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说: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回望童年,一群玩伴跨在木马上带来的欢乐和烦恼都已随风远去。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你内心的一些伤痛还蛰伏在某处不能触动,或者不敢去碰触。
有人说,时常被接纳,在幸运中学会了关爱;时常被嫉妒,在伤痛里可能变得丑陋。其实不尽然,身处关爱里,有人可能变得自私;总是被拒绝,也可能促使人变得坚定。
生活的决定权,永远在自己手中。
芸彩是我见过最安静的女子,中年已过,模样依然青春。她做过工人、记者,现在在当地文学圈混得风生水起。从她身份的不断变化上,我们不难看出她的坎坷和不息的奋斗历程。
一路走来,她的确闪闪发光,让人嫉妒。
我有幸对她进行过一次采访,从她的直率、坚强里,我读出一种来自心底的力量,就像梅花,俏丽中蕴藏着一股倔强和淡远的清香,朴实里闪烁着一种华贵的光芒。
“其实我还算幸运。”她笑着说道,“没有嫁给初恋,嫁给了喜欢文字的军人,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中学当语文老师,一家人都与文字有着不解之缘。”
我赞叹:“你真是生活的宠儿,让我情何以堪。”她说:“其实,我遭遇过来自玩伴的嫉妒和排挤,是文学拯救了我,最终让我走出来了。”
随着芸彩的讲述,我不知不觉走入了她曾经生活的小山村。父亲是教师,当时她家比较富裕,她又生得漂亮,吃的喝的穿的都超过同村的小伙伴,是典型的小公主。
然而,伤害就在这看似美好的一切里,淡淡地漫开,玩伴在有意疏远她。
事情的起因是一条花裙子。小伙伴玲儿看上了芸彩最喜欢的花裙子,玲儿的母亲就来借,理由是走亲戚。芸彩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无奈母亲已经答应了。
开始,玲儿还跟芸彩交好,有说不完的蜜语。后来,芸彩向玲儿要衣服,她说洗了就还,可就是不还,后来索性躲着芸彩。芸彩找母亲去要,母亲反而批评她。
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掠夺”,幼小的芸彩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玲儿从此不但不理她,还跟全村的小伙伴说她小气。就这样,芸彩被孤立起来,没有一起做游戏、跨木马的快乐了。小广场上,曾经的小伙伴骑在那只木马上,欢歌笑语的,芸彩只能躲在树后远远地看着。
芸彩无法向母亲哭诉,也没有谁愿意听她的诉说。
每天放学,她要么早早回家,要么很晚才走,免得路上遇见她们。再后来,她索性每天绕远路到邻村去玩。
芸彩说:“当时的确很难受,但是我学习优秀,也会讲故事,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我。她们不让我跨木马,她们走了后我一个人玩,还没人跟我抢,快乐照样没有少。”
我插了句话:“真是一帮熊孩子。”
“已经过去了,只是那时候觉得挺委屈的。”她接过我的话,“长大了,伤口也就慢慢愈合了,能接受这个现实。不过,我现在还要感谢她,如果没有那些伤痛,就没有我后来的拼搏。所以,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财富。”
是的,芸彩后来的故事,我在她的文章里读到了。幸亏有文字温暖她的灵魂,她说文字里有她的灵魂,灵魂安放好,身心俱安。
要相信,被无数玩伴跨过的木马,依然能唱出自己的歌。只要你勇敢去追,孤独也能酿出香甜的蜜。
罗曼·罗兰说:“累累的创伤,就是生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因为每个创伤上面都标志着前进的一步。”
H和我一起长大,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他在何处了,因为有一年他把自己弄丢了,就再没有回过村里。
H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弟弟,只是他生来右手有六根手指头。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弟弟活泼能说会道,H反应迟钝。
有人说双胞胎很多地方相似,有默契。但是这一对兄弟不同,不由得我把思考方向投向身体的残缺。
当然,有很多身残志坚的典型,他们活出了令人夺目的样子,让人敬佩。事实上,很多身体有缺陷的人,依然没有走出别人异样的眼神,比如H。
H的父母很爱他,小心地呵护他。然而一起长大的玩伴却不懂得,他们直率地嫌弃他长得难看,嫌弃他笨拙。
小孩子尚且知道“棋逢对手”的感觉爽,他们喜欢挑战,喜欢跟优秀的玩家对垒。H笨手笨脚的,便经常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每当这时侯,我注意到H的眼神黯淡,默默地走开。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走开就结束。
我们一群玩伴自顾快乐地跳格子、玩弹珠,H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我有心拉他一起玩,也不敢言语。
他弟弟似乎也不大理他,不知道是嫌弃他丢人,还是自己玩得忘乎所以。偶尔会有人记起他,斜一眼,悄悄对我说:“看,六指儿!”
我觉得自己的好奇大于同情,我想看看那多出来的手指头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我觉得这种想法有些阴暗,不敢说,我更觉得亲自去查看第六根手指头的做法太过残忍,终于没有吭声。
我相信,H一定经历过被强迫查看他那“六指”的样子。我想,他的心里一定充满怨愤与无助。
H就这样每天生活在围观里,似乎圈子在身旁,弟弟在身边,可他感觉很遥远。他更加自卑和懦弱,甚至自闭。
他父亲曾几次到我家谈论过H的情况,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母亲也多次劝他好好爱护这个可怜的孩子,但是他们最终都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只是在生活上给予他更多的关心。
后来,H的父母怕他在学校受欺负,没让他上学,把他养在家里。
H,就这样慢慢被我们淡忘了,直到有一天走了很远的路,不知道走向哪里,我至今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后来他父亲说,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他和弟弟一起来到世间,但比弟弟多长了一根手指头,性格没有弟弟活泼,老天也没有赐予他比别人聪明的大脑。
孩子的世界是洁白的,是什么让他们变得如此冷漠,不能给予一个身体残缺的孩子一点点温暖呢?
如果H遇到一位心理辅导老师,或者父母送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自卑与超越》等书籍,如果他的父母不让他辍学,他也许会遇到拯救他人生的老师。
太多的如果,不能改变他悄然逃离的结果。
人,不能脱离群体生活,更不能没有精神生活。如果社会是一块木板,人就是一枚钉子,无论木板多么坚硬,钉子也要努力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木板可以没有钉子,依然不失其价值;钉子失去木板,就失去其价值了。
当你被疏远、被孤立、被拒绝时,不要灰心,要记得,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为你留了一扇窗。一定有更加适合你的圈子在等你加入,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成为更好的自己,寻找适合自己成长的土壤。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