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漪本没了指望,听到浮沉松了口,她收起脚,怯怯地退回来。
看着浮沉,再想起从前的每一幕,浮漪像是真的能切身体会到当初浮沉在褚公府的艰难了。
她被排挤,被孤立。
浮漪只看到了尤氏对浮沉的不同,却看不到尤氏的捧杀。
幼时在褚公府,但凡是府中有诗词酒会,亦或是尤氏带着她们几个姐妹出门,浮沉穿的衣裳总是最新、最好看的布料,尤氏待浮沉很好。
浮漪没见过的云绣翘头鞋,还有双对手镯,都是浮沉特有的,她们在蔚听阁用的,都是浮沉剩下的。
打小,她就嫉妒浮沉。
明明都不是尤氏生的,为何她偏偏对浮沉这样好。
如今,浮漪才渐渐懂了幼时自己的幼稚。尤氏对浮沉的那些好,不过就是表象罢了,撑起一副慈母的皮囊在褚公府横行多年。她现在也才知道,曾经她羡慕的浮沉,其实在褚公府过得还不如她们姐妹几个。
如今她身陷囹圄,眼下唯一能指望上的,竟是她嫉妒了多年的浮沉。
浮漪只觉得脸发烧,她又要弯膝给浮沉跪下时,被浮沉拦住,“二姐姐莫要再跪了,我想的法子,还得在二姐姐往后会不会反过来咬我一口的份上。”
“不不不”浮漪赶忙摇手,“五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真的知道你在褚公府的难了,以前我不懂这些,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才知道你当初的难。五妹妹能出手帮我,助我逃出孟家已是我三生有幸,我怎会反咬一口呢。”
浮沉淡然道,“反咬的事,二姐姐也是做过的。”
浮漪羞着低下头。
浮沉开始说正事,“二姐姐想和离,父亲又借着嫁妆一事给你施压,不知二姐姐可曾想过,你和离也好,还是尤氏在府中作恶也好,这其中纠葛,到底原因出在何处?”
以前浮漪看不懂这些,自褚槐与她谈了话,她全都看明白了,“因为我们有个好父亲,他自私昏庸,他只顾仕途升迁。他害了我阿娘,还害了戚娘子,连累了整个戚国府。他从未对她们愧疚过,如今还想用戚娘子的嫁妆去给六妹妹铺路。五妹妹,父亲才是那个最恨的人。”
浮沉见浮漪懂了这些,她还是很欣慰的。
毕竟这些事她早就看透了,“二姐姐要和离书,势必是要父亲出面的,和离事关两府。可父亲这里不见我松口,他是不会为了挽回女儿的后半生而主动去孟家的。可二姐姐也知道,我母亲的嫁妆,是绝不会放在褚公府那个狼窝里的。”
浮漪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没错,这是底线,所以五妹妹有什么法子?”
浮沉眼神笃定地看着浮漪,“我不是神仙,不能通天入地。”
浮漪一愣。
浮沉收起方才的眼神,“刚才看着二姐姐晕倒在我这,也深知你现在想逃离孟家,我之所以松口,还是看在你与我是一脉所出。你在孟家,原也不关我事,可我还是忍不住看你这般模样。你待我,从未有过什么情分,小时候的那些事我也懒得说。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再不与褚家有什么瓜葛。”
浮漪一直弯着腰,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浮沉对她的惩戒。
浮沉看着浮漪如今这完全不同的态度,心还是软了,“二姐姐,我的法子其实也不算法子,只需你与我一起即可。”
“一起?”
浮沉点头,“是。此事很简单,只需你与我一起合计着骗过父亲就是。”
浮漪:“怎么骗?”
浮沉浅浅一笑,“骗是次要的,要紧的是一起。我从未信任过二姐姐,相信二姐姐对我也是一样的。褚家这些姐姐中,我从未和她们有过联手的时候,因为我怕反咬,我怕被反算计。希望二姐姐能明白,你的事我完全可以不管不理,可我管了,就势必是要与你在此事上绑在一起的。如果二姐姐你被人撺掇着怀疑我,亦或是不信我再把我给卖了,那我可真的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都说不出来。”
浮漪知道浮沉的担心,“五妹妹你放心,我知道这次你是在帮我,此事事关我以后,我定不会牵连上你的。”
“好。”
浮沉示意浮漪跟着她去了内屋,这里很暖和,浮漪瞬间就不觉得冷了。
到了内屋,浮沉和浮漪一并坐在厚蒲团上,屋外的第一场初雪悄然落至。
浮沉:“父亲可说要什么凭据?”
浮漪点头,“父亲说了,如果你答应不要嫁妆,得给他一张不要嫁妆的凭据,还得有五妹妹外祖母的契子。”
浮沉淡淡一笑,“父亲可真是好计谋,连这点都想到了。”
“此事事关戚国府,又不能造个假的,五妹妹,我实在不知能有什么法子了。”
浮沉本来打算是让浮漪带着口头话去哄骗褚槐来着,可褚槐要契子凭据,这就很难做了。
她眼下,也不知该如何去帮浮漪了。
浮漪:“我先简单说下我这边的情况,我公爹和婆母在孟家只想利用我来为孟家求取谋利,我婆母是孟镇一个商贾小家出来的,不识字,但却很会维护人情世故。我公爹在府中,一般小事他都不管,牵扯上大事的他才会出面。还有孟瑺,他的身子,已被那药膏掏空了,怕是以后是个废人了。”
“十年的药量二姐姐都快用完了,二姐夫自然是个废人了,”浮沉再问,“你方才说,孟夫人不识字?”
“是,她识字不多,只会常见的一些字。没上过学堂,会算账会打理内宅,但是不懂这些书上的。她与那些官眷娘子打交道几乎都说不上话的。”
浮沉若有所思,“这样说来,孟家还真的是狼窝了。”
浮漪赞许地点头。
浮沉:“正如二姐姐所瞧见的,这事其实很难办。我虽是嫁来国府,可我做事从来都不会牵扯到国府,更不会以国府的名义去行方便。二姐姐这个事,能不能和离,全看你自己。”
浮漪一愣。
浮沉饮下几口热茶,“梁京城的规矩是和离需在女方府中盖印子,再把和离书呈上宫中作报备。需在双方同族跟前作个见证,父亲这关是逃不掉的,但是二姐姐可以瞒着父亲去做这件事。”
浮沉放下茶盏,开始分析此事,“父亲这个人最忌讳的就是谁碰了褚家荣耀和他的仕途。但凡府中有女子和离,这事办得漂亮,自然外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可若是这事是偷偷摸摸办的,外人都会议论女子娘家府,还有女子本人。这姻亲一旦裂开,偷摸着办的事,最容易被诟病。父亲看重面子,他现在把自己的仕途全都靠在六妹妹身上,指望着六妹妹得嫁高门,把他这个从品改为正品。自然二姐姐和离一事,父亲是打算偷摸着来的。”
浮沉几句话,浮漪豁然开朗,“此话怎讲?”
“即便二姐姐你在我这拿到不要嫁妆的契子,父亲也会为了面子关起门来处理这事。他不想让褚家有个和离的姑娘回府,这对他来说就是丢人,就是让褚家抬不起头。若是我没猜错,父亲肯定还说了让你和离别再回府的条件。”
浮漪鼻子一酸,“是,父亲说了。”
“所有啊,他不会把你和离的事报上去,那个和离书也只是他签了字盖了印子。我猜测父亲定是打算等你和离之后,留你在褚公府,他不会再为你寻亲事,筹办姻亲。”
浮漪慌了神,“可我,可我不能这样一辈子啊。”
浮沉:“和离没什么丢人的,齐家姑娘嫁去郭国府不也是最后和离了,现在齐家姑娘又在议亲了。这事,全看父母操持。可父亲觉得和离就是丢人,他不敢让全梁京的人都知道。”
浮漪又跪下求浮沉,“我该怎么办。”
浮沉眼神笃定,“二姐姐,此事唯有闹大。”
“闹大?”
浮沉:“如果二姐姐是一心逃离孟家,就不要怕,把这事闹大,闹得父亲不得安宁,闹得他不得不出手办好这事。如此,这事才算成功了。女子一旦和离,这个身份势必是要被人知晓的,如果有意隐瞒,那她真的就成了牢笼中的燕雀,婆家没了关系,娘家又怕飞出去。只有什么都不怕,努力证实自己的身份,才能抬起头做人,才能不被诟病。”
这一番话,全都说在了点子上,浮漪真是如梦初醒。
是啊。
和离不丢人,可尴尬的是一旦和离,无人知道你的身份,那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她是要离开孟家,但是她也得生活,也得再寻后路。
可若是褚槐有意把她藏在褚公府,以后再过几年悄悄把她许个马夫车夫的夫家,她的一生就真的完了。
她只想着离开,却从未想过这身后还有这些事。
门帘被风吹起,浮漪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五妹妹这话一句点醒梦中人,此事是真的要闹大才能收场。”
可浮漪还有一个担忧的地方,“不过,孟瑺的身子说到底是我下手的,我怕此事闹大,孟家那边要彻查。”
浮沉不想参与太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多嘴提几句,“二姐姐可是有地契的,那地契就是底气。”
“可它是假的。”
浮沉:“虽是假的,可孟家并无关系在梁京。二姐姐是依着梁京规矩和离的,若是孟家有意闹腾,这背后还有父亲撑着呢。这梁京城,玩的就是关系和地位,还有官场同僚。”
浮漪懂了,“五妹妹一番话,我现在终于懂了。我会想法子把此事闹大的。”
她行了退礼,又瞧瞧这内屋,羡慕地笑笑,“五妹妹和达公子当真是恩爱,如今妹妹算是什么都有了。”
浮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今日什么都没帮二姐姐,以后二姐姐和褚家如何也与达国府无关,还望二姐姐记得这点。”
浮漪:“我今日只是来府上与妹妹叙旧,并未说些别的。妹妹放心,我现在就是踩着锅边行走的蝼蚁,永远都不知下一步在哪,怎么走。”
浮沉猛然又想起一事,她喊住浮漪,“二姐姐。”
浮漪抬头。
浮沉:“父亲最怕丢面子是其一,眼下他还有一个心病就是西辰弟弟。他离府后,我也一直派人四处寻他。几日前曾查到了他在嗣州的行踪,现在他改了名,在嗣州一处军营中。二姐姐,西辰弟弟对父亲意味着什么你自然是懂的。”
浮漪知道浮沉的意思,“多谢五妹妹提点。”
浮沉淡淡一笑,“雪天路滑,姐姐小心。”
浮漪退到屋外,之青守在门口递给她一把油纸伞,“下雪了,二姑娘好走。”
浮漪接过那把伞,紧紧攥在手中。
她想起浮沉六岁时,也是这样的雪天,她犯了事,被褚槐罚了光脚踩在雪地里转圈。
小脚冻得通红。
而她撑着一把伞,和浮沁坐在蔚听阁的悬楼栏处看着她。
浮沉哭,她在笑。
此刻的浮漪鼻子酸酸的,她把伞推回给之青,“不必了,下雪能让人清醒,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她踩在湿湿的鹅卵石上,朝门口走去。
之青进了屋子,凑到浮沉跟前,“可冷?”
浮沉回过神,嬉笑着摇头。
之青也跟着笑,“咱们的姑娘,始终是那个姑娘,从未变过。”
“可我也没帮她什么。”
之青把一瓣橘子皮递给浮沉,“指了路就是最大的帮助,姑娘一直心善。姑娘从丰乡回来后,很多人都说变了。可也就我们知道,姑娘从未变过,只不过不敢再待人好了。”
浮沉摇摇头,她把橘子皮放在生冻疮的手上,“我可没有待二姐姐好,只不过是指指路,至于接下来如何做,就看她的造化了。现在我也不想插手再去多管一件事,书元哥哥和达国府待我都很好,我不会借着达家的名声去接济我这些姐姐们的。今日指点,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如果这次二姐姐的事没得选没得办法,我更不会委屈自己去帮她。”
浮沉再道,“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顺手去可怜旁人。如果我连自己都是一团乱麻,我才没那个心思去惹事呢。”
之青盯着浮沉,会心地笑笑,“我们姑娘和从前可很不一样了。”
浮沉调皮地笑,“真的呀,看来是老了。”
之青摇头,“不不不,是长大了,越来越有大娘子的味道了。”
二人说闹着,门从外面推开,月儿端着一口暖锅子进来,之青掀起锅盖,热气腾升,暖意十足。
月儿摆好筷子,又想起方才她路过容公府的事了,“对了姑娘,方才我路过容公府瞧见府门开了,挂了灯。”
“当真?”
浮沉再问,“我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兰姐姐了,这闭着府门也见不到,现在既是开了,等吃完这锅子你速去容公府递拜帖。”
月儿点头。
浮沉见外头越来越冷,她要了一个暖煲碗,把一些煮好的肉和菜夹在碗中,又把糕点包了一小碗递给之青,“六皇子在二阁楼上练功呢,把这些端给他。这天寒地冻的,吃了暖暖身子。”
之青把这些抱好,从暮兕斋出去,再上了阁楼,把这些递给梁骆。
梁帝南巡明日就回,梁骆明日也就回宫了。
他看着这些热乎的吃食,傻乐着挠头,“替我谢谢嫂嫂了。”
梁骆在书屉内翻出一对云牙刻长笛,小心擦拭干净,再装在长锦盒中,“劳烦姑娘将这对长笛送给嫂嫂,这几日在国府叨扰嫂嫂了。嫂嫂在内宅,我是男子多有不便,只能以此感谢嫂嫂照顾。”
之青接过,“多谢六皇子。”
她抱着长锦盒下了阁楼,走到廊下时之青留意到这锦盒上雕着云锦花。
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
外头的雪落在地上随即融化,地面上湿湿的。
远处游河两旁的干树枝上倒是落了不少雪,几个孩童揪住干枝叶,抖落着雪花落在了河岸边。
客船匆匆。
这世间,来往的都是忙碌。
烟火之气,瞬间暖了这场初雪。
明园孟远府。
浮漪回府后,孟瑺在**躺着,时而醒来,时而又睡了。
涟漪轩别的婢女说,“郎中换了三个,老爷还从宫里请来了容老爷来瞧,也没瞧出咱们公子这身子到底是什么毛病。”
浮漪越发觉得和离的事拖不得了。
她换了衣裳,去了窦氏的院子。
一进屋子,窦氏就软趴趴地靠在榻上,双眼无神,头上缠了额布。
她进去,行礼,再坐下。
窦氏一瞧见浮漪,头比刚才还疼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浮漪:“来谈和离一事。”
窦氏推开浮漪,让老妈妈进来,“让她走,我们瑺儿眼下是死是活我都不知,她还有脸来说和离。”
窦氏把水铫子朝浮漪砸过来,浮漪躲开,离了窦氏的院子。
她路过库房,看着那扇小窗,想起之兰在里面,也不知她如何了。浮漪鼻子一酸,进了屋子。
这一晚她都没睡。
她先是换了衣裳,又对着铜镜梳好自己的发髻,别了步摇,戴了首饰。
之后,她从寅时一直坐到天亮。
到了卯时一刻,浮漪离开明园,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拐着弯,去了褚公府。
卯时三刻,巷子内来往的人还很少,正大街上都是官兵,今日梁帝回京,游河停了客船,全都做了防守。
褚公府正对游河,这一带都是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官员们穿着官服,依着一字位,乘坐马车前往码头。
浮漪到了褚公府门口速速下来,之后,她跪在府门外。
有的马车路过褚公府门口,瞧着不对劲,也只是议论几句,匆匆赶路。
浮漪跪着,双手举起她当初和孟家的姻亲结契。
等了许久,褚公府门打开,门栓松动。
褚槐换了一身官服,一只脚才刚迈出,就被跪在门口的吓得速速缩回去。他缓和好情绪,急匆匆出来,戳着浮漪就低吼,“你跪在这做什么今日可是陛下回京的日子,快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浮漪双手举起姻亲结契,声音干脆利落,“女儿今日前来,是求父亲去孟家签和离一书!”
府门口走动的人,都是朝中官员。
褚槐只觉得脸红心跳,他一把拽过浮漪,“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这是学了你三妹妹的本事啊,你们姐妹都喜欢跟我玩阴的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套现在行不通了。你如此折腾到底是何用意,是打算让父亲在朝中难抬头,还是打算要挟我答应你!”
褚槐气急败坏,“你这是和浮沉没谈妥,听了她的主意来闹褚府了啊,你还真是能耐了,有本事了。你快给老子起来,今日陛下回京,但凡有点异动,我可保不住你,起来!”
褚槐强拽浮漪,拽不动。
他又让家臣过来拽,家臣扯着浮漪,还不敢动静大。可惜,也扯不动。
浮漪本是已经动摇了,可她速速回想浮沉的话“闹大,一定要闹大”,她立马又坚定了意志,扯着嗓子朝天一声嘶吼,“父亲!”
这一声,让马车内的人都探出头看热闹。
褚槐一哆嗦,虎躯抖三抖,“祖宗!”
浮漪:“请父亲去孟家为女儿主持和离一事!请父亲去孟家为女儿主持和离一事!请父亲去孟家为女儿主持和离一事!”
褚槐捏住浮漪的脖子,又觉得不妥赶忙松手,“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你是要把褚家的脸丢尽,让我在朝中连个从品官员都混不下去是不是!”
浮漪闭眼,忍着褚槐的谩骂。
褚槐理好衣襟,不打算再官浮漪,“把这个疯子给我拖走,要丢脸去明园丢,少在我这丢人现眼!”
浮漪见状,一把抱住褚槐的大腿。
褚槐低头,错愕地看着浮漪。
浮漪抬头看着褚槐,“父亲能舍得女儿,难道连西辰弟弟也舍得了?”
西辰。
褚槐已有好多日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他慢慢蹲下,摇晃着浮漪的肩,“你知道西辰在何处?”
浮漪咬着牙,“父亲今日不去孟家谈和离一事,西辰弟弟的行踪您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你!”
褚槐一巴掌甩在浮漪脸上,“你算什么姐姐,算什么东西,敢拿褚敖的命来威胁我!他是你的弟弟,他才多大,已经离府数月了!”
浮漪不痛不痒地笑笑,“然后呢?”
褚槐看着浮漪的眼神,吓得退后几步,“你没有心。”
“父亲才没有心呢,父亲可知褚敖在哪里,可知他换了名字,可知他现在过的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褚槐打断浮漪的话,“别说了,别说了……”
“父亲心心念念褚敖,怕他受伤怕他吃苦,您何曾又心心念念过我。您何曾知道那孟家是牢笼,是狼窝,孟家都在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您何曾又知道。”
褚槐蹲在地上,双眼无神。
许久,他脱下官服,喊来伺候他的小厮,“你去码头,就说从品褚槐家中有事,先暂且不能迎陛下回宫了。”
梁京宫中的规定,从品可以不去。
他慢慢挪步上了石阶,进了湪汐轩,换了一件正服衣裳,眼神呆滞地再出了府。
曲姨娘喊了他几次,他都是呆滞的眼神。
他出了府,上了马车。
浮漪不知他要去何处,只听着小厮说了声去明园孟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