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来到了朝廷。
武帝踞蹲而坐,他的身侧,有几个侍女撑起纱帘。帘中坐有一名女子。隔着轻纱,看不清晰女子的容貌。
一名衣衫奇特,相貌不凡的方士,侍立于东阶之侧。当张骞上来时,正见那方士拍了拍手掌,一字一句地说道:“临兵斗者,皆列于前。”话音落下,就见朝堂两侧的大旗,突兀而起,如被人平持一样,于空中缓慢前进。
张骞扭头,这花活,他在西域见得多了,腻到了已经不想再看。
但汉武帝看呆了,他大睁两眼,嘴巴张开,目睹那两面战旗,于空中撞击格斗。旗杆相碰,发出了清脆的颤音。两旗相斗甚久,一旗明显力怯不支,另一旗凌迫更甚,步步紧逼。忽然间怯旗急速盘旋,升上高空,似有逃遁之意。另一旗飙追疾至,有穷追落水亡寇之意,却不想变局倏生。怯旗突然向下一落,另一旗速度过快,“嗖”地掠过,被怯旗趁势一挑对方旗尾,只听“啪”的一声,另一旗连打几个旋子,“噗”的一声,插回了原地。
怯旗用计险胜,得意洋洋地在庭堂盘旋一圈,也“噗”的一声,插落回原位。
战旗已落,满朝皆惊,只能听到朝臣们惊呆了的大声喘息,却无人说话。好半晌,才听到汉武帝叫了声:“东方朔?”
听汉武帝叫惯喜滑稽的东方朔,张骞气得一跺脚。心说这个傻缺的陛下,这事儿你问东方朔没用,他不过是个惯喜扯淡的笑星,你应该问我才会弄明白。可是汉武帝没问他,张骞也只能一声不吭。
身材矮小的东方朔皮球一样轱辘出来:“臣在。”
汉武帝:“栾大先生的这个法术,你能破解吗?”
东方朔笑道:“陛下,我们都晓得,太阳里边,有只三条腿的乌鸦,这只乌鸦啊,生**吃,就是个吃货,逮什么都吞进自己肚子里。有一次,三足乌想吃地下的灵芝草,古神羲和氏就急忙用手捂住三足乌的眼睛,不准它飞下来。怕就怕这只三足乌,吃得太安逸,不乐意动弹了。”
汉武帝蒙了:“呃,你这段神神叨叨,从何说起呀?”
东方朔道:“陛下,臣呢,小时候贪玩,有次挖坑,不留神陷入到井底,几十年也没能爬上来。”
汉武帝:“你他妈的,几十年没能从井里爬出来,那你靠吃屎活着吗?”
东方朔:“陛下,臣更小的时候,到紫泥海去玩,紫泥弄脏了臣的衣服,臣就去虞泉把衣服洗了洗。洗了衣服后,臣就在冥间的崇台上坐下来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后来冥间的王公把我拍醒,王公说,‘小朋友,你饿了吧?吃点红栗霞浆,再来几杯九天上的仙露。’臣当时回答说,‘我年龄还小,不能饮用刺激性过强的**。’王公说,‘没关系,你偷偷喝上半杯,没人知道。’”
东方朔说完了,汉武帝更加困惑:“谁能告诉朕,东方朔他这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陛下,”台阶下斗旗的方士答道:“东方朔的意思是,饮了冥间的红栗霸浆,喝了九天的仙露,因此他不会感到饥饿。”
汉武帝:“那他干吗天天缠着朕,没白没夜打报告,要求添加俸禄?”
方士笑道:“陛下,这所谓的俸禄,于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但对陛下有。”
汉武帝:“行了行了,别一唱一和的,朕懂你们的意思。那个谁,东方朔,你继续说,你陷在井里几十年,也爬不出来,后来怎么样了?”
东方朔:“后来……后来,井里出现一个人,带我去采灵芝草。行至途中,遇到条红河阻路,无法通过。那人脱下他的一只鞋,送给了我。我把那只鞋放在河水中,当成一只鞋船,因而渡过浩瀚的红河,抵达了一个奇异的国度,那里的人用珍玩串成席子,用云霞织成纱帐,用墨玉做枕头。我到达后,当地人铺了褥子让我睡,我仔细一看,我擦,那褥子是用光线编织成的。我往上面一躺,就听‘嗖’的一声,掉下去了。”
汉武帝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妈蛋你个东方朔,每次问你点事,你就跟朕玩离题万里。这次你玩得太远了,就问问你这旗子飞起来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朕扯了个上天入地的蛋,退下!”
东方朔退下,正退到张骞身边,就向张骞挤了挤眼:“反正我都说明白了,陛下自己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张骞低声骂:“你说明白了个屁,你是善于把人说糊涂的忽悠大师。”
东方朔怒道:“你胖你先吃,你行你去说!”
张骞摸摸颈子:“唉,沉睡之人,最恨把他叫醒的人。我还是多活几天吧,活着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