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周南幽的执念(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2916 字 1个月前

浮沉在周南幽眼神中看到了憎恨和埋怨,还有一丝不甘。

她是真不知道,在她没回梁京之前,这个周姑娘,到底和达识经历了什么,竟对他这般的执念深重。

浮沉瞧着这姑娘,颇有得不到就要毁灭的架势。

她借机,把话茬扯到别处,“周姑娘上次逃婚,周国府都寻了几拨人去外头找你了,老太太更是夜夜惶恐,姑娘既是回来了,就先回周国府瞧瞧你祖母,免得让她牵肠挂肚,日日记挂。”

周南幽扫了一眼马车外的青瓦墙,“我的事与五姑娘无关,如今姑娘得嫁这高门,也休要插手去管旁人的闲事。”

浮沉淡淡一笑,“周姑娘若是好心前来随礼送祝福的,我自会客客气气地接姑娘进府,满心招待。可姑娘若是来砸场子的,这侧门,还有这巷子,我可不敢保证姑娘能顺顺利利地走出去。”

周南幽听浮沉这样说,一脸嘲笑地瞪着她,“五姑娘,得嫁高门也不该如此猖狂,要知道,位高,责任多,担当也多。姑娘如此与我这个国府嫡女说话,怕是不妥当吧。”

浮沉知道,周南幽如此着装,定不会进周国府的。

她现在最担忧的,就是身份被人察觉吧。

浮沉大声咳嗽,故作一脸惊喜地扯着嗓子要喊,“这是周国府的姑娘啊,这周家苦寻你数月……”

还没说毕,周南幽一把捂住浮沉的嘴,“五姑娘这是何意?”

浮沉甩开她的胳膊,掀起马车帘子,下了马车。

她拉拉衣襟,凑到马车窗前,把胳膊搁置在马车沿上,“周姑娘走好,前路漫漫,姑娘可得小心着脚下的路。府上二公子的婚事,姑娘最好不要再来打扰。”

说毕,她退后几步,速速再从侧门进去。

周南幽虽有疑惑,但也不敢再作停留,朝外郊码头匆匆驶去。

浮沉脚步匆忙,前院后院又都是前来恭贺的人,她挨着孩童,挤过端盘子上菜的小厮,朝苍山轩走去。

上了半亭,达道拽过她,“出何事了?”

达道老远就看到浮沉神色慌张地从侧门进来了。

浮沉:“云鹤可曾进去了?”

“方才就进去了,新郎官在外头招待同僚,”达道擦擦浮沉的额头,“娘子这是咋了,满头大汗的。”

浮沉干吞几口唾沫,“云鹤在苍山轩,没什么事吧。”

达道一脸懵地摇头,“没闹啊。”

院内芒山匆匆赶来,“公子,老太太和大宅那边的人来了,夫人让您去前院呢。”

“你且去吧,云鹤进来也有些时辰了,这新娘子我最是清楚了,忙了一早上,到了这个时辰保准是饿了,我去瞧瞧。”

达道点头,速速去了前院。

苍山轩的石阶很长也很多,浮沉爬了老半天才到轩顶。

抬头再瞧,布置得很是周到。

红缎绫罗,各类摆件都很齐全。虽说达识与云鹤只在达国府举行婚事礼仪,入夜后就要去公主府住,这里不过是简单凑合等入夜,可达识还是样样都备好的,什么都不缺。

门外一排婢女候着。

浮沉上前,轻轻放下门栓。

她端着一些吃食,盖了红盏薄盖子,推开门轻轻进去。

一道红纱帘垂下,云鹤端端正正地坐在纱帘下。

浮沉屏住呼吸听了老半天,里头也没什么哭鼻子的动静。她随即再一笑,大大方方把吃食放下,“云鹤公主,这折腾了一早上,饿了吧。”

云鹤一听是浮沉的声音,蹦跶着就过来了。

丝毫没得规矩,连盖头都掀起,丢在了红床帷下。

浮沉连忙摁住她,往原位推,“使不得使不得,规矩还是得顾着些的。”

“哎呀好嫂嫂,我在宫中都不曾守这些规矩,怎的现在还要在这守规矩不成,”云鹤端起糕点就往嘴里塞,“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浮沉合上门,再挪步过来,与她一并坐下。

看着云鹤拎起糕点就狂吃的模样,浮沉不经想起自个出阁的时候了,岁月漫长,弹指一挥,都是曾经。

浮沉回过神,再仔细看云鹤。

她憨憨地笑,憨憨地吃,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劲,明明就是一脸的期待啊。

浮沉刚要开口问,云鹤先开口,“嫂嫂是来问周姑娘的吧。”

浮沉错愕开口,“你当真见过周姑娘了?”

“她从侧门刚出去,必定就是遇到嫂嫂了,嫂嫂此刻端着这些吃食来,一来是不放心我,怕我乱猜乱想。二来是想确定我有没有见过周姑娘。”

云鹤把糕点放在盘内,拍拍手。

她的神色不慌不乱,没有半点怀疑和不安,“她从苍山轩出去的。”

浮沉尴尬一笑,“这个周姑娘,原也是执念太重,她说的那些事,你可别多想。”

云鹤一笑,再摇头,“那些话,我一句都不信。识哥的那些旧事,早年我就知道。我与识哥自幼相识,以前在密园,是他陪着我的。长大了,我能出去了,就想着将来嫁给他。识哥与周家姑娘不过是连姻亲之名都没有的走动罢了,两国府互相走动,又是什么姻亲之名。这些全都是不算数的,他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周家姑娘意难平,可这谁娶谁,谁再嫁谁,哪里是意难平就能办到的。识哥对她,全在礼仪约束。嫂嫂就放心吧,那些刺耳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你若是让我回忆几句,我都记不住。”

“公主果真是与我家二公子情投意合,”浮沉终于放心了,“如此便好,再无别的事可以让公主担忧了。”

浮沉的担忧,看来都是无用的。

云鹤哪里会是她想的那么娇弱不堪,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幼公主。她心里清楚也明白,这段姻缘不易,岂是她周姑娘一句话就能挑拨的。

凡是宫中混出来,都有一番大作为。

入夜后,达国府宴客已走大半,剩下的除了府上自个的人,就是大宅那边的,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位达识在朝中的同僚外,其余的宾客都已散去。

入夜三刻后,云鹤再被一顶轿子,抬去了公主府。

至此,达国府筹备礼仪婚典一事,算是彻底圆满完成了。

因礼仪在国府准备,洞房在公主府,所以得折腾两次。公主府早已点亮红烛,一切准备妥当了。

达识和云鹤算是一成家就分府的例外。

如此,梁愫亚也省了不少事。

浮沉看着轿子远去,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早些时候,合的庚帖是四皇子婚事在先,达识婚事在后。

宫中钦天院又观了星象,近年星象主后路,故而又把达识的婚事早早提了几日,四皇子以后路为主,放在了达识婚后。浮沉掐指一算,这四皇子的婚事也快了。

过了三日,达识携云鹤回府应饭。

云鹤也正式成了达国府中的二娘子。

再说白次府。

达识婚事时,浮沁也去了。

她行了随礼,回了帖子,把一应事务做完又匆匆回了府。

这些外出应酬之事,浮沁向来做得是很干脆。可这次,她刚一回府,白夫人倒是意外地埋怨了几句,“达国府的达大人,与白穆在官场上是很不错的。咱们白穆能得陛下提携,与达家大公子也是脱不开关系的。这大公子娶的还是你亲妹妹,你此去国府,好歹多坐些时候,与你妹妹说些话,这两府来往走动本就不多。”

白夫人语轻,点到为止。

浮沁又岂是个不懂这些道理的。

早年她也是个聪明的娘子啊,那时候白穆刚得一点被重用的眉头,她就四处奔波,打点关系。把内宅事铺平,让白穆没有后顾之忧。

那份精气神,在她稀里糊涂地让之歌当了妾室后就消散了。

现在的她,只想躲在自己的主院,带着自个的姑娘,守着白穆最后的眷恋凑合一辈子。她也不知怎的,竟把日子过到了这份上。

这份心境,再也不复从前了。

浮沁知道白夫人没别的意思,但她还是没忍住,“母亲既是觉得我做不好这份差事,不如把这内宅事交给之歌就好。前些日子母亲犯病了,之歌倒是把母亲伺候得很舒服,母亲也不必藏着掖着,之歌来管这些事,儿媳绝不会有怨言。”

浮沁说毕,再退下。

白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只能摇头叹息,“这个大娘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风,怎的和刚入门那会完全不同了。”

浮沁在前头怼白夫人的事,之歌全都知道。

阿芜悄悄地附在耳边,全都说给了之歌。

之歌拿着檀香灰轻轻抖落,“我这位姐姐惯会怼人的。”

之歌把檀香木端起,去了主院。

浮沁本想躺着,见之歌进来,又端坐着。

之歌把檀香木搁置在桌前,来给浮沁行礼,“姐姐,国府的应酬可是忙完了?”

浮沁努力让自己在面对之歌的时候保持微笑,“应酬都是一些面子功夫,有什么忙的。”

之歌:“姐姐。”

浮沁看她。

她眼神闪烁着几丝可怜,愣了许久,再开口时,眼眶里挂着泪,“姐姐,这几年在府中,我知道姐姐怪我。”

浮沁一愣,“你这说的哪里话,你为白府添了二子,已是颇有功劳。当年是我提携你做的妾室,又怎会怪你呢。你与官人恩爱,情投意合,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之歌眼含着泪,“可是姐姐不开心,姐姐在府中,一直躲避着内宅的事。逢上这府中的应酬也是如此,我知道姐姐是埋怨我抢走了官人……”

浮沁猛起身,“那是没有的事,之歌啊,你是我带来白府的。这内宅中的陪嫁丫鬟,又何止你一个是做了妾室的。这么多人,难不成这些娘子们各个都得嫉妒不成,这几年,我的身子折腾了几次,如此也是疲惫不堪,再回不到以前了。你还年轻,往后多多陪着官人就好。”

之歌收起眼神,再行了礼,“姐姐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这檀香木能醒神,姐姐入睡时放在枕边,能助睡眠。”

说完,她轻合上门。

浮沁看着之歌的身影,陷入落寞。

她也不知道,自个在这府中,要什么,想追求什么了。

第二日早起,之歌换上衣裳出了府门。

她此行,是去达国府。

昨日浮沁去达国府走得匆忙,把国府的伴手回礼没带。本来白夫人是没打算让之歌去拿的,可之歌早起就伺候了她半天,次次提着要去。

白夫人磨不住,就答应了。

伴手回礼是主家给来往宾客回的小随礼,这小随礼还是浮沉备的,一对玛瑙镶羽扇。

之歌到了国府门口,国府的守门小厮问了缘由,再速速回朝兕斋回浮沉,“大娘子,白次府中的侧室之歌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昨日他们大娘子走得匆忙忘了拿伴手回礼,她特来一趟取回去的。”

浮沉此刻正趴在床沿上,一根一根地拔着梁愫亚头上的白发,一听什么侧室,浮沉还想了半天。

白次府的侧室。

浮沉猛然记起之歌,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故人来了。”

梁愫亚手中攥着浮沉拔好的头发,“谁?”

浮沉把白发攥紧,压在枕头底下,再穿好鞋下了床,“是我大姐姐出阁时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成了我这大姐夫的侧室。母亲且躺着,我去会会这位故人。”

她抬脚要走,又回头,再小跑到梁愫亚跟前,“母亲,正室登门与侧室登门,进的门也有所不同吧?”

梁愫亚:“那是自然了,这侧室得从正门旁的小门进府才是。一般这府上没个什么意外都不会让妾室抛头露面的,不过我听说,白府这位做妾的,可是给白府生有二子的,现在白夫人也不怎么阻拦了,一些小事倒也是让这个妾常出面。”

浮沉会意,心中有数。

她吩咐小厮,“开小门,让她从小门进。”

“是。”

小厮速速退下。

浮沉出去,之青跟在身后,“姑娘,方才我去前厅瞧过了,还真的是之歌。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她既是来拿伴手礼的,让小厮拿给她再走就是了啊,怎么还专程要来见姑娘,真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浮沉一笑,加快脚步,“怎么,我还怕她不成。左不过就是用些狐媚子手段得了这个妾室身份而已,大姐姐被她拿捏得不敢翻身,我可不怕她。这里是国府,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之青:“这个之歌,真是不简单,从陪嫁的混成了妾室,大姑娘在白府,不知受了多少罪呢。”

浮沉不想听这些。

浮沁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只要她想争取,白穆又怎会让之歌生有二子,“之青姐姐可别再乱同情旁人了,大姐姐当年在褚府可是一家之长姐,能耐着呢。她什么鬼主意都有,现在不过是一时失了夫妻之心,对大姐夫心灰意冷罢了。等她想明白了,之歌等流,又有何惧。”

浮沉说着话的工夫,抬头时就看到了一脸抱怨的之歌。

这许是甚是不满自个从小门进来。

浮沉一改神色,迎笑而上,“之歌妹妹,如今位在侧室,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之歌赶忙迎上,她以为浮沉要拉着手与她寒暄呢,把手刚伸过去,浮沉竟擦肩而过坐到了厅内的主位上。

之歌一脸尴尬,忙把手缩回。

她给浮沉行礼,又给之青行了礼。

之青又给她回了礼,“小娘不必给奴婢行礼。”

之歌惭愧一笑,再转身给浮沉又行了礼,“五姑娘……哦不,大娘子,瞧我这张嘴,还是改不掉以前喊姑娘的毛病。大娘子,今日我是来府中拿几日前府中贵宴,姐姐落下的伴手礼的。”

浮沉:“小娘拿了伴手礼,为何还不回去?”

之歌:“我原本与大娘子都是褚府一起出来的,想着既是到了国府,不拜见娘子总是不合礼数的,这才叨扰了娘子。”

浮沉一笑,她微微动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我与大姐姐是同府同门同娘子主位一并出来的,小娘今日上前,是以自个的名义,还是大姐姐的名义。”

之歌一愣,“这些规矩,奴婢实在不懂。”

浮沉:“小娘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既是拿了伴手礼,也回了话,也依着礼数见了我,可还有何不妥当的?”

之歌喊住浮沉,犹豫了片刻,再开口,“大娘子,今日奴婢来除了拿伴手礼,还有一事要大娘子给个建议。”

浮沉没回头,打算往外走。

“大娘子!”

之歌跪下,“大娘子留步,奴婢知道大娘子与府中姐姐向来不睦。府中姐姐早年与大娘子都是褚府姐妹,大娘子年幼时,姐姐做过不少挑唆事让大娘子寒了心。不瞒娘子,奴婢在白府,也遭受了不少姐姐的白眼。如今忍气吞声来此求大娘子开恩,救救奴婢。”

“之歌小娘,你与我本就没任何瓜葛,白府与我也没什么瓜葛,你这冷不丁地跑来我这里又是为着什么,”浮沉一脸懵,“你这一跪,我当真是看不懂你要做什么了,你在白府我在达府,我这个外人能帮你什么啊?”

“难道大娘子不恨大姑娘吗?”

浮沉莫名觉得好笑。

之歌再道,“大姑娘在白府……”

“你莫要再说了,我褚浮沉行得正坐得端,不管大姐姐如何,我与她无冤无仇,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以后也是互不干扰。大姐姐在白府就算犯了罪,也不管我的事。至于你,若是个识相的,就速回你的白府,莫要被家臣抬了出去,丢了颜面。”

“大娘子……”

浮沉再凑几步上前,“小娘不要得寸进尺,小娘所生二子可是你自个养着的,若是我哪天不开眼,跑去白次府在白夫人跟前提点几句,你再瞧瞧这白夫人,会不会把你这二子,放在嫡母跟前养着。”

浮沉此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之歌这样的人。

拿着一点得利,四处要挟旁人。

如今真是胆子大了,敢威胁她了。可她偏偏是个不怕威胁的,就算浮沁与她有天大的仇怨,那也是她与她的恩怨,不干任何人事。

眼前的之歌对她苦苦相逼。

她自然也会以牙还牙,比起之歌提的这些虚无缥缈的,她提的事,才是真正让之歌后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