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二十五日 星期三(1 / 1)

最近从报刊杂志上的广告或书局的书架上,都可以看到很多与《领导学》《大军统帅学》《主管学》《成功术》相关的书籍出版,真是五花八门。这类书籍之所以如此迎合大众的需求,真应了中国民族性“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心态。

做一个领导人固然很难,但能被人领导不仅不容易,更是一种学问。我从小在丛林时,就有希圣希贤的观念,希望佛教界有一个领导者,可以让我追随,最初我是以太虚大师为对象,对其改革教制、复兴佛教的理念,产生共鸣。在对日抗战胜利那年,家师志开上人准许我回扬州俗家探亲,但为了参加太虚大师成立的“中日佛教会务训练班”,而放弃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一九四七年,太虚大师在上海圆寂,那时我人正在宜兴,听到这个噩耗,顿时日月无光,失魂落魄了好几天,除了难过外,更为中国佛教悲哀,觉得佛教失去太虚大师,没有人领导,佛教没希望了。

太虚大师圆寂后,多才多艺的同窗好友智勇法师,其文武全能的才华,成为我追随的对象。离开佛学院后,多次去函邀请他到宜兴来,愿意将白塔小学校长之职位让给他;后来更请他到华藏寺任住持,我愿为其副手,接受他的领导,共同为复兴佛教而努力。

在大陆国共战争,风云变色时期,也曾和智勇法师相约,彼此不要同在一起,要分头努力,以免不测而同归于尽。后来我到了台湾,便与他断绝了音讯,但心中仍希望有一位大德能让我追随,作为领导。来台的一些长老,有的长于教理研究、有的长于对时事政论的批评、有的安于高位,因此,令我茫然无主,因为我想追随的是能复兴佛教、对佛教有理想、能关心全佛教的大德。

一九五七年左右,由我领队为宣传《大藏经》而全省环岛,我有很多的构想,要为《大藏经》的宣传而努力,却常被个性保守的团长否决,指示我这不可做,那不可做,这不行,那不行的,到最后只好草草结束。

一九六三年,随着“中国佛教会访问团”到世界各地访问,我的工作是团中的发言人,所以我很用心的想做好一个助理角色。但是事实上,我这个发言人,却不能发言,深感到无用武之地,后来我也想在佛教会追随一位领导者,但这些上位者,都在忙着今天打倒这个人,明天打倒那个人。但我只想到要弘法,要为佛教的发展而努力,对这些举止,只好知难而退。

一个被领导者的美德,不外是——

1.要去除私见,服从领导者的指导。

2.与主管意见相左时,可以进言,不宜违背。

3.严守机密,不可以接受关说。

4.对主管指责的错误,不可以强辩理由。

5.确实做到主管的交代,并分担主管的工作。

6.勇于接受指正,也肯认错,不闹情绪。

7.下心含笑,不仗势欺人,并有甘于淡泊乐于幕后工作的性格。

8.懂得不时进修,并搜集资讯,以提供给主管。

在历史上,不少将相虽都为皇上所领导,但备受称誉的还是一些宰相官人,如诸葛孔明因能接受刘备的领导,才能留下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相互映光的明君贤臣典范。

从早年在雷音寺、寿山寺到开创佛光山,近四十多年来,我领导的对象,都是徒众,所以弟子们对我都很恭敬、听话,且勤劳、发心。但也有一些表面顺从,心有己见的徒众,但我都装聋作哑,不经意的带过,因为我要领导不如法者,这些都要包容。

我虽常居领导者地位,也“经常”被人领导,因为我身边的管理人不少,常常“管我”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我也一一欣然接受。看起来我除了有领导能力外,也有被人领导的性格。

领导者与被领导者彼此要相互拉拒,相互尊重,有志者最苦恼的不外是找不到伯乐的赏识。如果是千里马的话,能遇到一个明主,并能心甘情愿的去接受领导,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