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等候在台阶下,听武帝与那名方士聊天。
汉武帝说:“栾大先生,你可曾见过仙人?”
那方士笑道:“陛下,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怎么答,都是错的。”
汉武帝:“怎么说?”
方士道:“设若有人问上长安城中的一个布衣,问他见过陛下吗,他就会陷入巨大的谎言中。说没见过吧,陛下时不时出宫巡幸,他可是多次在远方遥遥目睹。可他如果要是回答见过吧,远远地瞥上一眼,也算见过吗?所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伪问题,无论怎么答,都是错的。”
汉武帝:“朕明白了,你是在绕着弯子,批评朕对你们方士不信任。朕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朕这辈子,什么也不信,就信方士之语。朕之言,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朕之心,绝顶是真诚的。”
方士道:“陛下真诚之语,化外之民,感怀于心。”
忽然间汉武帝动了感情,说道:“栾大先生啊,你是神仙之属,应该知道这尘世之间,那叫一个脏啊,肮脏、污秽、龌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尘世间,最暗恶的,是人心,最不可信的,是人类的语言。栾大先生,朕对你说句憋在心里快四十年的话吧,朕自打7岁那年,被立为太子。此后朕习文修武,一心一意想等登基之后,做个体恤苍生的好皇帝。可是到了朕9岁那年,朝野之间,忽然间谣言纷纷,乌云滚滚,人们到处奔走传告,俱言朕为太子两年,还未生育,足证朕根本不能人道,是个性功能有障碍的残疾人士,是**太子,性无能大帝。可是栾大先生,朕当年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生殖系统还在发育之中,拣这时候诽谤朕是**天子,这岂不是太操蛋了吗?”
汉武帝突然爆料出独家隐私,朝臣们惊呆了,方士栾大,大张嘴巴望着汉武帝,更是不知所措。
汉武帝心里也是惊讶又懊悔,又说漏嘴了,让这些奸诈的属臣们,茶余饭后,凭空多了无限的乐趣。捏了捏自己的嘴巴,汉武帝目视栾大:“先生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值此栾大恍然大悟:“莫非,陛下是在告诉我,有关我那个可怜的同业人士少翁,被陛下诛杀的消息不确切?”
“岂止是不确切!”汉武帝声如雷吼,“想当初少翁先生入宫,从冥府唤回了李夫人的幽魂,朕是亲眼目睹的,而且朕当时还作了一首诗: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有这首诗在,足证少翁先生的法术,是货真价实的,是受到朕的亲自认证的。”
栾大:“化外之民,替灵异界同仁谢过陛下。陛下对我们的肯定,才是我们进行人类与天界社会交往的最大动力。”
汉武帝:“但朕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们。”
栾大:“化外之民,恭聆陛下教诲。”
汉武帝:“你们这些经常与神仙来往的散仙之属,也要加强业务学习,别像东方朔一样天天吊儿郎当,躺在经验簿上吃老本。一说神仙之事,就拿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充数。你问他现在干什么呢?天天和个房陵县的女神腻在一起,没个正形!人不读书不如猪,人不学习没脸皮。虽然你们或是吃过天果,或是饮过冥浆,但如果不强加自身业务能力的建设,那你们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就拿少翁先生来说,他可是习谙长生之术,驻颜得法,活几千岁了,仍然保持着童子的容貌。可是他在尘世间久了,尤其是受到西域价值观的不良影响,结果业务能力退步了,神仙之术也失灵了。有天朕带他出门巡游,路上我们停下来野餐烧烤,朕烤全马款待他,他吃了马肝,竟然中毒死了。活几千年,到朕跟前偏偏中毒死了,你说让朕跟谁说理去?”
栾大伏首:“听君一席话,颠覆人生观。陛下对化外之民推心置腹,化外民无以为报。化外民幼年得获仙缘,被神仙收为徒弟,师父曾经告诉我,点石成金,不过是雕虫小技,长生不老,实乃天界常事。而陛下诚心求仙,却多年未见结果,不过是这人世间的纷嚣谣尘,遮迷了天地,惶惑了人心。现在陛下把话说开挑明,事情相对来说就容易了。”
“哦。”汉武帝满脸期待地望着栾大。就听栾大继续说道,“陛下若想成仙,易尔,只要把化外民的师父请来,羽化升天不过转瞬之间。但有一桩麻烦,化外民的师父,架子不是一般的大,除非自己的亲眷相求,才会答应。倘陛下愿意视我师父为亲属,则事半功倍矣。”
“哈哈哈,”汉武帝仰天长笑,“栾大先生,你说这事多有趣?朕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栾大也随之哈哈大笑,突然间汉武帝神色一敛,栾大脸上的笑,却一时间收不回来,僵在那里成了个尴尬模样。
汉武帝的声音,冰冷威严:
“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