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太岁头上动土(1 / 1)

黄金荣全传 王辉 2129 字 5天前

黄金荣渐渐步入迟暮之年,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往日里“三大亨”之首的那种豪情在黄金荣心中已经所剩无几,随着杜月笙等一批新大亨的纷纷崛起,黄金荣就像是一只老迈的大象,在它周围已经环饲着众多恶虎,随时准备向他发起进攻。

黄金荣也自知力不从心,只好平日里谨小慎微,尽量不与别人发生冲突。但是,祸端是避不掉的,不久,黄金荣就遇到一桩大祸事,黄金荣与上海滩的新贵布业大亨曹启明发生了冲突。

曹启明,浙江宁波人,其父自清末民初闯**上海,由于治家有方,生财有道,一举成为上海滩布业巨子。曹父耄耋之年,曹启明接过父亲的产业,继续发扬光大,最终成为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新贵。

黄家花园竣工不久,漕河泾上又盖起了一座布局更加雅致、气派,更加宏伟的曹家花园,尤其是镇守园门口的那一对汉白玉石狮,据说从山东采石,请名家高手雕琢而成的。虽然曹启明建曹家花园只是为了供他的父亲晚年养老之用,但是,当曹家花园开张的消息传到了黄金荣的耳朵里时,黄金荣心里不是滋味了,他派了自己的心腹门生王文奎去曹家花园悄悄侦察了一番。王文奎回来后故意夸大事实,说曹启明盖曹家花园是为了把黄家花园比下去,让曹家花园成为漕河泾独一无二的建筑。黄金荣一听,气得直拍桌子,大骂姓曹的不长眼,扬言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东西。

看到黄金荣气愤难耐的样子,王文奎心中暗暗高兴,这一切正是王文奎想要的,他要借黄金荣之手教训教训曹启明这个仇人。

为何王文奎与曹启明有如此大仇?说来好笑,只是因为一个舞女。

旧上海素有“东方不夜城”之称。每当夜幕降临,舞厅的霓虹灯此亮彼暗地闪烁起来,入口处极其性感的红舞女巨幅照片特别醒目。衣饰华美的众多舞客,兴致勃勃地步入舞厅。随着优美的舞曲奏响,舞客和舞女成双成对地步入舞池。舞女的收入一般以舞票为主,每次以舞票多少与舞厅老板分红。但是舞女并不能全部拿到分红后的钞票,还是要遭受“舞女大班”的提成。“舞女大班”实际上就是地方上的恶霸流氓,他们以维护舞厅营业和舞女安全为由,向舞女伸手要钞票。

舞票收入很少,舞女便寄希望于舞客的施舍。舞厅规定,舞客每去买一瓶十几元昂贵的香槟酒,舞女可得到一元二角。所以每当一曲终了,舞女都或明或暗地要舞客掏钱买香槟来喝。另外,有时候,舞客相中了某位舞女,便会将一条藏有钞票的手绢悄悄地塞到舞女手中,舞女则报以甜甜的一笑,伴舞更尽心尽力了。舞客送钱给舞女,不能让舞厅老板知道,也不能在外面送,更不能给舞女大班看到。

有一天,在舞厅里,王文奎和曹启明不期而遇,当时两人互不相识。两人各自找舞女跳起舞来,几曲舞终,王文奎发现,只要是漂亮的女子,都愿意找曹启明一起跳舞。王文奎很是纳闷,为什么那个人这么受漂亮女人的欢迎?最终王文奎发现原因,原来每一个舞女伴舞,都可得到曹启明的一个藏有钞票的手绢。

于是,王文奎也学着曹启明的样子,开始在手绢里藏上钞票,塞到舞女手里。谁知这个王文奎比较吝啬,给的钱不多,这引起了舞女的鄙视,埋怨王文奎给的赏钱太少。

一个舞女刚陪王文奎跳完舞,拿完王文奎的赏钱,又去陪曹启明跳舞。跳完后,回到台下的座位上,曹启明爽快地塞给了舞女许多钱。舞女一看曹启明给了这么多,笑逐颜开地搂着曹启明说道:“曹老板呀,你最爽快,不像有的人小手小脚又小气,没有钱就别来跳舞嘛!”

“是呀,是呀。这种人有些不自量力,打胖屁股充脸面。”曹启明并不知道舞女说的是谁,随口附和着。

哪知王文奎就坐在曹启明的邻桌,舞女的羞辱以及曹启明的讽刺让王文奎耳根发烫,一股无明火从王文奎脚跟生出,直往脑门冒去。

王文奎一拍桌子而起,窜到曹启明面前,一把拽起他的衣领,甩手一巴掌,揍得他面皮发红,边打边骂道:“打死你这个瘪三……”

曹启明是舞厅的常客,又有深厚的背景,他哪受过这种气,立刻吩咐保安人员将王文奎毒打一顿,撵出舞厅。

王文奎挨了毒打,自然要报复,但是他随后了解到,对方是上海滩的新贵“布业大亨”曹启明。王文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是无法扳倒他的,不过王文奎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他要借助师父黄金荣的势力,给曹启明一个致命的打击。所以,王文奎才百般怂恿黄金荣对曹启明下手。现如今,黄金荣听从了自己的意思,向曹启明宣战,王文奎心中好不得意。于是一场绑架曹启明的阴谋开始了。

一天早晨,一辆老式轿车停在曹家门口,车上走下一个身穿礼服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拜帖,敲着曹家的大门,说是有要事求见曹老板。管家觉得没什么事,刚把大门打开,几个持枪的绑匪便突然从汽车中钻出,一拥而上,直扑进曹家,把刚刚起床的曹启明强行绑走。临走时留下一张纸条,说绑架的是绍兴帮,要曹家速备500根金条,于两个星期后赎票,否则就要把“肉票”撕掉。

上海滩布业巨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家中被绑票的消息,立刻震动了整个上海,舆论纷纷指责国民党政府和租界当局治安无能。不过令人称奇的是,当天夜里,曹启明就被完完整整地给营救了出来。

原来,王文奎等人绑走曹启明后,立即送到杨树浦乡下一间草棚里藏了起来。王文奎留下两人看守,自己回到黄公馆向黄金荣邀功去了。恰巧这天公共租界破获了一桩盗窃案,据犯人交待,赃物就藏在杨树浦,令人咂舌的是,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地点就在关押曹启明的草棚的附近。于是,一辆警车长鸣警笛朝那间草棚开去,看守的绑匪,一见巡捕朝自己而来,误认为走漏了消息,便翻墙溜之大吉。曹启明听到有警车来,大呼救命,于是阴差阳错,被巡捕们救出了匪巢。

命大不死的曹启明回到家,开始调查起这桩绑架案。最后,他惊讶地发现主谋竟然是上海滩有名的流氓大亨黄金荣。曹启明也是万分犹豫,毕竟对方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过此仇不报,自己有何颜面再在上海滩混,加上黄金荣现在实力大不如以前,早已是外强中干,于是曹启明决定要在太岁头上动一动土,治一治这个黄金荣。

因为曹启明是被黄金荣绑架的,所以曹启明决定用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他也准备绑架黄金荣。但是黄金荣外出总有大帮随从,曹启明很难下得了手,于是他便把绑架对象定在了黄金荣的家人——儿媳李志清的身上。曹启明找来了好友陆连奎,告诉了他绑架李志清的详细计划。陆连奎虽然是黄金荣的门徒,但是想到能从黄金荣头上敲一大笔钱,也就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这天,黄金荣有事外出,黄公馆里只有李志清在家。陆连奎得知黄公馆里人手空虚,便带领手下,头戴面罩,翻墙潜入了黄公馆,直接摸到了李志清的屋子里,拿出匕首逼迫李志清,将她绑了起来,并在屋里留下字条:拿50根金条来赎人!

儿媳被人绑架了,黄金荣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哪群小瘪三,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但是,儿媳的性命要紧,黄金荣只得一方面按照吩咐开始筹措赎金,另一方面调动人手调查是谁下的黑手。

约定缴纳赎金的日子到了,黄金荣带着钱来到了劫匪指定的地点。

劫匪看到黄金荣来了,冷冷地问道:“钱带来了吗?”

黄金荣假装客气地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我黄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架我黄家的人?”

劫匪气呼呼地抢道:“少废话,快拿钱,否则我们就撕票了!”

“好,好!”黄金荣看到劫匪情绪激动,赶紧安慰道,“钱我已经带来了,看!”

说着,黄金荣将随身带来的皮箱打开,里面有49根金条,另外还有一堆金银首饰。

“兄弟,钱我已经带来了,一共是49根金条,另外一根没有了,就拿这些首饰代替了。”

“哼!算你识相!”劫匪骂骂咧咧地抢过箱子,然后给手下耳语了几句。随后,劫匪瞪着黄金荣说,“人,我们已经给放了,在你家门口。滚吧!”

黄金荣也不回应,冷笑一声,扭头走了,他心里暗道:“这帮兔崽子,你们等着瞧吧……”

黄金荣回到黄公馆,果然见李志清被五花大绑地扔在门口的地上。黄金荣赶紧给李志清松绑,安慰她受惊了,又叫来了大夫给检查是否受伤,并安排好李志清静养起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黄金荣给金九龄打了个电话。

“师父,有什么事吗?”

“派人暗中监视全城的金银店,但凡发现有拿我黄家首饰去典当的,一律拿下!”

“遵命!”

原来,黄金荣是故意只拿了49根金条,而用一批首饰代替第50根金条。因为黄家的首饰都有一个明显的记号,只要劫匪拿着那批首饰去典当,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就可以顺藤摸瓜,一举擒获这批匪徒。

不过,黄金荣虽然这样想,陆连奎倒也是老江湖,他知道这批首饰可能有问题,所以就将他们全部熔成了金条,不过在熔化的时候,他看到了有一个金制掏耳勺十分精巧可爱,想着这个很小,估计没什么事,就顺手揣在了口袋里。结果就是这个掏耳勺惹出了祸端。

陆连奎这人花天酒地,养了好几房太太。如今意外得了这么大一笔财,陆连奎心中大为得意,这天和三姨太在一起喝酒,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就睡在三姨太房里。谁知这个三姨太是个财迷,每次陆连奎来,她都要从陆连奎身上摸出些东西来。这次看到陆连奎睡在自己房里,像死猪一般一动不动,三姨太轻手轻脚地开始翻找陆连奎的东西,东摸西摸,后来在贴身小袋里发现了这只金耳勺。一看如此精巧可爱,三姨太心生欢喜,想着陆连奎现在不知道,便偷偷将金掏耳勺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后来,也是陆连奎粗心,没有发现掏耳勺不见了。三姨太派自己的贴身女佣到银楼,将金耳勺换成现钞。这一换不要紧,立刻就让黄金荣知道了。没费多少工夫,黄金荣便发现绑架李志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门徒陆连奎。一时间,黄金荣火冒三丈,大骂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准备除掉这个不要脸的门徒。

这天,陆连奎正在外边和人谈事情,忽然接到电话,说有人看见三姨太在外面“偷人”,被抓个正着,要他赶快过去。陆连奎哪里戴过这样的绿帽子,气冲冲地冲出房间,走到大厅里,适逢三姨太的弟弟在大厅里与—个妓女闲聊,见到陆连奎满脸怒气,连忙问:“怎么啦?看你气成这样。”

陆连奎也不答话,只说声:“走,让你也长长见识,看你姐姐怎样丢人现眼的!”

三姨太的弟弟也不知什么情况,莫名其妙地跟着姐夫走出大厅。就在两人刚走出大厅大门之际,突然从暗处射过来一串子弹,枪声一响,陆连奎和其内弟已经倒在血泊中。

不过,也算陆连奎命大,听到枪声一响,知道有人暗算他,便装作中弹躺在地上,就此躲过一劫。而他那个内弟却没有这般经验,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逃得一命的陆连奎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卷起金银,到乡下避风去了。

连门徒都欺负到自己的头上,黄金荣心生感叹,往日的威风已经不再,自己庞大的黄门已经有大厦将倾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