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参与者不相信自己会成为那个“最大的笨蛋”,甚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不相信自己会真的成为其中的一员。可是殊不知,现在的庞氏骗局可不像过去的铁丝网,剪个洞就能逃出去;现在的铁丝网已经升级到了蛇腹型,并且已经通上电,你只要一碰触到它,就会死死地被它所缠住,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这也是庞氏骗局最阴毒之处:自从你准备加入(名为“考察”)后,做局者就处心积虑地用一群人来有计划、分步骤地专门对付你一个人,就像蛇腹型铁丝网一样层层把你缠住,很少有逃脱的。
首先看行动上。做局者对你规定了严格的准入条件,在职公务员、教师、学生、现役军人、本地人严禁参与。为什么?表面上的理由是平台要“为国家解决就业”问题,而这些人都已经有了正当的职业;其实质,则是最大限度地减少干扰、保护自己。
做局者称自己的行为是“消费投资”,意思是走到哪里就能带动当地消费,带动经济。他们要响应国家号召,完成“为国家培养大批中产阶级”[1]的任务;而要实现这一“远大目标”,你就必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谎称“国家核定”给你的伙食费标准是每天15元(去朋友那里吃饭则交伙食费8元)、住宿费15元,身上的现金不能超过300元,这是“全国统一规定”。可怜的你每天吃不饱、也不敢吃饱,不能抽烟、喝酒、跳舞,过着“苦行僧”生活,却会对这样的“国家规定”深信不疑;任何超过5元标准的消费都要向上线请示、超过20元要向“经理”请示,包括用自己的钱。为什么?其实质当然就是要让你把钱从牙缝里省出来去做“投资”,同时也是为了考验你。不过前来考察投资的新参与者例外,所有费用都由上线承包,以此来对上线拉你加入施压。
做局者给你安排的每天工作就是上课,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每次1小时,每节课的内容各有不同,但都有规定程式,就像学校里按课程表上课。另外,每天还有晨会和家庭会,相当于过去的“早请示、晚汇报。”
新人加入后,上线会和另一位成员专门开车去车站或机场接你,非常热情地把你安置在他们一起合租的房子里(便于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并且通常是安排你住在最里边(防止你拔腿而逃),不允许在外面住宿。然后,会开车带你去这个陌生城市主要景点玩上一圈,随时暗示你这里发展有多么好、有哪些“国家支柱型产业”。
从第二天开始,就会想着法子带你去见他们的一个个“朋友”,而其实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专门为你洗脑的一个个“讲师”。每个人的讲课侧重点不一样,就像语文、数学、英语一样,以便能给你全方位的“教育”和“启迪”;同时,当然也是为了考察你对每门课的领悟能力和程度(通过重复式洗脑,对你加深印象)。他们会鼓励你提问,然后无论你有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一套标准话术让你哑口无言。就在这种毫无乐趣的生活里,你们就这样互相洗脑,把金钱当做信仰,直至彻底同化。由于大家都梦想着3年后能拿到1000多万元“毕业回家”,所以“虽苦犹乐”。
由于这些地方一般地处城郊结合部或新区,所以每到上课或开会时街上会空无一人,而一到下课或散会时,又到处是你们的同类奔走于各小区之间。走在路上要彼此装作不认识,不打招呼,不谈工作,晚上不能串门。
他们采取军事化管理,订有“二十条管理制度”。你碰到的所有人都是同伙,反反复复讲的都是同一套陈词滥调,你根本接触不到局外人。讲梦想抱负、讲金钱的重要性;讲政府如何暗中支持、市政建筑符号中都有什么样的暗示;讲执法部门对他们态度如何和蔼、即使被抓也什么事都没有……凡此种种,都是对你360度全方位、无死角洗脑的一部分。
再看经济上。你不是贪图不劳而获吗,那他们现在就给你画一张大大的饼,让你看得见摸不着却始终抱有一份念想,让你舍不得放弃。
例如:现在最流行的五级三晋制是按照份额累计计算的,一份3800元(其中含500元礼品费,如一部国产小手机,主要是办理统一“局域网集团卡”所用),最多可以做21份(以后的每份是3300元)。可是,如果你只做1份,给你画的大饼是最终只能拿380万元,做21份即缴69800元最终能拿到1040万元。这样一来,就迫使这些人几乎全都是从21份做起,否则会显得你“没有远大理想”,变相地表明你是“孬种”。
根据规定,每个人要发展3名合作伙伴,其中购买1至2份份额的称为“实习业务员”,3至9份的是“组长”,10至64份的是“主任”,65至599份的是“经理”,600份以上的是“老总”。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所以参与者人人都把“上总”当成奋斗目标,起步也都是从“主任”开始(直接购买21份)。当你达到规定份额并手下至少有2人是“主任”时便可升为“经理”,再当你达到规定份额并手下至少有2名“经理”时,才可以升为“老总”。
这样的制度设计,既能确保既得利益,又能防止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拉人),因为你只有帮助下线一起开展业务,才会得到晋升。在你所缴的钱款中,谎称45%是用于缴“国税”的。非法组织有谁会缴税呢,你想缴也缴不上,因为你没有税务登记,否则你让他们出示纳税单给你看看;况且,也没有税率是45%的“国税”一说。但他们正是用这种一种说辞,一方面掩护资金去向,一方面蒙蔽部分参与者以为他们真的是合法经营的(否则怎么还要缴税呢),其他的钱则在层层上线中瓜分一空。
你万一有机会“上总”了(这可是你在这个组织中最高的追求),同时也就意味着“出局”。意思是你已经成为“老总”,该去“享福”了,这时候你可以每份额提取380元;而等到你的几个合作伙伴都“上总”了,你就被推到“二平台”,每份额提取57元,然后是“三平台”38元,“四平台”19元,到了“五平台”时你将会获得一张“银监会颁发的(也有说是证监会,反正没人看到过,胡扯一通很好骗)证明资金合法的出局证。”你持“出局证”就可以“优先投资国家项目”、申请无息贷款,同时证明你最后拿到的1040万元是“合法”的。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你的思路会一直被带着走,很少有头脑清醒的时候。你真的就像粘在蛇腹型铁丝网上一样,不必高估你的抗争能力。
[1]这是他们解释“上总”后回报1040万元的“理由”。他们想当然地把中产阶级标准定为千万元资产,而实际上,全球各国从来就没有对中产阶级制定过收入标准,如果真要看收入,一般认为目前在我国家庭年收入6万至50万元即为中产阶级,之下为“贫困”阶层,之上为“富裕”阶层。有兴趣的读者,可进一步阅读本人的另一部著作《中产阶层》。严行方:《中产阶层》,北京: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0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