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喜欢热闹,但不是每个人都受人欢迎,能够融入到与别人有关的热闹里。当因种种原因想融入而被拒绝时,绝不可以被孤独淹没而后变得面目全非。
孤独没有那么可怕,我们完全可以对孤独做出别样的解读:没有干扰,可以专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还避免了盲从。这样看待孤独,孤独是不是成了起跳前的蓄势?
每件事或每种遭遇都是一把“双刃剑”,你面对的方法,将决定自己是受伤还是受益。
美贤在家里是个公主,她还有个哥哥。可就在她两岁那年,哥哥玩火烧了房子,烧毁了她的一只手。
在家,有爹妈、有哥哥护着,美贤也没觉得那只手有多难看,多不方便。开始上幼儿园了,她才发现自己在小伙伴惊讶的目光里被看成了怪兽,好像她没有了一只手,反而让小伙伴们感到不舒服。
小孩子的话语,直率得像一把把尖刀——
“你都没有手,不要参加啦。”活动时,美贤被拒绝因为大家都拉着手围成圈,这似乎合情合理。
“狗爪子都比你的手好看。”小伙伴笑嘻嘻地开着自己觉得不疼不痒的玩笑,却不知这话像入骨的钢针,扎得美贤心疼。
“独手大侠,来搬桌子。”小女生也跟着起哄,也在等着看她被气哭。
要强的美贤背地里哭过很多次,每当那时,姑姑就说:“女娃娃越哭越丑,笑才好看。无论遇到啥,你都要学会欢欢喜喜地笑,瞧,你的大眼睛、弯眉毛,多好看……”
哥哥也说:“没人跟你玩,你就自己玩。自己定规矩,愿意咋玩就咋玩,每次都是自己赢,多美!”
美贤是个听话的孩子,姑姑和哥哥说得很对,干吗不让自己快快乐乐的?
美贤学会了自己跟自己玩,慢慢地,她看着热热闹闹的伙伴们,好像自己也插着翅膀融进去了。她在想象中玩着,还编起了故事,越编越有意思。为什么不记下来呢?她就编呀写呀,写的多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自己的情绪。在她的笔下,她拥有各种快乐,骄傲得像公主。
有一次,美贤写的日记被语文老师看到了,满脸惊讶。当知道她写的是自己,老师就声情并茂地读给了全班孩子,说这是最好的作文。
当小伙伴无比羡慕地看着美贤时,美贤低下了头:这哪里只是作文,这是自己筑起的心灵城堡,挡住来自外面的凄风苦雨,还酿造出了独属自己的快乐。
后来,美贤越来越尝到写作带给自己的甜头,一直将日记写到高三前。高考前的紧张复习,让她暂时放下了笔,可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优秀的文科生。
生活中,美贤尽可能地拒绝哥哥的帮助。比如,她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单手握把学会了骑自行车。
美贤的笑容是明媚的,只是一直拒绝在夏天穿短袖,她说怕吓着第一眼看到的人。
条件已经很好的今天,美贤让那只手——如果可以称之为手的话,还是以原状存在。她说:“不喜欢假的,我这才是真正的‘拳击手’,没有它回击不了的。”
美贤说这话时,阳光洒在脸庞上,如金子在发光。
成长中,没有人会一直风调雨顺,突如其来的灾难便有可能扭转人生的大方向。无法避免风雨,又无处藏匿时,得学会自己给自己构筑心灵的城堡,种植芬芳,给自己一片晴空。
包敏是我小学四年级的同学,之所以今天我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她是我们班第一个辍学的,只上了四年小学。这一切的原因,源于她小时候的自闭心理。
包敏家跟我家中间隔了三家,我俩在还没有进学校前就天天在一起玩。听母亲说,小时候,我连吃饭都要跟包敏趴在一张饭桌上,可能缘于包敏太好说话了,我咋霸道,她都一脸不计较的憨笑。
母亲的后半句话,让我每每想起就伤感:小学只上了四年的包敏,而今日子过得真艰难。她丈夫重男轻女,遗憾的是,她生了两个女孩,结果就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我一直在想,包敏要是不辍学的话,完全可能过上另一种生活。可世界之大,却没有“要是”的容身之处。
总是一脸憨笑的包敏,其实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孩子似乎注定不讨人喜欢。
记得刚上学,有的孩子问包敏几句,她才慢吞吞地回复一句,时间长了,人家就直接喊她“小结巴”。
包敏一点儿都不结巴,只是性子慢。有时她看着哪里出神,别人喊几声不答应,就有人叫她“小呆子”。
包敏不大像别的孩子那样爱蹦蹦跳跳,她过于安静,好像心事特别多。我总觉得,包敏是一直在悄悄理顺自己的小心思,才对伙伴的呼唤与问话反应慢,被误解也是必然的。
自以为聪明的我,也曾给包敏支招。我说:“谁骂你,你不回骂,就说‘挡挡挡’,把骂你的话就挡回去了。”现在想来,我也真是幼稚得冒泡。包敏没那胆量,更没那心思,她太善良了。多年后,每次我想起儿时的包敏就感慨万分,没有原则的善良,就是自取其辱。
没人喜欢包敏,我之所以陪着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我俩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是“一伙的”。可有那么多的热闹吸引着我,一个小孩子哪会悉心照顾另一个小孩子?更多的时候,我自个儿贪玩得都收不住心,就留下了孤孤单单的包敏。
有几次,我跟她说:“不要怕她们,你就没脸没皮地加入进去玩,谁能挡住?”包敏只是深深地埋下了头。
后来,包敏就自觉地远离了同学们,班里有大活动时,半天都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将自己藏到哪里去了。她是不让自己尴尬,还是避免受到来自小伙伴的伤害?那时的她哪里知道,只有挺过伤害,自己才会成长。
包敏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也没有人蹲下来说给我们听——在跌跌撞撞中摸索着自己成长,难免会有遗憾乘虚而入。
一个人要想藏起来,完全可以彻底到连心都封闭。包敏变得真正沉默了,连慢慢说也不愿意了,干脆闭上了嘴。
五年级开学,或许没有人注意到包敏的消失。只是,班主任老师点名时顿了一下,把包敏的名字提笔一划。
包敏在家帮着妈妈带弟弟,我也时常遇到她,但是我俩的话越说越少,以致后来已无话可说。再后来,就是从母亲嘴里得知她的消息了。有一年回老家,母亲说包敏跟她借钱给孩子看病。那时我家已从村里搬到镇上,听到那件事时,我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她还的钱。
那一刻,我鼻子发酸,难受又无力。
我常常想起包敏,一个并不是因学习吃力而停止奔跑的孩子,一个只是性情温顺就被当作笨的孩子,一个默默接受别人的伤害并视为理所当然的孩子。到底,是谁终止了她的成长?责任都得小伙伴来承担吗?
再小的孩子也得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在别人否定自己时再打自己一棒槌。爱自己的最好方式,是保护好自己。
被孤立或许在所难免,而如何面对则是自己的智慧与选择。自己没有憧憬,就会被孤独淹没;而自己有了亮光,则会在孤独中蓄精养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