么样的思想来教学生的?池田先生的青少年时光是在军国主义时期度过的,后来您是如何背弃了那种教育而走向和平教育之路的?您对教育的大彻大悟是经过了怎样的修行而得到的?我想您的经历一定会给大家很大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