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的深秋,荔山已被秋景染红。
新帝登基以来,所做所受用,皆是为着百姓。
梁京城的百姓已察觉出了,这位小皇帝做事全在民意,他好像很了解民之所想所需。不论是修缮兵乱造成的房屋,还是修缮河坝,他都是安排得力新官,把官场腐败的官员全都滞留在京。
这位小皇帝,梁京城的百姓是颇为喜欢。
深秋满山红遍,层林尽染,达国府门口的猫儿似乎比春日时还多了不少。
之青提着两个大饭屉子,蹦跶着将猫食撒在青瓦墙下。
巷子口有些泥泞,落雨时的小坑洼处布满了青苔。
之青提脚踩在滑溜的青石板上,她一手拿着饭屉,一手轻推开那扇红门进去。青瓦墙上的绿藤挂着些许露珠,有几滴落在她的发梢上。
她轻轻用绣帕擦拭着,加快脚步进了暮兕斋。
一只脚刚迈进台阶处钻到廊下时,淅淅沥沥的天又飘起了雨。
月儿撑一把油纸伞,从卷帘下走来,“咱们姑娘还在睡?”
之青:“是啊,今早倒是也奇怪,这都睡好几个时辰了。姑爷今早也起来得迟,好像姑爷这会去暮兕斋了。”
月儿把滴水的油纸伞轻轻合上,再靠在一处,神秘又紧张地扬嘴笑,“之青姐姐,想必你也不知道吧?”
之青狐疑,“何事?”
月儿按捺不住地兴奋,“咱们姑娘有孕了,都三四个月的身子了!”
之青手上提着的饭屉子都掉在地上了,她摇着月儿的肩膀,一个劲地追问,“当真?当真是有孕了?可……可咱们姑娘从未说起过啊,这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身子呢,也不曾见她难受过,见她吐过呀?”
月儿:“许是姑娘不吐吧,咱们姑娘身子好着呢。”
之青一脸的诧异,“你是如何知道的?”
月儿指指院外,“姑爷才告诉夫人,你没见夫人,整个人都傻了。”
之青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姑娘特能睡,就连宫变那几日,她也是最晚醒来的。我们都以为她是累着呢,这可真没往有了身子这事上想。不过,三四个月的身孕,姑娘可知道,还是说是这几日才诊脉出来的?”
月儿:“姑娘在褚府遇乱的那次,就已经被兰姑娘给诊脉出来了。”
之青:“她可是瞒得我们好苦,姑娘也是谨慎,那段时间一直在闹各种变乱的,也着实是不安分。眼下好了,乱也止住了。”
之青把饭屉捡起,与月儿一并往暮兕斋主院走去。
雨渐大,之青悄悄上前,拿着窗栓打算把镂窗放下去,免得书桌上放的镇纸被雨淋湿。
她走到窗前,手不小心一滑,窗栓掉下。
床帘内的浮沉,懵懂着半睁眼,娇滴滴地翻了身打算再睡一觉。
猛地又觉得不对劲,立马把头从帘内伸出,“何时了?”
“巳时了。”
浮沉速速穿鞋,打算下床,“都巳时了我还睡着,你们也是,都不喊我起来。”
之青脚步飞快跑到跟前,一把将浮沉的鞋子抢走。
浮沉一愣。
之青调皮地摇摇绣鞋,“姑娘,孕妇贪睡,你可不能贪早哦。”
“啊”,浮沉娇羞地笑笑,“你们都知道了啊。”
之青坐在矮凳处开始抱怨,“姑娘瞒得我们好苦啊,有了身子都不说,害得我们忽视了你这个贵之身。好像姑爷也都是昨儿知道的,夫人是今早知道的。姑娘啊,既是有了身子,可切莫再大意了。”
浮沉抱膝,挠头傻乐,“那几日宫里乱外头更乱,为怕大家都惦记我才没说的,现下好了,都安稳了。”
之青把绣鞋再递给浮沉,“姑娘有了身子,可想吐?”
浮沉摇头,“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恶心也不想吐,当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有时候我还怀疑兰姐姐瞧错了。前些日子兰姐姐又瞧了几次,说保准不会错,胎象平稳。”
“那便好那便好,往后咱们就好生伺候着姑娘了。”
主仆有说有笑地在屋内畅想着以后有了孩子时的热闹,“姑娘想要个哥儿还是姐儿?”
月儿:“自然是个哥儿,将来和咱们姑爷一样顶天立地。”
之青不服气,“那若是个姐儿,将来和咱们姑娘一样聪明能干的,岂不是更好。到底是姑爷和咱们亲,还是姑娘亲。”
月儿揪揪之青的发梢,“自然是姑娘,咱们可是姑娘带来这府上的。”
浮沉细细品茶,她觉得此刻才是真正地放松了,“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既是认了我做母亲,那必定都是有缘分的。哥儿也好,姐儿也好,都是我和书元哥哥的孩子。”
早期浮兰说她有了身子,她愣是找不到一丝要做母亲的感觉。
总觉得那个肚子很是陌生。
可这几日,她像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此刻,再有她们一同围着,她更是觉得“母亲”这两个字,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浮沉盼望着孩子出生,更盼望着他的名字。
他穿的虎头鞋。
他穿的小肚兜。
都十分可爱呢。
朝兕厅内,梁愫亚抱着达麟泪流满面。
鼻涕泡吹了达麟一衣领的她都不在乎了,鼻子通红的,一个劲地在那哭。
哭累了,转身看达道,一句话还没说出,又忍不住开始哭了。
达道本来满心欢喜地来报喜,奈何摊上这么一个感情用事、总是控制不住情绪的母亲,他已满脸无奈,一个劲地叹气。
达麟:“你可是哭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今日发丧呢。”
“呸呸呸!”
梁愫亚赶忙呸回去,不料达麟躲闪不及,这几口“呸”全上了脸。
达麟此刻,当着是突如一夜春雨来的清爽,他闭着眼,指指外头,“夫人,您这几口,相公我是如淋一夜的秋雨一般难受啊。”
梁愫亚埋怨达麟,“竟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说了,我必定得给你全呸回去。”
“那你好端端地哭是为何,这浮沉有孕,是国府之喜,更是咱们达家之喜啊。”
梁愫亚:“我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书元啊,你是不知道,你的姨母们背后怎么说咱们家的,说咱们府中的两个儿子,各个木讷,没有通房妾室。如今又说浮沉的肚子,每次我见她们都怼回去,可我心里不踏实,怼得不干脆。如今好了,大局已定,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浮沉这孩子也是,瞒得我好苦,她可是不知道,我盼着这肚子鼓起来有多辛苦,夜夜焚香祷告,送子娘娘的观像拜了不知多少次。”
达道解释:“母亲也莫要怪罪她,那些日子宫中乱外头也乱,她不说,自是为着肚子,也为着咱们这个家。”
梁愫亚:“母亲怎么可能怪她,浮沉懂事孝顺,你当初真是没看走眼,她确实是个好孩子。场面话能说,背后的内宅事管起来也是很有分寸。有她陪着你,母亲才是放心的。”
达道内心早已狂喜不已了,可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梁愫亚整理好衣衫,欲出门。
达道喊住她,“母亲可是要去暮兕斋?”
梁愫亚点头。
达道谨慎道,“母亲,浮沉有孕一事,咱们尚且还是别声张得好。新帝登基,朝局还不稳,我怕有心之人多事,也怕宫中的事牵扯到国府来。一切都别急,再等等,我们再等等。”
达道说这些时,眼神闪出一丝难过。
梁愫亚乖乖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你们的担忧。”
她宽慰了达道几句,提脚迈开门槛出去了。
本来都缓好了情绪的,一瞧见浮沉那张脸,她又“哇——”一声趴在长条桌上开始哭了。
浮沉都懵了,以为出事了,“母亲,母亲您这怎一进门就哭啊,是外头有了事,还是书元出事了啊?”梁愫亚又赶忙起来,眼睛发肿通红地盯着浮沉,“无事,我们都无事,今早母亲听说你有了身子,都快三四个月了,你这孩子瞒着我们,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这人人关切的眼神,倒是把浮沉整的多少有些不自在了,“母亲,我好得很,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能吃能睡。您就放心吧,让父亲也别急了。”
“好好好,”梁愫亚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有了,终于有了,这下母亲就安心了。浮沉你放心,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母亲都会疼爱的。他是我们国府的后人,母亲以后,好好伺候你。书元也说了,此事不可声张,咱们就只在府中,别的地方都不去。什么帖子诗会的,母亲都给你拒了。”
浮沉摇头,“若是都拒了,才能让人瞧出破绽呢。外头的那些娘子们,最擅长做的就是盯着咱们内宅这些事了。我自嫁过来,应酬一事母亲可是都给了我的。若是在当下安稳的局势下我再不去,怕是会被人多想的。”
梁愫亚爽快道,“那往后这些事,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好。”
浮沉笑弯了眉。
梁愫亚抚着浮沉的肚子,乐了老半天。
廊下,达道站在暗角处,盯着门内婆媳二人说话,他一眼深情地看着浮沉。
浮沉捂嘴笑了。
他也跟着笑了。
浮沉凑到跟前仔细听着,达道还是笑。
看着浮沉,他心里踏实。
可想起那日在戚国府与舅舅们的谈话,达道又面色凝重地背过身去了。
君和臣。
素来是有猜忌的。
达道独自一人坐在矮凳处,想起暗门那些过往,他攥紧拳头,重重砸向石台。
小跑过来的芒山瞧见,吓得都不敢上前了。他还从未见过他的公子这样生气。
达道松开拳,瞥了一眼芒山。芒山一个哆嗦,“公子,戚家舅舅传话,让公子两日后去一趟戚国府。”
戚国府。
达道眼神变柔软,盯着门内的浮沉。
他沉默不言时,当真是心事重重。
第二日早起,白公府和尹公府双双挂了门匾额。
自此,白次府和尹次府已成过去,现今在梁京城的是白、尹公府。
因是换门匾额,加之又是新帝即位后第一个升府门的喜事,故而宴请了不少朝中新贵。白穆和尹柄为人又事事过谦、谨慎,在朝为官从不枉私。
浮沁和浮滢的内宅事也没那么多搞头和算计,算是一直都小心着过日子。从不惹事,也从参与旁府私事。故而浮沁浮滢二人在内宅上的口风也是十分严谨的。
内宅的这些夫人娘子们也都来了。
白、尹二人算是当朝新贵,又是达道的直属官员,官位不大,但大家都很乐于与他们扯上关系。浮沉和达道的马车先到的白公府,刚到门口,大门处就乌泱泱挤满了人,都是来客等着做登记入册的。
达道让马夫拐去了偏门。
浮沉一路都紧紧抱着达道的胳膊,“走偏门,你不怕委屈了自己?”
达道:“这是姐夫府上,有何委屈的?”
两人对视一笑。
到了偏门处,浮沉刚下来,就瞧见浮漪和浮湘也拐到了偏门。
三姐妹下了马车,再一一对视,除了浮漪上前与浮沉说话外,浮湘躲得远远地行了问礼,闪现进去了。
浮沉自是不想搭理她。
浮漪:“五妹夫和五妹妹也来了。”
浮沉一笑,“二姐姐好。”
浮漪也一笑。
二人一前一后地从偏门进去,达道谨慎环顾四周也跟着进去了。白公府的格局没怎么变,多了不少院内陈设摆件。
浮沉和浮漪先去的主院,白夫人和白穆都在那待客。白穆瞧见达道,赶忙上前招呼。浮沁招呼客往各屋内分坐,还得顾着瑾书。
小瑾书也奇怪,瞧见浮沉来,一不留神就抱紧浮沉的腿不松手了。
浮沉本想抱起她,一想自个的身子,她拽着瑾书的手去了后园。浮沁瞧见是浮沉带着瑾书的,这才放心在院内招呼客人。
达道嘱咐浮沉,“这里人多,你去后园,那边没什么人,也安静些。这应酬一事就交给我来,等结束了,我再来寻你。”
“好。”
浮漪本想跟着浮沉过去,可方才浮沉于她又太过客气,她尴尬笑笑,再没上前。
自她和离后,性子越发沉静了。
整日都在褚公府,与她说话的人也不多。曲姨娘倒是一直寻她去湪汐轩坐,可瞧见父亲和曲姨娘也比从前恩爱了不少,褚岱也长大了许多。
人家一家子和睦,她倒像是一个外人。
褚槐时不时还专门跑去蔚听阁酸她几句,“你瞧瞧你,以前那个跋扈的性子哪去了。如今你倒是好了,和离了连府门都不出去了。以前你巴不得天天跟那个孟瑺腻歪在一块,你倒是把以前那股劲拿出来啊,现在外头也恢复了,各府的宴会诗会那么多,你倒是出去走走啊。父亲已经不指望你再寻个好门第了,但凡你上点心,寻个要你的,不嫌弃你是个和离的就足够了啊。不然你这要待到何时去。人家都说了,和离了待在娘家久了,容易把外头的晦气事也带进来。”
浮漪想起褚槐句句如刀子扎心的话,她一点精神都没有。
之兰瞧着浮漪可怜,“姑娘若是觉得不痛快,不如索性再寻个好点的人家出阁,省得再听老爷这些让人难过的话。”
“好点的?”
浮漪无奈一笑,“孟家已是如此,我才从孟家坑里出来,又再钻个坑进去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再也不想寻什么好人家了。等父亲当真下了决心不要我了,我就上山做姑子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是甚好。”
“姑娘说的哪里话呀,孟家那是黑心贼心的人家,那个窦氏更是黑心肠的。姑娘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怎就遇不到好人家了。您瞧瞧白姑爷尹姑爷,还有达姑爷,还有容姑爷,各个都好着呢。”
“是啊,”浮漪眼神木讷,“各个都好,可惜就我是无福消受的。”
她还窝在石桌前感叹呢。
有人走近,见她没回神,又敲了几下石桌。
浮漪这才回过神,面前这位穿着白绣绒衣的公子,她倒像是从哪见过,但确实想不起来了。
浮漪起身礼貌回了礼,“挡了公子的去路,我这就走,公子自便。”
浮漪转身欲走,被这公子喊住,“姑娘请留步,这里本就是姑娘姐姐府上,怎是姑娘挡了我的去路。应该是我突然叨扰,扰了姑娘你的冥想。”
浮漪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了。
她没回头,也没搭话,速速离去。
之兰跟在身后,声音小小的,“姑娘,这公子我认得。这位公子好像是余公府的。对了对了,好像就是住在明园的余公府家的公子。我记得,他上次就寻姑娘说过话。姑娘啊,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浮漪见走远了,他才停住一把扯过之兰,“什么机会,哪来的什么机会。我的好之兰,你得知道你家姑娘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那位余末公子,人家清清白白余公府的嫡公子,至今可没娶过什么娘子的。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敢与他有所牵扯。更何况,我现在无心去谈这些事,也不想再被伤害了。”
她抬头,盯着方才来过的廊下,“什么余公府次府的,都与我无关了。”
之兰也不敢再多嘴了,怯生生跟着浮漪。
余末坐在浮漪坐过的地方,他伸手,摸着石台,会心一笑。他忆起过往,觉得时光荏苒。初见浮漪时,她还是那个穿着小青百褶裙,常常出入各府诗会上偷糕点吃的小姑娘。那时她尚未出阁,诗会上众多的姑娘中,唯有浮漪答出了长令词。
余末那时家在余镇,他也是进京考试时见过浮漪三次。
第一次是在闵瞻的诗会上。
第二次是在郭国府。
第三次是在梁京城内,她坐在花轿上嫁去孟家。
只三次,并非什么一往情深。
他佩服她的才情,每次匆匆一见,都想讨个长令词。
可每次,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得知浮漪和离,余末愈发想寻她说话了。可惜她住在高高的青瓦墙下,而他又是外男,只得隔着一墙。
此番再见,他瞧出了浮漪的落寞,“和离对女子而言,当真是如此消磨心境,想来她在孟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余末觉得,惦记,便是油然而生的吧。
白公府后园。
浮沉拉着瑾书,寻了一处看满秋海棠的石桌前坐下。
之青垫了厚垫子,又把薄毯盖在浮沉腿上。白公府的人端来糕点和茶水放在一处,之青洗了茶杯,再倒了热茶。
浮沉把糕点推到瑾书跟前,“吃吧,都是你的。”
瑾书趴在石凳处,把下巴放在桌沿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姨母,我不能吃的。母亲说这些都有蔗糖和蜂蜜。这几日我犯了咳疾,如今又快到冬日了,再过些日子我就不能出门了。”
浮沉心里一阵难过,“为何到了冬日小瑾书就不能出门啊?”
她摸着她的头,瞧着她的可爱劲,幻想着若是生个姐儿,也该是如此吧。
瑾书认真道,“因为我是病姑娘,一到冬日就只能钻到屋内,过了年关,天暖和些才能出来。”
浮沉鼻子一酸。她把她搂在怀里,拉好她的衣襟,“那小瑾书就乖乖在屋内待着,等梁京再下雪的时候,姨母把姨母院内的红梅和黄梅剪好,插在瓶子内放在你的圆窗前可好?”
“当真?”
她拍手,“当真?”
浮沉点头,“一言为定。”
“好,”瑾书眯眼笑的样子,真是很像浮沁,“谢谢姨母,这样我就可以把整个冬日关在屋内啦。”
浮沉:“你母亲没给你摆过花?”
瑾书摇头,“没有,母亲害怕。”
浮沉留意到了什么。
秋海棠莳团一旁,浮湘带着婢女之水也过来了,“瑾书,你这孩子跑得可够远,这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吃东西呢,若是投了毒,被人给害了可如何是好,快到四姨母这来。”
浮湘蹲下,示意瑾书过来。
瑾书索性钻到浮沉怀里去了。
浮湘一脸尴尬。她扭头欲走,被浮沉喊住,“四姐姐留步。”
浮湘再扭头回来,“怎么,五妹妹这是要拉拢我还是要我做什么。虽说五妹夫是当朝高官我惹不起,你别瞧我这些姐姐们如今都和你不计较了,但我做不到。我与你同在国府为人娘子,我没什么需要高看你的,你也无须拉拢我。”
“那你多虑了,”浮沉盖好腿上的薄毯,“你与我怎能平等,四姐姐你可别忘了,你所嫁之人,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你敢这样说你姐夫!”
浮沉的嘴是丝毫不饶人,“我为什么不敢,四姐姐你一来就说我是陌生人,将你与我的姐妹情分归无,再说我投毒害人,在瑾书跟前陷害我与不义。如此作为,当真也是符合四姐姐你的性子。四姐姐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以前在褚府,三姐姐和三姐夫私奔一事,可是你咬着牙把我牵扯了进去。此事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就已经很是仁义了,如今倒是好,你又要来陷害我。”
浮沉起身,走到浮湘跟前,“这倒是让我想起了这桩旧事,以前是我大度不与你计较。可方才你这番话,又是陷害我和整个国府,恕妹妹我,不得不计较。”浮湘咬紧不松口,“我不过随口一句话而已,妹妹你实在不必拿这话当回事。”
“那不能够,”浮沉柔柔地笑着,步步紧逼浮湘,“以前你害我,那是我一人。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在那耍嘴皮子,今日若是不闹大,姐姐你是实在不会长记性的。”
此刻浮湘还没意识到,她随意的一句话,已经触动到浮沉为维护国府和达道不依不饶的心了。
浮湘一把推开浮沉。
浮沉脚一松,跌倒在地上的瞬间,之青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瑾书小小的身子上前,一把扶住了浮沉。
浮沉小心翻身,坐在了石凳上。
瑾书没站稳,跌倒时又被之青给护住。
好险。
浮沉的眼神已经变了。
她几步上前,一个耳刮子甩在浮湘脸上,“四姐姐,你今日怕是不会就这么平稳地走出白公府了!”
浮湘:“大惊小怪的,本来也没什么事。”
浮湘抬脚欲走,不承想身后站着达道。
他面色凝重,眼神全是杀意。
身后的芒山做出掐脖子状,吓唬浮湘。
达道款款朝浮沉走来,“郭家娘子好牙口,只是再好的牙口,今日也如我家娘子所说,是走不出这白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