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豪苏东坡有诗云:“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梁实秋说:“蟹是美味,人人喜爱,无间南北,不分雅俗。”可见,从古至今馋嘴螃蟹的人比比皆是。
从前吃螃蟹是富贵人家的事,不过也不尽然,江南寻常百姓在蟹季里也会偶尔奢侈一番的。如今的百姓,口袋饱满,蟹也成为秋冬季节家家户户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食。
吃蟹人多了,就有养蟹人。从前只有野生的,如今可以大量地人工养殖啦。10年前,我乡下的师哥鼓足勇气开塘养蟹,记得那时他对我说:“保证你以后每年都能吃到螃蟹,哪怕只有两只,也会分你一只。”那份感动留存至今。
师哥是父亲的关门徒弟,他年长我一岁,我们从同村到同学。他18岁初中毕业后,跟随父亲学艺,记得第二天就被父亲带到了上海。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的年代,师哥会给我写信,汇报一下上海的生活,告诉我买了些《世界之窗》《读者》之类的杂志,下次带回来。那些书信,在我到无锡后的第3次搬家中,连着小木箱一起扔进了垃圾筒,想象着以后的生活各自安好就行。现在还有一套小说,英国D.H劳伦斯著作的《恋爱中的女人》保存完好。多年后想起,那应算作初恋。
师哥养蟹,从当初6亩扩展到现在13亩地的蟹塘,虽算不上大规模,但用师哥的话来说却是白手起家,是创业。创业就有艰辛与付出,一切从零开始,特别是技术方面。好在这些年,师哥与嫂子起早贪黑,用心经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养殖的螃蟹年年优质高产。
说到技术,师哥总是带着自信的微笑,侃侃而谈。养蟹要先养水,养水要先养草,草好了水就好,水好了蟹就能好,这是良性循环。水草要分布均匀,种植数量要恰到好处,季节不同,水色、水位均不同……
听他这么简单一说,感觉自己也能养好螃蟹似地,但个中辛苦也许只有养蟹人体会最深。
每天除了正常工作,剩余时间全都要扑在蟹塘上。我们晚饭、他喂螃蟹,我们睡觉、他吃晚饭,节奏总比常人慢一拍。我们局外人,也只是听听而已,是无法感同身受的。10年来,他全身心地扑在养蟹事业上,想必龙王爷也会感动,且让这“蟹将军”乖乖到他的蟹塘安家落户、健美丰硕。
我曾去探访过他的蟹塘。师哥撑船从塘里上来与我握手,坚硬毛糙的双手、两鬓增添的白发,那瞬间,我感叹岁月的无情并非想象的那么静好,曾经牵手走过的柔软岁月已渐行渐远。
这么多年,师哥养蟹渐成气候,也兑现了他的诺言。前些年快递没有完善,邮寄不方便,吃蟹季节师哥总盼着等着,催着我回老家。这近几年,快递盛行,螃蟹一上市,师哥便及时寄来让我尝鲜。
我,爱吃螃蟹,因而各处的螃蟹也没少吃。吃多了,就自然就有了对比。有的看着个大,实则内空无膏脂;有的壳内黑乎乎,味道苦隐隐;有的蟹肉,软糟糟不鲜洁。唯有师哥送的螃蟹不仅个大,味道也属最佳,公蟹膏若凝脂,一大块入口,能粘住上颚与舌头;母蟹蟹黄丰腴,满满一嘴,那才是真的过瘾。蟹肉肥厚鲜美,紧实有弹性,且略带一丝丝甜,那味吃过之后便回味无穷。
又到秋风起、蟹脚痒的季节。有天晚上下班,久坐的工作引起颈椎总不大舒服,我慢吞吞地爬楼,楼道里若隐若现飘来香味。到三楼我总会暂停几秒,算是歇个脚。此刻,葱香酒香夹杂着荤腥的香愈来愈浓,弥散了整个楼道;浓郁的味道似乎把我包裹得越来越紧,忍不住要深吸一口。一吸一嗅之间品出了蟹味道,且螃蟹数量绝对不少,大晚上的烹制这么多螃蟹,那三楼的邻居定是好食之客……我满脑子各种猜测,此刻对饥肠辘辘又好食螃蟹的我来说,实在是残忍。咽了下口水,忘了颈椎不适,到家了还让我念念不忘。
真是像有预感似的,次日清晨,师哥就来电话说:“螃蟹已在路上了,估计上午能到,收到告知一下。”
“咦,哥哥知道我想吃螃蟹了?”我笑言。
“那当然,季节到了,再忙也不能少了你妹妹吃的。”
师哥的螃蟹解馋。浓浓的蟹味里,藏着我们懵懂时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