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褚槐上门提和离(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4296 字 1个月前

梁帝是深秋南巡,初冬而归。

此次南巡,南边一带的流寇也得到了惩治。

褚公府的马车驶进明园时,游河两侧围满了梁京的官员和守卫,达道身穿翰林院文一等官服,手持监国印,终是等来了从船上下来的梁帝。

众人皆跪,梁帝戴着厚围颈,身披长袄与皇后缓缓走到码头。身后跟着的一堆守卫将军中,还有白穆和尹柄。

达道跪下,把监国印举起,“恭迎陛下南巡回京。”

陈内监命人收起监国印。

梁帝搀扶起达道,“这数月书元辛苦了。”

皇后搀扶着他,朝众人的跪拜中走去。

达道看着梁帝的背影心里略有怀疑,这几月梁帝消瘦了不少,他走了几步还在轻微咳嗽,瞧着这副身子也像是在强撑着。

达道觉得不妙,轻轻拽过陈内监上了船,到了一处围起的甲板处,达道见四处再无守卫,才开口问陈内监,“为何此次南巡,舅舅瞧着身子疲累了不少?”

陈内监叹息,“陛下这几年的身子也是不如从前了,此次南巡他本不想再折腾着去的。可朝中动响不安,几位皇子又各有本事,陛下想着南巡散心,也看看民情。大人是知道的,民生和百姓是治国之本,陛下此去有意考察几位皇子对治国之本的看法,也稍带历练了几位皇子。可陛下的这身子是越来越差,加之南边阴冷潮湿,又染了咳疾,这回来的路上都强撑着身子呢。”

达道若有所思,听了陈内监这番话,他隐约察觉到了梁京的动响怕是不会如从前一般顺遂了。

他再问陈内监,“我知道有些话内监不好明说,不知此次南巡,哪位皇子经常服侍陛下?”

陈内监自然也不敢随意给达道透露梁帝的近身之事,“不瞒大人,自然是老奴了。老奴近身伺候陛下多年,他的脾性和性子,什么时辰要喝茶,什么时辰要休憩,自然是老奴最懂了”

陈内监不敢多言,达道自然也是懂。

陈内监退下,走到中途,又回来很巧妙地多嘴一句,“大人,老奴倒是把一事忘了。”

达道:“内监请说。”

陈内监:“陛下在南边夜里睡不好,这陪夜的事,倒是一直都由五皇子来陪。这五皇子性子温和,也不爱说话,陛下还挺喜欢五皇子陪着。”

达道一笑,“有劳内监了。”

陈内监甩着扶杖下了船。

达道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初冬的游河,想起宫中的错综复杂,不免担忧起来。

议储立君。

怕是不会再远了。

这次南巡回来就是一个开始,这梁京城啊,怕是再不会安稳了。

六位皇子母族争斗,为了这一把龙椅,官员私下结交,党派各立。即便朝中早已立下不得结党营私的规矩,可梁帝身体欠佳,立嗣没有结论。如此局势下,越打压结党营私之流,反而越多。

冬月之冷,刺骨寒心。

达道拉好衣襟,把那颗放在福袋里的黄荧石取出,隔空相看。

黄荧石透光,和周遭冬日的萧条比,小小的石头,瞬间暖了达道的心。

达道把石头再小心塞好下了船,芒山赶忙上前,“公子。”

达道嘱咐芒山,“再有三日我才能回府,陛下回来了,这梁京怕是要变天了。这几日你联系下夙叶,让他从寂刹山回来。”

达道又想起一事,“还有,梁京若是开始结党营私,势必是先从官眷女流开始,这些日子各类酒会、诗会、赏雪、观鱼的小会都会增多,你回府嘱咐大娘子让她小心。这些日子但凡出门,你都得给我跟着,好好护着她。我这个娘子个性强,我生怕她着了别人的道。”

芒山听着这话,心生醋意。

他手里揪着一朵干叶子,话语间醋坛子都打翻了,“是是是,如今卑职也算是彻底从翰林院下放到了女人堆里。公子您如今有了雪隶小弟,瞧不上我这个小跑腿的了。我啊,也就只能混混女人圈,吃吃饭,打打豆子了。”

这话,达道是一脸的不爱听,“你小子这是耍性子了啊。”

芒山一脸傲娇地把头撇过去,“不敢。”

达道转头看着游河,眉头紧锁,“你不懂,浮沉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唯有你跟着,我才能在宫中没有记挂。”

芒山立马不痞了,“我是开玩笑的,公子放心吧,大娘子很聪明,她什么都不怕的。您看您在宫中忙,大娘子也没有撒娇打泼地埋怨您不回府,埋怨您这个那个的。我陪了几日大娘子,觉得大娘子真真是聪明的,有胆识也有气魄,公子您放心在宫中。”

达道拍拍芒山的肩,“大娘子聪慧我自然知道,只是小人难防,得提前预防。”

翰林院那边的小厮从远处匆匆跑来,“达大人快些回宫吧,陛下已过南门了。”

达道速速离去。

芒山也朝达国府的方向跑回去。

京中异变。

正式开始。

明园孟远府。

褚槐进府前,满脑子都是浮漪威逼他的嘴脸,抬脚迈进门的那刻,又立马一脸和善地进去。

他带了几个家臣,还带了小侍从。

浮漪本不打算回府的,但她还是不放心,悄悄回了涟漪轩。自褚槐来到孟府后,浮漪的心就没有安稳过。她在涟漪轩来回地转圈,豆大的汗粒一滴滴落下。

她还有个想法。

想趁机救出之兰。

之兰是褚公府的丫鬟,陪嫁的丫头,只要籍子不变,到死都是姑娘娘家府上的人。褚槐来这一趟,她若是能救出之兰也是极好的。

浮漪来屋内来回地走,都没留意到撑着身子站在门框前的孟瑺。

她抬头猛看到孟瑺发青的脸,吓得一哆嗦。

孟瑺这些日子一直在休养,面色虽发青,但身子骨看着比从前好一些了。

他扶着门框,挪到浮漪跟前,之后一把拽着浮漪的胳膊。虽是个病罐子,可这捏人的手法倒一点也不像。

浮漪努力挣脱开,孟瑺跌退几步,扶靠着床榻喘气,“我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听母亲说,你还闹着要与我和离。”

浮漪也不打算瞒他,“我要官人还有何用,我的之兰被母亲关押在柴房,受尽磨难,我却无力也没有法子去救她。之兰是我的陪嫁,与我一同长大的啊。官人如今身子成了这般模样,你自个最是清楚是什么原因。母亲如今咬定了是我给你用了禁药,把你的身子折腾成了这般模样。我不和离,还留在孟家让你们污蔑我?”

孟瑺也觉得对不住浮漪。

身子被掏空这事,其实孟瑺从未怀疑过浮漪。这几年他艳楼女子众多,莺莺燕燕的一些知心姑娘,保不齐是哪个不开眼的暗中给他喝了药也难说。

孟瑺也清楚,浮漪可是从未私下给他熬过药,窦氏如此揪着不放,他也替浮漪委屈,“我的身子不赖你,这都是我爱折腾落下的病根子。我知道,这几年我没让你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我性子不知收敛,总是惹你生气。可是娘子,你我是夫妻,你是我孟瑺八抬大轿从褚府抬进来的大娘子啊,我就算在外面再寻花问柳,可我老了,还得在你跟前的。一世夫妻之情,怎么能说散就散,我是要与娘子长相厮守的啊。”

“老了?”

浮漪听到这话,险些没笑掉大牙,“官人的意思是,你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就去外头风流。等老了牙齿脱落,需要人服侍伺候的时候再回来?”

“我……”

浮漪厉声打断孟瑺的话,“我是你什么人啊,官人口中的一世夫妻是年轻时风流潇洒,老了再让我伺候你吃喝拉撒吗?真是可笑,我是你的妻,不是伺候你的老妈子。老了还想再让我伺候,我凭什么伺候你。官人和那些女子风花雪月时,我苦苦守着烛灯,夜夜盼着你回来看我一眼。我盼了几年,盼累了,也不想再盼了。”

“可我能改啊,”孟瑺急了,“我改了就是。”

浮漪突然,生出一个别的心思。

她的眼神变得楚楚可怜,一声叹息,“官人真的能改?”

孟瑺点头,“我折腾不动了,回头再看,还是娘子最是体贴。若是我没了你,我当真是活不下去的。外面的那些女子都是消遣的玩物,我玩累了,终究是要回来的。”

这些话,浮漪真想上去狂甩他几个耳刮子。

若是放在从前,她真会这么做。

可现在她聪明了不少,她浅浅一皱眉,“若是官人真的想与我重修旧好,就把之兰放出来吧。官人你是知道的,我从未给你下过药,之兰也从未想过害你。之兰是无辜的,官人整宿不回府,都是之兰陪着我熬过来的啊。”

“好。”

孟瑺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是浮漪第一次体会到,遇事不撒泼、不埋怨人,理智对付一个人时有多痛快,“之兰与我情同姐妹,官人若是能此刻就救她出来,我定不会与官人再闹和离。”

孟瑺喜出望外,“有了娘子这话,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

他撑着身子站起,浮漪赶忙过去搀扶好他。

二人朝关押之兰的柴房走去。

孟瑺这些日子连涟漪轩的门缝都没出去过一次,他自然是不知道前院的正厅中褚槐已在谈和离一事了。

之兰关押在小柴房,房内只有一扇高高的小悬窗,透着光和冷风灌进去。

门口有窦氏院内的老妈子负责把守。

柴房内很黑,没有一盏烛灯。之兰的腿挂在两个栓柱上,上半身靠在木柱前,下半身全是血。

家臣用力重,打到了腰上,以至于之兰的下半身不能动弹,只能半吊着身子挂在那。她听到外头有动静,稍稍动了下发麻的腿,膝盖上已经渗出了血水。

窦氏给之兰用的,是梁京的禁刑——冰刑。

把人的下半身浸泡在寒冰中,上半身又烤着暖炉防止意识模糊。所以此刻的之兰,下半身已经被昨夜的冰浸泡的都是内伤。渐渐有了知觉后,腿上的淤血都会一点点慢慢渗出血水的。

之兰稍稍挪动着身子,听到了外头有孟瑺的声音,“开门。”

门外,守着的老妈子左右为难,“公子,夫人交代过了,这门没她的话不能打开的。”

孟瑺觉得窦氏在羞辱他,“怎么,母亲现在觉得我是个病罐子,在这府中连放个下人的权利都没了?”

老妈子们还在那犹豫,跟在孟瑺身后的两个家臣虏走了老妈子。

孟瑺把柴房的门开了一个小缝隙,本是打算进去陪着浮漪的,被浮漪拦住,“官人你在外头候着,这里面,谁都不知有什么。你身子不好,免得又受了什么惊吓。”

孟瑺乖乖地站在门外。

浮漪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缩着身子进去。

一进去就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中,之兰听到一声沙哑无力的声音,“姑娘?”

浮漪一惊,她险些都哭了。

这是之兰的声音!

她摸索着进去,抓住了木柱,伸手再摸向之兰的腿时,浮漪的手都被冰到了。

寒凉无比。

浮漪小心把之兰放下来,她躺在浮漪怀里,渐渐有了温度。

浮漪摸着之兰的脸,忍着泪,“之兰,之兰。”

她轻轻唤她的名字。

之兰忍着疼,缓缓开口,“姑娘,奴婢没事。姑娘切记,奴婢这是冰刑……不可在暖和的地方待着……”

浮漪忍着哭腔,之兰太惨了。

她抱着她,都感觉不到是个人躺在她怀里,丝毫没有温度,冷如冰窖。

她用手搓着她的胳膊,朝她的脸上哈气,“你不能睡,你得告诉我把你放在何处才能救你。”

之兰又缓缓睁开眼睛,疲惫地笑笑,“姑娘只需把奴婢放在冬天雪地里就好,奴婢的身子需要慢慢地感知到温度。若是猛地暖和了,奴婢的下半身会被冻裂开的,那时候奴婢的命也就没了。”

“好好好,”浮漪紧张到都不能呼吸了,“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之兰太累了,这几日她一直紧绷着身子,在看到浮漪的一刻,她知道她的姑娘终于来救她了。她也知道,她的姑娘长大了。

她疲惫地睡去。

门外的家臣进去把之兰抱出来,孟瑺备好了一辆马车在侧门外。

浮漪上了马车,护送之兰朝远郊驶去。

前路漫漫。

洋洋洒洒的大雪落下,染白了整个梁京城。

明园的正厅。

褚槐坐在客位,别看他平日里说话做事从不会维护和顾及自家姑娘,但到了外人跟前,他这个褚家父亲的身份还是维护得很有体面。

和离一事是褚槐提的。

浮漪在门口闹了一出,他是被迫顶风而来。

与其说是胁迫,不如说还是为了褚家面子。

如果浮漪真这么闹下去,最后出来收场的还是他,还不如他主动来收场,把此事敲定,还能落得一个维护自家姑娘的好名声。

褚槐手里端着茶,静静等着坐在主位的孟老爷开口。

孟老爷看到褚槐来自然是后怕的,毕竟这可是在朝为官的大人,还是公府主家。

现在他们孟家能在梁京落脚,都得指望褚槐。

孟老爷:“亲家,浮漪这孩子和我们孟瑺的亲事乃是大吉之亲,卦象上说这对咱们两府都好。这也有快两年了,孟瑺就是爱在外头留宿,冷落了浮漪。但是这些都是夫妻磨合的小毛病,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悟到了。”

孟老爷一直都在赔笑,“这这这,这实在不必闹到和离的份上。”

褚槐回话也干脆,“亲家啊,陛下南巡今日回京,我此刻本是该在大殿上去听训话的。浮漪这孩子在我那哭了一宿,我作为孩子的父亲,作为褚公府的主家,此事不可不管。我知道亲家惦记的是一旦和离你们孟家的地位和搬迁一事。亲家放心,孟府既是已经搬来梁京了,就没有再回孟镇的道理,这明园,也能给你们一直住着。”

褚槐说谎话都不带打颤的,他料定了此事自己能应付过去。

一个区区靠着他爬进梁京的孟家,现在自然也得他来善后。

窦氏在一旁规矩地坐着,这是双方主家谈话,她一个妇人是不可插嘴多言的。

孟老爷没了主意,“难道真的要和离?”

褚槐:“亲家,陛下回宫,这宫中琐事一堆等着我去回禀,我就今日这一点时辰,咱们把此事办了,盖好印子,我也好回京当差。”

孟老爷见没有回转之力,也不打算再装了,连亲家都不喊了,“既然褚大人执意要拆散这门亲事……”

这话被褚槐打住,“孟老爷这话就不对了,这门亲事可是我的好贤婿拆散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好好的妻子不疼,非得跑出去沾花惹草。孟老爷你细细想想,这门亲事,我们浮漪受了多少委屈。”

孟老爷淡淡地笑笑,“这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年轻点爱风流,再过了三十而立之年,这些事他必定都会懂得嘛。不过如果大人执意和离,那我也只能如实禀告,我们孟家只能一纸休书,不能和离。”

一纸休书。

褚槐险些没跳起来骂祖宗,公府家出来的姑娘被休了,这事可比褚敖找不回来还让他头疼。

就这个孟家,吃着他们褚家的血,如今还想在梁京蹦跶。

褚槐心里嘲笑孟老爷的假清高。褚槐觉得,虽说他现在是个降级从品,可他这些年的官场也不是白混的。

这同僚和关系虽说攀扯得也不多,但处置一个毫无任何官位的孟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褚槐敞开天窗说亮话,“孟家是打算休了浮漪?”

孟老爷和窦氏轻声咳嗽,无人接话。

褚槐礼貌地笑笑,“孟老爷和孟夫人不打算和离的原因,想必我也是懂的。这是怕和离了,你们在梁京的地位不保,明园也不保。若是一纸休书,那这门亲事就全都是我褚家的错。”

褚槐再问,“孟老爷这如意算盘打得好,但是你这招对我们褚家是没用的。其一,你们孟家是从孟镇搬迁而来,且无一人在梁京为官。其二,你们如今在梁京享受的所有,全都是我褚槐在宫中靠着这门姻亲的牵扯求来,赏给你们的。”

褚槐说毕,他放好衣襟起身,“那我看我与孟老爷就没什么商量的了,我会在明日上朝前把此事作为官员家事回禀给陛下的。巧的是,我这里还有一本好贤婿进出烟花之地的次数。他要了谁,谁是外室,这孟镇有几个妾,这名册上可是全都有。既然孟老爷不想和离,想闹得最后被赶出梁京,那这事,就只能闹大了。”

孟老爷心里自然是胆怯万分的,但他还得顾着面子,“褚大人,此事一旦闹大,这伤的可是浮漪和褚家的面子。”

褚槐:“孟大人想多了,这孩子还哪里有什么面子,孟瑺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梁京谁人不知。浮漪这孩子啊,被人戳着脊梁骨背后怎么骂的,你们自然是不知道。这孩子啊,才不会在乎这些面子的。至于你说褚家的面子,到底是孟大人在朝为官,还是我在朝为官。孟大人可得瞧好了,看看最后这股风,会吹到谁头上。”

他说完提腿就打算离开,窦氏妇人心自然沉不住气,赶忙让人拦住褚槐的去路,“亲家来来来,哎哟,这怎么还要闹到陛下跟前呢。陛下刚南巡回来,这朝中事又多,万不可再叨扰陛下了。这是家事,咱们私下商议好就行了。”

褚槐故作平静的被窦氏轻轻拽回原位,继续坐着。

这下半场,又轮到了窦氏来演戏,“亲家,好说歹说,这也算是有些亲家关系在的。我也知道女子被休恐难再嫁,还会被除去宗籍。这浮漪背后可是公府,自然是不能休的。”

窦氏眼珠子一直在打转,“不如,咱们协商一个和离,对双方都好的法子吧。”

褚槐坐稳。

窦氏开始演戏,“这浮漪几日前说起和离一事,我们原想着是小两口闹别扭,就没放在心里去。今日亲家都从褚公府过来了,又把这事提在了明面上,看来这事,怕是逃不过去了。是这样的亲家,既是浮漪先提的,她又是公府出来的,自然我们也不敢休了她……”

褚槐打断窦氏的话,“夫人说话三思,这休不休的,你们孟家说了可不算。”

窦氏连连赔笑,“是是是,亲家说了算。我们这边的意思,既是真的闹到了和离的份上,那也可以的。只要明园在,地契在,我们孟家能一直住在梁京城,这和离书我们举双手奉上。”

褚槐:“孟家已搬到了梁京,自然是不会再回孟镇。至于这地契,当初我是给了浮漪的,现在在她手上。不知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窦氏一脸的得寸进尺,“我们还想要褚大人亲笔写的永居册。”

永居册可不能随便给。

褚槐心里很清楚浮漪手中拿的地契都是假的,哪来的什么永居册,“这个不难,夫人在府中候着,明日我会让人送到府上来的。明日晌午一过,夫人来我们褚公府,咱们开祠堂来盖印子可好?”

窦氏一听,按捺不住喜悦,“有亲家这话,明日我们一定早到。”

褚槐离开明园回到褚公府后,开始打点这里里外外的人,“明日褚公府祠堂给我收拾干净,另外再派几个人去给这周边小官打点一下,走走关系,明日褚公府怎么闹腾,都别放人进来。”

褚槐最会对付这些事了,他在文司院多年,早就见惯了这些伎俩。

明日他可没什么永居册,他打算在今晚,就让艳楼的那些女子去孟家闹。

下午落日时,褚槐见了楼外司。

这个小司是专门管梁京艳楼、歌坊等地的,刚升到梁京,是褚槐门下的一个小官。

见了褚槐很是恭敬。

褚槐要了艳楼名册和孟瑺进出的记档,“劳烦小司今晚把这些女子全都弄到明园,就说要个名分。谁闹得厉害,我可赎了谁的身,且能给安顿一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

小司有些担忧,“若是被人回禀说扰民呢?”

褚槐:“小司放心,周边都已安置打点好了。”

小司这才放心了。

这一切,都在褚槐的掌握。

到了晚上,明园可就热闹得很了。

十几个姑娘穿着长披风,敲着孟家的府门。这些女子瞧着弱柳扶风,腰身纤细,挤兑起人来倒是力气很大。

姑娘们挨个排排站,说起场面话和装起委屈来,那真是各个塞窦娥。

“孟公子许诺妾身,要给妾身一个家的。妾身早年家门不幸这才流落到了烟花之地,与公子情投意合。怎的公子提起裤子就忘了我这个枕边人。”

“公子与我,对赏月,双饮酒。合欢树下,许诺一生。公子,妾身只要一个名分,哪怕是外室也可以,妾身别的不求,只求能见到公子,为孟家开枝散叶。”

……

一个两个三个。

各个像花一样,带着她们的侍女,嘻嘻笑笑、哭哭啼啼地在府门外闹腾。

窦氏趴在门缝内看得眼睛都花了,“天爷啊,这一个个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速速回到屋内,孟老爷早就猜出来这事是褚槐做的了,“夫人,此事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她们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孟家可就得被梁京扣个**的罪名啊,我这老脸可得往哪搁啊!”

窦氏心急如焚,“这个褚贼做事还真是狠毒,前脚走时说好的给永居册,后脚就害我们。这梁京还有没有王法,我明日就去府衙状告他褚家仗势欺人!”

孟老爷打断窦氏的话,“这是梁京,他可是公府主家,你与我还有咱们孟家如今能在这喘口气全是他褚家所赐。人家现在想撕破脸不想照顾了,你能如何。你还去状告,褚大人可是文司院出来的,这状纸送到陛下跟前,就是文司院审批的!”

“哎哟!”

窦氏扑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个什么帽子的,能是什么责罚?”

“轻则降府,重则罚离梁京。”

窦氏错愕一惊,“使不得啊!”

孟老爷:“瑺儿的那些风流事都有记档,这些事不查没人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能过去。可若是有人拿瑺儿来当出头鸟,那瑺儿就完蛋了。咱们孟家也就完了啊。这些事,全凭这些官员的一张嘴,黑黑白白,由着他们。褚大人虽降级从品,可人脉和关系还是在的啊。”

“那如何是好啊现在?”

孟老爷细细一想,决定丢车保帅,“褚大人如此威逼,还是为了和离一事。既然他不肯给永居册,我们只能用和离这事去换浮漪手上的地契了。眼下这般境地,只能先保住明园,只要明园在咱们手上,在梁京驻足十年,也就能拿到永居册了。”

窦氏也来不及想,她让下人传唤浮漪。

浮漪在涟漪轩给孟瑺灌了安睡的药后离去,她怕孟瑺醒来打扰。

到了正厅,窦氏开口,“你和离的事我与你父亲商议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浮漪一愣。

她再一听,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细细再一听,浮漪知道有人在府门外闹,以往她会多嘴看看热闹,但此刻,她很沉稳,一句话都没问别的。

她依着规矩行礼,“是,明日回褚府,儿媳会带好地契一起去的。”

说毕,她转身欲走。

窦氏喊住她,“浮漪啊,母亲想问你,为何一定要与瑺儿和离呢?”

浮漪淡淡一笑,头都没回地离去。

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解释。只要明日能和离,她宁愿做那个无人懂她的浮漪。

第二日早起,孟家的马车歇靠在褚公府的府门外。

这是梁京难得冬日不下雪的一日,早起有些晨光,照在褚府门口的石狮子身上。

浮漪从马车下来,抬头看到晨光的那一刻,她从未有如此豁然的时候。

窦氏怀里揣着的,正是那份连夜写好的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