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青闻声速速从马车处冲出,跟着浮沉一起来余公府的国府家臣也跟在之青身后,混进人堆里。
府门上都在闹腾,宾客一堆挤在那。
孟瑺立在那,刚迈脚进去,就被家臣伸出的手一把拽到了别处。
马车从余公府门口拐过,浮沉戴好白帷帽下来,与孟瑺一并立在游河处。
孟瑺看不清是谁,“敢问姑娘是?”
浮沉:“前二姐夫好啊。”
这四个字,让孟瑺一愣,他再细细一瞧,“是前五妹妹?”
“是。”
孟瑺作揖,端正再回了礼,“我与前五妹妹向来不怎么熟,今日来京,只为寻你二姐姐问一桩事。若是无事,我暂且告辞。”
他转身欲走,又被家臣拦住了。
孟瑺回头,“前五妹妹这是何意?”
浮沉:“孟公子与我二姐姐也算是相识一场,曾经的情分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二姐姐再寻一门府门和好郎君,孟公子应该替她高兴才是。二嫁风光正娶这事,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孟公子,人家都说好聚好散,今日这喜事,可别扰了吉日。”
孟瑺看着游河的客船,感叹道,“五妹妹错意了,我今日来并非搅局,而是为送礼。这明园终究咱们孟家也待过,我与浮漪夫妻一场,她能寻得如意郎君,我替她高兴。”
“孟公子既是珍惜这段情分,就把所有的祝福都放在心底好了,毕竟对你与二姐姐而言,彼此不见面,便是最好的祝福。”
浮沉态度温顺,孟瑺一时也挑不出错来。
他还在想什么说辞,身后已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浮沉指指马车,“孟公子若有别的事,就等过了今日再来寻二姐姐,想必二姐姐会在余公府为孟公子斟茶款待的。毕竟这做公府家的娘子,待客之道可不能含糊了。”
孟瑺被浮沉高高捧起,他冷哼几声,“褚家的这几位姑娘,变着法合计陷害我母亲与你褚家和离。怎的,如今把我这个前夫君死死挡在门外,不让我晦气了浮漪?”
孟瑺倒也不客气,他几步跨向马车,再一把掀起帘子看向浮沉,“不妨告诉前五妹妹,我已过乡考,如今的身份不再是什么无业之人。乡考已过,如今是备科考的考生,由孟镇举荐,住在梁京上儒书院备今年的科考。咱们山水有相逢,还会再见面的。对了,这都多亏了我的前娘子,是她离开让我清醒过来的。这梁京女子能和离,又能和离再复婚,我可什么都不怕。我这辈子,是栽在她褚浮漪手里了,如今她再婚,我替她高兴。但我也会等着她。”
浮沉被这一通胡扯给懵住了,“什么?”
孟瑺赖皮一笑,“怎么,反正已经和离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啊?”
他款款放下帘子,马车驶走。
浮沉愣了许久,指着马车,“这这这,这就是癞皮狗一只啊,我可当真是生平第一次见这么个癞皮狗,又臭又硬啊。”
之青也学着浮沉的样,嘴里骂出来的话没个好坏。
马车内,浮沉越想越觉得还是要告诉浮漪,“不行不行,还是得告诉二姐姐,让她有所防备。我原本以为这个孟公子就是听了二姐姐要再出阁才来京闹的。可他方才说什么过了乡考,要在梁京来备考。这意思就是说已经一只脚迈进梁京了啊。他是怎么都会常留在京了,若是二姐姐那边不知情,怕是日后她不好对付。”
之青:“交给我。”
达大宅那边直到章家一行走水路离开梁京,老太太那边都再没滋生什么事端。
章家下了六礼和聘礼,吉日选在四月初,眼瞅着就是眼跟前的事了。
浮沉回到达国府才想起来,被孟瑺这么一扰,她把浮漪备的出闺礼都忘了送。她小心收好,打算等浮漪在余公府安定下来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送。
云鹤出了月子,性子比以前安稳了许多。
她抱着孩子与达识初登达国府的门,梁愫亚备了许多礼,给这个孩子一一挨着过。
等浮沉再见到云鹤时,已是她来达国府一个时辰后了,“今日来,可是给取名字的?”
云鹤:“是啊,父亲和母亲要给新名了,也不知会叫什么。”
她小心瞧浮沉的肚子,左看看右看看,抚着下巴,“你这个肚子,我瞧着也是个哥儿。”
“啊!”
浮沉连连摇头,“哥儿太闹腾了,你生个哥儿,我生个姑娘就很好啦。我还是喜欢姑娘,安安静静的。我大姐姐那个瑾书我就很喜欢,女孩子小时候软糯糯的,男孩子也太调皮了。”
月儿从院内跑进来,“名儿有了名儿有了。”
她把小帖递给云鹤。
云鹤轻轻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浔昭。
“约文敷畅,义则昭然,”浮沉歪头细细想来,“好名字呀,天能主持公道,善恶报应分明。”
“达浔昭,以后就是昭哥儿,这么叫着,还挺顺嘴的。”
浮沉:“这是浔字辈,男孩子唤浔什么还挺顺嘴。女孩子的话,好像也不怎么顺嘴呢。”
浮沉再想若她生个姑娘叫浔什么呢。
云鹤则一言断定,“不必想姑娘名了,这绝对是个哥儿,你信我。”
浮沉别别扭扭的,她还是想要个姑娘,软糯糯的,捏着都舒服。有时候闲暇时也会觉得自个好无趣,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蠢心思。
转眼入了暖春,梁京经过一个正月,迎来万物复苏的好日子。
满山虽还是枯黄之景,不过这些马场和蹴鞠场已是一片绿美了。微风袭来,嫩芽冒着个头地往外窜。
一入春,一天一个样。
每年到了春日,马球、蹴鞠、场会、诗会百家齐放,各府娘子们也最忙碌,蹴鞠场的生意是最好的。挨个排队候着日子,搞租赁的赚美了。
齐雲的势头最猛,她为了力证自个的身子骨,前前后后有十几场马球,从远府到国府,宴请分好几等。
她这是一个都不打算落下,全都要收入囊中。
梁骆这边,除了查齐家旧案,剩下的就是四月梁京科考一事了,今年与以往不同,他改了许多规则。文司院忙翻了天,正月轮休过完,尹柄差不多有七八日没回府上了。褚槐自是跟着一块忙。
不过他越忙心里越得意,都是自个的门生自个的亲姑爷,这底气越发的足了。
朝中同僚以前不屑打理他的如今都暗戳戳地给他送这个那个的,搞得他每在文司院被人问候时就很是亢奋。
对褚敖,他依旧不敢多问。
但他最近发现,这位陛下,待他好像很是疏远,“陛下最近召见文司院的官员时偏偏就把我给落单了,已经好几次了,也不召见我,也不问我什么事,不分配差事。就算有需要我做的,都是让尹姑爷传个话。”
曲姨娘在整理他的旧衣衫,“许是老爷想多了,陛下年纪小,这才是初年,朝中官员没见过陛下的多了去了。他哪能各个都召见,各个都安排差事啊。”
这么一顺,褚槐立马就懂了。
他现在越发地依赖曲姨娘了,以前他忌讳谈朝中事,如今是什么都与她说。
曲姨娘也很懂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分得很好。大概是因为太懂时务又不僭越规矩这点好处,褚槐才对她越来越放心的。
芒种把备好的小褥毯子还有小虎鞋、小木马札,还有许多丝绣的小花袄短衣裳都抱来。
曲姨娘再一个个地整理着叠放好,“五姑娘快生了,前几日我去看过,脚肿了手也肿了,当真是辛苦呀。这些都备好,三日后还得再送一次。每次去长公主都说已经堆得放不下了,可我觉得还是不够。要说这姐妹多了也好,五姑娘说就姐姐们送去达国府的东西,怕是要这孩子穿到十岁了。”
提起浮沉,褚槐还是会心生不快,“我不喜欢这个孩子,她心眼太多,每次与我说话,都觉得要吃人。”
曲姨娘怼回去,“若是对五姑娘有所亏欠的人,会觉得她说话是吃人。若是对她问心无愧的人,会觉得她说话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好听。”
褚槐连连摆手,“得了吧,我听着就是煎锅里翻白肉,噼里啪啦一顿吵,逼逼叨叨的,还落玉盘呢。”
曲姨娘被惹得合不拢嘴地笑着,褚岱颠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小木剑,“父亲快看,六姐姐说我是将军!”
他把小木剑塞给褚槐,趴在他腿上玩耍。
褚槐拿着木剑瞧,“这手艺,是跟着父亲在勤偣学的啊。这是镶嵌刀侧入的切法了,要我说,浮淰这做小玩意的本事还真是不错啊。”
他摇晃几下,抱起褚岱,“你可喜欢六姐姐?”
“自是喜欢的啊,六姐姐爱与我玩耍,前些日子还带我去看了马球会,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骑在马背上,可好玩了。”
褚槐皱眉,“不是让她哪都别去,可真不省心。”
褚岱从褚槐腿上跳下来,再跑去曲姨娘跟前,娇滴滴道,“阿娘,儿子也想跟着阿娘去达国府见五姐姐。”
曲姨娘摸摸他的头,“好,阿娘带你去。”
褚岱:“阿娘也能带着六姐姐一起去?”
“啊?”
曲姨娘愣住了,她总算是明白浮淰回府的这些事了。
她早就觉得浮淰奇怪,回了府愣是没折腾,反倒是日日来湪汐轩,今日缠着褚岱,明日又要带他玩。
敢情这所有的讨好和拉近关系,就是为了能在她跟前有人替她说上话啊。
本来褚槐这些日子对浮淰态度有所缓和,没以前那么嫌弃了。褚岱再给个机会,那浮沉那边可要怎么应付呢。
她是真怕这浮淰魔怔了,咬死了浮沉不松口,“你六姐姐忙着呢,再者她也不便跟着阿娘去,让她在府上陪你玩就好了。”
“阿娘……”
褚岱可怜兮兮地看着曲姨娘,“六姐姐说她已多日不曾见过姐姐们了,阿娘……”
褚槐松了口,“那就带着浮淰去一趟吧。”
曲姨娘没搭理褚槐。
褚槐有些懊恼,“她是去看望自个的五姐姐又不是去投毒的,你瞧瞧你这个担忧的眼神。她虽是脑子不清楚,可也不至于会在达国府对浮沉怎么样的。怎么,你还怕她会害人?”
曲姨娘:“那倒也不一定。”
“若屿,说什么胡话呢!”
褚槐起身,“这次带她去,老嚷着要去见五姐姐,去了索性见个够。”
曲姨娘扭头进了内厅,把褚槐晾在一旁干站着,“哎?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无法无天了!”
不过,他倒是很喜欢曲姨娘这直性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顺手的不香,这执拗有点脾气的,才是最香的。
而曲姨娘呢,她早就混出了一身本事来,知道怎么执拗能正中褚槐下怀。
投其所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到了送礼日,褚公府的马车停在达国府门外,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曲姨娘,还有穿一身红短袄褙子的浮淰。
她迈脚跟在最后,每抬头瞧一眼达国府,都是淡淡的一笑。
浮沉在暮兕斋听到浮淰也来了,她饶有兴趣地看向门外,“有意思了。”
她本打算去见见浮淰的,奈何自个的脚挨不到地上。越到孕后期,浮沉越觉得难受。女子怀孕生产没一个难熬的,对着铜镜瞧自己这浮肿奇丑的身子时,越发的有感叹,“这如何是好啊,这么丑,将来我就是个丑母亲,书元就有了丑娘子,母亲就有了丑儿媳。一丑丑了七八个身份。”
之青:“待孩子落地,自然会恢复好的,咱们姑娘才多大,怎会一直这样。”
“你瞧瞧,你都嫌弃我了。”
浮沉还是担忧,她眼下什么都不想了,只静等孩子落地。
那些胭脂水粉的,就等着出了月子再一个个地来补齐全吧。
曲姨娘在前厅和梁愫亚说话,一转眼,褚岱和浮淰都不见了,她一脸担忧。
梁愫亚:“姨娘放心,这府是大,可上下伺候的人很多,不会走远的。”
暮兕斋门口,浮淰探头瞧了许久。
她扯扯褚岱。
褚岱立马嚷着声喊,“五姐姐,五姐姐。”
之青闻声出去,蹲下一把抱起褚岱,“哟,小公子都长这样高了,这再长下去,姐姐可就抱不动了。”
浮淰伸手刚要插话,之青一个转身抱着褚岱进去了。
浮淰尴尬立在那,这之青,居然理都没理她!
她咬紧牙关,攥紧拳,忍住了所有的愤怒。
浮沉瞥了一眼门外,再把蚕豆和糕点都摆在褚岱跟前,“五姐姐可没骗你。”
褚岱指指门外,“五姐姐,六姐姐也来瞧姐姐了。”
浮沉抬头瞧了一眼,招手示意浮淰进去。
浮淰忍着怒气,憨笑着迈步跨过门槛进去,“我与五姐姐一别数月,上次见面时,好像已经是旧年时了。”
之青端来一盏茶,重重放在矮桌上。
这浮淰到底是个能忍的,二话没说就端起茶盏饮下。
浮沉浅浅笑着,“六妹妹被休后好像安分了许多,我听说骐亲王去南州那日,你还去送了,当真是情意深重。只是姐姐想不通,这么深厚的情义,竟没让六妹妹跟去南州当个侧妃,反而是妹妹主动要了休书的。”
浮淰也学着浮沉的样,浅笑,“五姐姐,若是跟去了南州,妹妹怕是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妹妹惦记姐姐多年,怎好独自去往南州,留姐姐在梁京呢。”
浮淰这些小伎俩,浮沉压根都没打算拿她当碟子菜,“六妹妹是惦记着我呢,还是惦记着荔山呢。”
浮淰手攥紧,她的笑意立马就没了,“五姐姐可别提什么荔山,那里埋着我阿娘,她被五姐姐害死,至今都没入褚家宗祠。阿娘成了孤魂野鬼,现下不知游**在何处。她是我的阿娘,我自会还了对她的这份亏欠。”
浮沉:“六妹妹要如何还啊,说真的,六妹妹真是大孝女,没给你赏块孝女公牌,都对不住你这些年对我的恨意。”
话说开了,浮淰也不打算装了,“五姐姐到底是聪明伶俐,这么聪明的姐姐,怎会不知妹妹想为阿娘做什么?”
浮沉把蚕豆碟推到一处,双手抚着衣襟,“六妹妹想做什么我都不想猜,只是在我这里,你想做的,一样都做不成。”
“不见得吧?”
浮沉温柔的笑着,“那你可以试试。”
浮淰站起来,绕着暮兕斋转着圈。
她的眼神随意看向这些陈设和布置,“五姐姐如今所得这些,全都是踩在我阿娘身上得来的,也不知五姐姐看着这些,入夜时可能睡得安稳。”
浮沉起身,发出无趣的笑声,“六妹妹可真是能鬼扯,什么都能扯到你阿娘身上去。若是这样扯也能算数,那不妨姐姐与你好好掰扯掰扯。你阿娘害死我母亲,害死周姨娘这两条人命才生下的你。如你所说,你这个人,就是踩在我母亲头上出生的。怎么,入夜难以安睡时,难道妹妹就不怕周姨娘和我母亲爬上你的床,让你为亡故之人替母赎罪?”
浮沉一直浅浅笑着,浮淰看着她的神色,直起鸡皮疙瘩,“我说不过你。”
她绕过浮沉,再坐回原位,“今日来见姐姐……”
浮沉丝毫不给浮淰再开口的机会,“我管你今日来是做什么的,你今日来,我这里所有的礼仪都在方才用完了。六妹妹,望你能记住一点,尤秋柔这罪人想翻身,在我这就是痴心妄想。她手中害死的人命数不清,她的罪是先帝定的,她害死戚家独女人人皆知。你如今能在我跟前说上话,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你太过仁慈,左不过都是施舍罢了。你别妄想什么为阿娘立牌位、进宗祠这些话,你若不信可以去父亲跟前问问,看看罪人能如何进得了褚府!”
这些事,浮沉是故意说出来的。
她知道浮淰不敢这么想,可浮淰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阿娘没罪!”
“有罪没罪,你去问问就知道了。你现在的身份,说到底连私生子都不算,你能好端端在褚府,全拜我所赐。你不必在我这说什么阿娘不阿娘的,若你读过书,自当要懂分寸知礼义廉耻。”
“你!”
浮淰被浮沉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浮沉:“我虽拿了出嗣书,可褚家,还由不得父亲他一人。他若是敢为尤秋柔立什么宗祠牌位,妹妹可得好好瞧瞧,看看陛下乃至整个梁京,谁能同意。”
这话,浮淰多少还是信几分的。
尤秋柔当初获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从没想过敢为她这个罪人立什么牌位。她最初的初心,是不想看浮沉心安理得享受如今的一切。
浮沉过得越好,她心里越反感。
浮淰:“姐姐牙尖嘴利,不愧是国府娘子,妹妹自然说不过你。今日我来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瞧瞧姐姐过得好不好。既是要生了,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姐姐说话也得悠着点,没必要这么挤兑我。”
浮沉再怼回去,“什么人说什么话,对六妹妹说的话,只能是这样。你放心,我的孩子,自是知道他的母亲是何人。”
浮淰恶狠狠地看向浮沉,甩着脸迈过门槛出去了。
她在暮兕斋转悠了一阵子,却寻不到绿颖了。她趁机借着寻绿颖,开始前前后后的瞧达国府内宅院子、巷子、偏门、隔间等的布局。她边走边记,每一处地方都要停留许久,像是在记,又像是在想什么。
在廊下寻到了绿颖,她手中攥着一个小琉璃瓶,本想塞进衣袖,不料被浮淰一把逮住了,“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奴婢,跑来达国府都有熟人了。”
浮淰猛然想起来,“我都忘了,你对这熟门熟路,你曾经也是在这做过妾的啊?”
绿颖怯怯地摇头,“姑娘切莫乱说,奴婢从未在这做过什么妾。这……这琉璃瓶是治抓痕的药膏,是娘子见奴婢的抓痕伤可怜,赏了奴婢这些药……”
浮淰一把,将这琉璃瓶摔碎,“你可说了抓痕是我挠的?”
“不不不,奴婢不敢说!”
浮淰瞪着绿颖,“回府去。”
她虽很是愤怒,但她要问绿颖达国府的布局,自是不打算再凶她。
月儿躲在一处听着这些话,等人走后她再进屋劝说给浮沉。
浮沉:“我就知道这绿颖的伤拜她所赐,这小丫头处心积虑的,我倒要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梁京男子都在备科考。
白公府内,之歌也开始忙了。
她的两个哥哥两个弟弟都被安顿在梁京避镇做着差事,其中一个弟弟也在之歌怀孕时被白穆安排好脱了奴籍。
又因这个幼弟爱钻研读书,且很是刻苦。
白穆给了他一个安静的去处,他去年过了乡考,今年也是备京考的考生。
之歌解禁足后,处处打点,想着为这个弟弟好好谋划,全力以赴让他好好考试,“这次科考要是真中了,我在白公府的日子也好过多了。眼下我丢了管家权,又才解了禁足,真是处处艰难。我这两个哥儿又惹了事,官人已经不如从前一样喜欢了。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这个弟弟了。他若真的中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能跟着沾光。”
阿芜把那些整理好的典籍都塞在书屉箱内,“姨娘放心,尚弟弟一定会高中的。”
之歌最喜欢有人夸她的尚弟弟了。
她提好这些备好的衣物和典籍,上了一辆马车。
浮沁的婢女水芯看着之歌又外出了,心里觉得不对劲,“好像又去送衣物和典籍了,大娘子,之歌姨娘是后院的人,这些日子经常出门,您就不管管?”
浮沁在书桌前练着小字,一张张写得工整有力。
她在抄录《心经》,“科考学子历来都是艰苦的,她疼爱弟弟又有何妨呢。”
浮沁对之歌,一点都不急。
她很清楚之歌如今在白公府什么地位,她当初对她放任不管,现下之歌都已经是两个庶子的阿娘了。女子产子,即便她是个妾,可地位已然是和从前不同了。
她既是知道之歌是什么路子,安的什么心,就不再怕了。
只要护好瑾书,对付之歌之流,浮沁很清楚,只能细水长流,急不来。
她有两子,地位早已不如从前。
浮沁放下笔,提起纸欣赏着自个的字,“笔力还是有些弱了,力道欠缺,不过比起以前软趴趴的字,现下也好很多了。”
她用镇纸压住纸张,往门外走。
刚走到院内,瑾书就朝她跑来了,“母亲,疼。”
瑾书胆怯伸手,浮沁颤着手摸向她的指头,“什么都没有啊。”
瑾书指指头。
浮沁再一瞧,原来这手指头上,被人故意扎了一根小木刺,一头在肉中,一头在外**着。
那一刻,浮沁的心生疼。
她可怜瑾书的同时,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当初她扎向浮沉时的那根刺。
那般刻骨铭心。
那般让她难以忘却。
瑾书朝她走来时,便是那个小小的浮沉啊。
她到底,是怎么做这个大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