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
达道也顺着窗外一瞧。
此刻的雨比方才还大了,雨滴打得马车顶子响声巨大。达道扯着马夫也挨着马车内坐下。
之青也从马车沿外钻了进来,“姑娘这雨好大啊!”
方才还是小水坑洼的路面,已全都成了积水潭,有的地方被灌了许多雨水,路面已容不下脚了。
马夫扯着马,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内。
这雨一来,远处的马车就瞧不见在这雨雾中还有一辆马车了。
浮沉透过马车帘子盯着雨雾对面,奈何雨雾越来越大,早已什么都看不清了,“二姐姐来是做什么。”
达道见雨大,嘱咐马夫,“就歇在此处,你拉好马绳。”
浮沉缩在达道怀里,收起担忧的神色。
孟远府的马车内,浮漪本打算探头去瞧这鹤壁宅子到处出了何事,奈何雨太大,她刚探头出去,就被雨滴打得睁不开眼。
浮漪乘坐的这马车是单顶,并非达国府的六顶马车。
单顶马车很脆皮,此时这马车的顶棚上方已积了不少雨水,马夫小厮艰难站起身,用手顶着顶棚,把积攒的雨水尽数倒在外头。
大量的水顺着马车窗哗哗落下。
之兰一脸焦急,“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这雨雾大得什么都看不清。”
浮漪很执着地摇头,“现在回去做什么,都不知道父亲来此处是为何,我必须在这待着,等着他出来。”
原来早在两个时辰前,浮漪就坐着这辆马车从明园出发要去褚公府。
上次她下了决心后,就开始又给孟瑺用药了,只放了一点点,见孟瑺安分了,浮漪的心才稍稍放松了。
窦氏一直逼迫浮沉去要地契,把明园的事解决了,浮漪拖不住,只得再去褚公府求褚槐。
她是病急乱投医。
马车行至褚公府门口时,浮漪老远就瞧见褚槐一脸哀伤的出来,上了马车。
这还是浮漪第一次见到褚槐如此行色匆匆,就连当初褚家闹得崩裂时,褚槐都是一脸从容,丝毫不慌乱。可方才,她瞧见了他的慌张。
浮漪觉得有端倪,就偷偷让马车跟在后面。
一路尾随,到了鹤壁宅子。
浮漪知道这里是关尤氏的地方,这种用私宅囚禁人的地方,依着惯例,无召不得私自进出。
褚槐来这,是为着什么呢。
这大雨下得,什么都看不清。
之兰看着周围和地面的积水,劝浮漪回去,“姑娘要不咱们真的先回去吧,这鹤壁的雨像是比梁京的都大。”
浮漪思来想去,决定让之兰下去看看,她递给之兰一把油纸伞,“你去看看。”
这么大的雨,之兰心里是不想去的。
但是浮漪执意不回去,之兰只得咬着牙,撑开伞,钻进雨中。谁知之兰刚下了马车,大雨就冲走了油纸伞。
之兰抱着头艰难地在雨中走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宅子府门前,几步跳上石阶,这才算安稳了。之兰用拳头重重砸门,等了许久,这扇门才从里头重重推开。
开门的一个老嬷嬷,微微只探了一点头,“何人?”
之兰赶忙礼貌问道,“冒昧问下,褚公府的褚大人可在里面?”
老嬷嬷不耐烦道,“早就走了。”
之兰还想问别的,可这老嬷嬷早就不耐烦地合上了门栓。
之兰又抱着头,从雨中跑回马车内。衣裳也湿了,一只绣鞋都被雨水冲走了。
“姑娘,老爷早就走了。”
浮漪的神色有些落寞,“那还是先回去吧。”
浮漪把之兰扯进马车内,拿一块绒毯给她擦拭着衣裳,“那宅子内的人还说了什么?”
之兰摇头,“那个开门的嬷嬷像是很谨慎的样子,只说了这一句就再没说别的了。姑娘,或许这几日天闷,老爷就是突然想尤娘子了,来此处瞧瞧她。”
浮漪的眼神黯淡,她不知道是何原因了。
她给孟瑺再用药的事谁都没说,本来之前是打算和浮滢商量的,但浮滢产子,她也害怕打扰了她的月子。
她又不善与大姐姐沟通,再者浮沁自出阁后,她很少能在她身上看到大姐姐顾及自家姐妹的样子。
以前她还会有所期待,现在她好像渐渐懂了。
这自己的婚姻事,说到底还得自己做主。
明园的事让她头疼,孟瑺花花公子的性子一直没改过,前些日子还把艳楼的姑娘带回来了。窦氏因为有明园的事让浮漪出面,所以她在孟瑺面前很霸气地维护了浮漪,把那个女子赶走了。
这一切,浮漪都是清楚的,左不过就是表面功夫罢了。
如果她真的想办法把明园给窦氏要来,等待她的才不是什么孟家的管家钥匙,而是无休止地被嫌弃、被遗忘。
每每想起这些,浮漪愈发坚定要逃离孟家了。
孟远府的马车穿过石桥和郊外,驶进梁京城内。
城内雨小,淅淅沥沥地零星落下。
浮漪回孟府,要穿过汇南街面,这里的街面两侧摆着不少摊位,两侧是新搬进梁京的远府,有三五家。
路上都是泥泞路,修缮的旧物散落在各处。
到了孟远府的巷子时,浮漪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关在鹤壁的那外,手握几条人命的褚家外室死了。
浮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褚槐去鹤壁是给尤氏收尸的。
之兰一惊,“尤娘子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浮漪推门而入。
她也觉得奇怪,明园的事,她如今谁都靠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浮漪暗中安排之兰去外头寻能伪造地契的工匠,“你坐着客船去,离开梁京,到了外州再寻。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这匠人还得是犯了事不能再回梁京的人才行。明日就出发,期限是三日。”
之兰点头。
浮漪提笔,把地契上该写的字,全都抄录在卷纸上。这可是她当初问浮滢苦苦求来的尹次府的地契。
有了范本,她就能找人伪造假的,可以哄骗窦氏的假地契。到时候再以这份地契去威胁窦氏和离。拿到和离文书,才能给这份地契。
两两交换。
待她拿到和离文书后,明园和孟家就真的和她没关系了。
虽没有想好和离之后的路,但她也算能好好地做这件事了。之前浮漪让之兰去查余家,之兰派去的小厮也查到了,“姑娘,奴婢派去余镇的沫儿也打听了那个要搬来明园的余家了。这余家是余镇的文州吏,余老爷把余镇治理得很好,这些年又给梁京拨了不少好东西。咱们陛下已经升余家为余公府,明年三月就会搬来余家。”
“余家可还有什么人?”
之兰:“余家有一位正娘子和一位妾室,余老爷有一位嫡子一位庶子,都是能干的人。据说余家的这两个儿子都会参加明年三月初的科考。嫡子是武人,庶子是文人,各自分文武二考。”
浮漪记住了之兰的话。
之兰再道,“对了姑娘,这位余家夫人,好像不日后便会携拜礼来梁京会见公府以上的夫人们。到时候肯定会有什么小会之类的。”
余家。
浮漪心里盘算着,她和孟家的这些,要在余家来之前了结了才好。
尤氏死了。
第二日,所有的女眷都知道了。曾经与她交好过的,嘴里叨叨地埋怨着晦气。曾经瞧不起她这个婢女挤进大娘子位子的,都在讥讽她的落魄。
郭王氏听到消息,连吃了好几碗肉粥,她嚷着说,这是她来梁京这些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褚家的那四位姑娘,得知尤氏死在了鹤壁,都长吁一口气。浮沁在白次府自己的屋子内,为周姨娘私立了一块灵位。她给佛龛上添了香油,嘴里小声念叨了几句。
只有浮滢听到消息后,开始担忧起浮淰来,“六妹妹在勤偣,父亲肯定是封锁了她那边的消息,但她终究是有回来的一日。到时候回来,又是个麻烦。”
尹柄很不理解他的岳父大人,“其实我很不懂我这个岳父大人,你们几个姐妹小的时候他并未有多疼你们。蔚听阁都是很少去的,为何我觉得他很疼爱六妹妹和西辰弟弟。按理说,五妹妹还是嫡女呢,得嫁达国府这样的高门,应该是很荣光的。为何他能狠心出嗣五妹妹为旁支。如今尤氏一死,又对这六妹妹和西辰弟弟颇为上心呢。”
浮滢戳戳尹柄的额头,宠爱地一笑,“尹公子难道没听过‘有母尚在,养父似亲;无母尚在,亲父如养’这句话吗?”
浮滢抱着孩子,靠在软枕上,眼睛盯着屋外的雨,“阿娘和戚娘子都为父亲生过孩子,可阿娘走得早,戚娘子也只陪了父亲三年。父亲一直都很胆怯懦弱,她们走后,他一蹶不振,把所有的脆弱都寄托了尤氏身上。尤氏又是个很会维护主家的女人。她为褚家生了一儿一女,算是把褚家没有血脉根基的窟窿补上了。褚敖是他的命,即便现在有了褚岱,但他对褚敖的感情是不能与褚岱比拟的。浮淰当初是记在我阿娘名下的,父亲一直觉得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所以他很宝贝浮淰。”
浮滢:“父亲送她去宫中学堂,在她犯了事后又把她送去有祖父庇护的勤偣,为的就是给她一份依靠。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何父亲对浮淰这样好,后来还是大姐姐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们都是有母亲的,尤氏为他们在父亲跟前努力了半辈子,父亲自然是疼爱他们的。如今尤氏死了,父亲的那份假深情,至少能坚持半年多。”
尹柄再问,“那你们和五妹妹,他也应该有所亏欠的啊。”
浮滢一笑,“父亲的深情是假的,尤氏是长伴,戚娘子和我阿娘,不过是几年时光罢了。这些远不及岁月的绵长。”
这样一说,尹柄算是懂了这些。
浮滢的神色下,有一丝担忧,“只是,我怕这位六妹妹在出阁前回来得知自己阿娘死了之后,又是一番祸事啊。”
尹柄把孩子接过,抱在怀中宽慰浮滢,“这路啊,从来都不是人算着走的,得一步步往前挪。眼前这些,还都顾及不到。娘子还是好生坐月子,想着咱们孩子的名,再想想这满月酒要在何处办才是正经事。”
浮滢疲惫一笑,“满月酒要办吗?”
尹柄:“自然是要的,还得风风光光地大办。”
浮滢一想人多闹腾,把头疲惫地缩在被褥底下。
褚公府内并没有给尤氏安顿丧事,因是外室身份,也只在府门内的门槛处褚槐蹲着烧了几张纸。
尤氏埋在荔山脚下的一处荒地上,四周空无人烟,只有一座孤坟。
尤氏争了一辈子,褚家的宗祠上没有她的只字片语。
更没有能供奉她灵位的一块地方。
褚家上下,自此再无正娘子来主持内宅。因有尤氏扶正多年惹了这一连串的事作警醒,褚槐现在也不敢随意再扶正任何从外室、妾身份上位的了。
就连曲姨娘,也只是一个代为管理内宅事的名分。
湪汐轩内,曲姨娘对着铜镜而坐,仔细地梳着发簪。谷雨和立春给褚岱也换上了新做的小肚兜衣裳。
马车候在侧门,曲姨娘踮脚上了马车,怀里抱着褚岱。
梁京城内没雨,天色阴沉。
马车上挂着的红灯笼摇摇晃晃,拐过巷子,过了护城河,到了进宫的城门口停下。
谷雨递给曲姨娘帷帽,她戴在头上,掀起马车帘出来。
之后,再拐进巷子。
正对面是一处叫“瓷酒”的小作坊。
曲姨娘进去,上了三楼隔间。
里头端正坐着的,正是雪隶。
姐弟一别就是好几年,再见面,二人相视,眼含泪花地彼此看了许久。
直到褚岱的笑打破了这姐弟二人的尴尬,雪隶定睛一瞧,被褚岱勾住了魂。
他微微挪动步子,摸到褚岱手的那一刻,一滴滴泪落下。
曲姨娘伸手,小心擦拭干净,“你看你这孩子,净顾着哭了。”
雪隶握住曲姨娘的手,攥得紧紧的,“姐姐从丰乡回来后弟弟从未见过,以前弟弟是奴籍,不能私自出宫。做脚奴时弟弟从未忘记过姐姐。如今再见,像是隔了很多年。得知姐姐过得好,弟弟也就放心了。”
雪隶穿着一身武将的束带窄袖衣裳,长筒靴子。
看着如今进了武官院的雪离,曲姨娘那颗悬着多年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知道雪隶在宫中不容易,今日这出宫相见的机会更是难得。
奴籍身份出宫很难,雪隶如今能出宫,就证明在武官院已经有了正统位子,且也成功脱了奴籍。
曲姨娘一想到这些,就眼含热泪,“熬过来了,一切都熬过来了。你在宫中要好好地为朝效力,姐姐不图你能上战场杀敌,只要能脱奴籍,跟着达公子就足够了。将来若是有机会,再寻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娶进门。姐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东西,省下来的,给你购置一处小宅院还是够了的。男孩子成家立业,便是最好的。姐姐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雪隶认真点头,“姐姐放心,我很好,达大人待我也很好。现在刚进来,还要多加训练。今日出宫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等我回去要闭馆三年密封训练。事关朝中要事,不便透露给姐姐听。”
雪隶看着褚岱,笑乐了嘴,“这小子长得像我啊姐姐。”
“生子像舅,”曲姨娘抚着雪隶的脑袋,满脸的心疼。
雪隶再问道,“姐姐如今是褚家正娘子了,也算熬出来了。”
“嘘!”
曲姨娘赶忙打住雪隶,“万不可再乱说,我是妾,不是正娘子。”
雪隶一愣。
随即一脸心酸。
是啊。
他的姐姐是妾室,这样的身份,又怎能做正娘子。
雪隶咬牙一笑,“姐姐放心,我会出人头地的。”
他暗暗发誓,只有自己有了地位,才能真的让姐姐被旁人尊重。
达国府内。
浮沉抱着一本芒山搜集来的各府女眷名册,膝盖上放了一大盘蚕豆。一边吃豆子,一边翻着名册。
翻着翻着,不得不感叹芒山是个搜集小天才,“这连周国府家养的猫儿叫什么,是公是母,小芒山都搜到了,当真是奇了。”
“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浮沉痴痴一笑,“知己知彼,才能游刃有余。这些府门和女眷们我得好好认,这样才能在以后的各种饭局应酬中不闹笑话。”
之青取笑浮沉,“可姑娘你是达国府的娘子啊,又是皇戚,怎的还需要去附和这些人了。”
浮沉嘴里嚼着蚕豆,“国府又如何,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有时候这种女眷之间的来往,对府门等级很有帮助的。你心好善良了,自然来往就多了。我虽然不指望这些人能帮衬什么,但到了有危急时别推一把就好。”
浮沉虽不懂这些来往,但她还是很懂“寡者孤独”这四个字的。
无论何时,都不能让自己失了人心。就算得不到人心,但也不能被孤立起来。
浮沉看得津津有味,达道进来时她都没留意。
达道蹑手蹑脚地进来,坐在浮沉跟前,趁着浮沉不注意,抢走了蚕豆盘子。
浮沉“咯咯”地笑着。
达道:“娘子好雅兴啊。”
浮沉:“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芒山在一旁没憋住,激动地抢了达道的话茬,“姑娘,征儿的亲生父母有下落了。”
浮沉险些没坐稳,“当真?”
达道点头,“这都是芒山的功劳,他把户典册翻了好几晚,把十四年前出生的那些孩子名册和府门都对了一遍,结果在梁京城内就查出了端倪。”
芒山:“是啊,卑职先对了芦河的,结果没找到。最后想着就从梁京开始查,果然就被卑职给查到了。而且这个征儿压根就不是十四年前出生的,而是十年前出生的,是梁京城内的虎公家。”
“虎公?可是虎奉府上?”
芒山:“正是虎奉大人府上丢失的孩子。那个户典当上有一张当时贴在芦河周围几个乡里的寻人告示。那个告示上写得很清楚,虎家当时是从芦河升任到梁京的。船走到芦河一半遇到了流寇,孩子就在混乱中丢了。虎大人刚上任,丢子一事也不敢张扬,只得偷偷派人去芦河贴着告示寻。这一寻就是好几年,之后渐渐地没了消息,便再没去寻了。”
达道:“此事是芒山查到的,为着谨慎也没敢再告诉旁人,征儿现下还在武官院内。娘子,此事如何定夺,全在你。”
“可是,可是如何就能确信这个孩子就是征儿呢?”
达道一笑,“这个虎奉当年来京上任时,是从六品官衔,现在已经做到了正五品,进了正统。我与他的卑文院打过几次交道,为人老实忠厚,不擅结党。做事很小心,一般冒险的事他从来都不做。他那个夫人,宫中官员人人都知道有心疾病,常年咳嗽。虎奉还生有一子,也患有这个毛病。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对啊!”浮沉略微有些激动,“征儿从小就有咳疾和心疾,一直病殃殃的。”
达道:“这些事,我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这孩子,就是虎奉当年没寻到的那个孩子。只是现在,此事要不要告诉他,就全看娘子你了。”
浮沉还是不解,“如果征儿只有十岁之龄,那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就都是框我的了。还有他那个布贴和母亲的纹样……”
浮沉摆摆手,“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尤氏已经死了,这些事是尤氏安排好的也好,还是征儿故意的也好,都不重要了。”
“所以就看娘子,如何来定夺了。”
浮沉问达道该如何做。
达道宠溺地笑笑,“娘子怎么做都是对的。”
要不要告诉征儿呢。
尤黛娥现在也不知在何处,浮沉每次想起尤黛娥,心里多少都有些同情的。她对尤黛娥知道得不多,但她很佩服尤黛娥的顽强,尤黛娥为征儿所做的一切,浮沉是真的敬佩。
她没有母亲。
每每看到尤黛娥为征儿的坚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多帮她一些。
浮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要告诉征儿,“既是他想知道的,那就告诉他,我们没有权利去阻止征儿想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事情的原委如何,都告诉他。至于后面如何,且看他如何决定了。”
达道宠溺地笑,“娘子果然是娘子。”
梁京宫中,雲宸妃的寝殿内,一盏烛灯随风摆动。
老嬷嬷进殿时,肩膀上落了雨。
雲宸妃探着脑袋,“又下雨了?”
“是啊,今年像是雨很多,”老嬷嬷把冒着热气的鱼片粥端来,“娘娘喝了这个,暖胃。”
雲宸妃近来一直思绪乱飞,她一口都吃不下。
挪着慵懒的身子起身,对着铜镜看了许久,“本宫到底是不如从前了,当初我们姐妹三人在游河园内采摘……”
她原本一脸期许的眼神,说起这个,又恢复冰冷。
老嬷嬷一言不发地站着。
雲宸妃又问起尤氏,“她死时可受罪了?”
老嬷嬷:“没有受罪,小莫去送的膳食,还把娘娘您赏的衣裳也换上了。小莫告诉尤奴,说要接她出去。尤奴是在美好的期盼中喝了那碗粥的。现在人已经安葬了,至于那个传话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们会努力在周围地界寻的。娘娘放心,那个传话的也不知道多少事,兴许就只是传话的。”
雲宸妃一脸焦急,“还是不能大意,派曾经齐家的老兵去寻,拿着宫外那婢女画的画像好好去寻。但凡长得像点的,都给我处置了。”
“是。”
雲宸妃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窗前赏了会雨。
之后,她一个人钻进内厅,再放下三层纱帘,再进了一层隔板。
隔板内又是一个小厅,有花有绿草,还有摆设的双耳花瓶。正中供奉着一对铜像。
雲宸妃添了香火,再转身,拧开陶瓶。
她面前出现的,是一处狭窄的黑隔间。
挪步往前走几步,进了隔间,这才看清里头。
里头挂着黄经幡,正上方放着的还是外头的那对铜像,佛龛上燃着香油,一旁摆着贡品。
而下方的供案上摆着的灵位,竟然是戚娘子的灵位!